文：赵明宇
图：来自网络
做梦娶媳妇，尽享好事。这句歇后语说得蛮有道理。毫不隐讳地说，在我结婚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做新郎是我最大的渴望。事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使劲儿回忆这闪光的时刻，竟像是一场梦。
我做新郎是1990年。新媳妇是一个村子里的，虽说是媒妁之言却也一见钟情；虽不是青梅竹马却也是相见恨晚。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也非俊男靓女，但我结婚这事儿，在我们家里也是惊天动地的大喜事，所以，急着抱孙子的父母早就操扯起来了，我只有半推半就地偷着乐的份儿。
可是女方要的1800元彩礼，难住了我的父母。为儿子娶媳妇，老爹老妈要脱一层皮！我一气之下找我没过门的媳妇兴师问罪。我媳妇也急了，温柔甜美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河东狮吼，说：“你爹咋恁抠门儿？要的彩礼还要带到你们家去，给你们脸上贴金了。再说谁家的大闺女白到你们家去？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媳妇的一阵连珠炮，把我击得千疮百孔，提前成了“气管炎”。
好在喜日子已经定下了，已经向亲戚朋友送去了请柬。农家娶媳妇就是这样，事大事小到时候就了。随着婚期的临近，父母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又像挤牙膏似的挤干了亲戚朋友的口袋。本来心驰神往的人生小登科，就在这惆怅之中打了折扣。
沽酒买菜，称鱼掂虾，为招待前来祝贺的乡邻，我们一家忙得不亦乐乎。一场大雪悄然而至，纷纷扬扬毫无商量地把一件圣洁的霓裳披上田野和村庄。
象征着欢乐和喜庆的高音喇叭悬挂在我家的屋顶上，《朝阳沟》中那高亢悠扬的豫剧唱腔欢乐地在村庄的街街巷巷中开始了舞蹈。我家的院子里搭起了临时的彩棚，摆上了美酒佳肴，准备招待客人了。
在我们老家一带娶媳妇，不像在山区那驴蹄哒哒的清词雅韵中驮回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儿；也不像在城里教堂的钟声下款款走来浪漫美艳的白纱。雪天，路滑，四辆小拖拉机嘣嘣嘣、突突突地憋足了劲儿欢快地向我们家走来。新娘子一袭红衣，红褂子、红裤子被洁白的雪野映照着，被女伴们簇拥着走进我家的一刹那，我心中倏然一阵悸动，跨进了人生的新门槛，我已为人夫了。
在两盏红烛前拜天地，这流传了几千年的仪式在我生命中仅盛开一次，却被我懵懵懂懂地敷衍过去了。接着就是给红光满面的客人敬酒。猜拳行令，觥筹交错，我家成了洞天福地。
酒香、笑声、乐曲让我们家的小院迎来了最辉煌的一天。曲尽人散的晚上，停电了，我在烛光摇曳的洞房里与新娘子相拥而坐，原来的怒气烟消云散。又一个陌生的面孔融进我的家庭，父母会不会为多了一个敌人、添了一个叛徒而惴惴不安？
当新娘子喜洋洋地喊了一声爹，再叫一声娘，手脚利索地进厨房一阵忙活并把热腾腾的饭菜递到父母手上时，我父母的顾虑才彻底打消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如春水般在身边流动。毕竟是一家人了，由愤怒到疼爱只是一瞬间的嬗变，父母找到了心灵慰藉般舒展了眉头。
时至今日，凝眸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妻子，像欣赏一支日渐凋零的花朵。我说我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让你坐轿车，二是没像今天的年轻人一样照一张婚纱照。
我媳妇笑了，笑得眼中莹满了泪花。她说：“等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