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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97岁的奶奶,相处二十多年的时光

图文:一颗心

我在日记里零零碎碎地记过关于奶奶的一些琐碎的事情,几年前就想写一篇关于奶奶的长文,但自己拖拖拉拉还是仅限于日记里会出现奶奶的身影,却从未着手去完成这个想法,直到上周那天回老家,奶奶却没把我认出来,还以为是家里的哪位亲戚,我就更加强化了这个想法,于昨天凌晨12点开始动笔。

此时我的心情很平和,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也不会觉得奶奶年迈,我以后能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感到伤感,只是想把关于奶奶的一些事情(仅限于我记事起的记忆)写一下,作为永久的怀念。

奶奶今年97岁,差不多一个活了世纪,而我不知奶奶72岁之前的人生,但与奶奶共同活过的这二十多年时间足够我时常拿出来回忆了。

关于奶奶有很多可以记的小事情。

小时候,我一直生活在母亲的嘿唬和温情的夹缝里,在我的记忆中,每次在我饱尝母亲不断变化花样的嘿唬之后,,总是奶奶用她的衣袖和前襟擦干我的眼泪,总是在奶奶对母亲的评价中享受温暖,所以我对奶奶的依赖和朴素的感恩,直到今天都是强烈而鲜活的。

一、奶奶的打牌记事

奶奶爱打牌,老家俗话说叫“ma(三声)老牌”,几乎是一天两场,一场小半天,我去的时候,和奶奶一起打牌的其老人们,有时或打趣或宠溺地问我你咋来了?是不是又遭你娘说落,躲你奶奶这儿来了?有时正在兴头上也不理我,问我,我就答话,不问我也不说,反正最后的标准动作,就是坐在奶奶旁边看她们打牌,因此我从小就学会了ma老牌,再后来就学会了打麻将,这都归功于奶奶的“熏陶”。

奶奶们打牌的地方很固定,要么是奶奶家,要么是奶奶家前面的大奶奶家的梧桐树下,第三个地方就是较远一些的河沿边四奶奶家,夏天的时候奶奶们在河沿树林下打牌,我就在四奶奶拿来的凉席上,伴着夏日的蝉鸣睡在他们脚边,有时候还会有小狗趴在凉席边和我一起午睡。伴着奶奶打牌的记忆很多,但多是夏日的,却从未觉得热。

没有牌场的时候,奶奶们就坐在一起摇着蒲扇拉呱,我就蹲在一边戳蚂蚁玩。我妈说我小时候很调皮,总是气的她要打我,但也没真的打过我,不过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很乖,不哭不闹,也不缠着奶奶要这要那,奶奶会偶尔给我几毛钱去买糖豆吃,我小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吃的切,奶奶家的豆奶粉我偷吃过不少,但奶奶从不戳穿我,更不会打骂我。

自我有记忆以来,奶奶从未说过脏话,在乡下,很多人会不自觉地说脏话,有时候是真的生气骂人,有时候就是开玩笑形成的口头禅,但奶奶从来就没说过脏话,不管哪一种。

有一次,我和我哥一起去奶奶家,不知道为啥骂了哥哥一句脏话,哥哥就说我骂他等于骂自己,骂人很不好,而且他从小跟奶奶长大,也不会说脏话,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说过脏话,因此小时候受欺负的时候,真的很吃亏,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一笔财富。

二、奶奶的家

奶奶的家很简单,就一间屋子和一个锅屋(老家话,厨房的意思),屋子和锅屋之间隔了一条小道,奶奶和她的牌友们特别喜欢在夏天的时候在这里打牌。锅屋南边搭的是一个露天的茅坑,没有院子,屋前屋后各有一颗枣树,每年都能吃到很甜的枣子。

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之一就是打枣了,慢慢一树的枣子有的青,有的红,有的半青半红,大小不一,矮的踩凳子可以够着的就端着馍筐摘下来,够不着的就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打下来,小时候是奶奶打枣,我满地地跑着拾,看到长得好的枣也不洗直接在衣服上擦擦就吃了,又大又甜,很是解馋。然后奶奶用竹竿够不到的枣就不打了,说可以留给小鸟吃。

再后来我长大些了,打枣的事就由我和大伯家的嫂子来干,简单粗暴地晃枣树,那枣子就像下冰雹一样落下来,砸到头还挺疼的,然后我和奶奶就捡枣子放到馍筐里,再抱着一大筐枣回家要么生吃要么煮着吃。

枣子是我小时候最不缺的解馋的东西了,但是那时候没有冰箱不能保存,最多在八月十五前后吃吃枣,其他时候还是没什么好吃的可以解馋,所以我特别喜爱奶奶家的那棵带给我许多甜甜记忆的枣树。

紧挨着奶奶屋子的是大爷(老家话,大伯的意思)的屋子和大爷家的锅屋。大爷家的屋大一些,用芦苇编的屏可以隔出三块空间,两边睡人,正对着门的空间会客吃饭。

奶奶的屋子小一些,只能隔出两个空间,可能是因为小的缘故,总觉得奶奶的屋子很充实,奶奶的床是有踏板的,床头柜里我曾翻到过爹妈的结婚证,床头的桌子上有很多有年代的小东西,有不认识的铜板(小时候拿了不少去做鸡毛毽子了)、油灯;床尾到窗户的桌子上总是堆满了东西,不少是姑姑和其他亲戚逢年过节带来的好吃的,小时候嘴馋吃的切,常去翻奶奶的好吃的。

当门有个很高的桌子还是叫柜子,大概一米四五高,东边是矮食柜,西边有两口缸,用来装麦子和稻子,还有个纺线机(我就见过奶奶用过一次),当然少不了奶奶打牌用的小方桌和矮凳。记忆里,我只跟奶奶睡过一次觉,却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那次为何会跟奶奶睡觉,现在只觉得能伴着奶奶睡一觉也满足了。

有时候会在奶奶家吃饭,奶奶的锅屋也是很小很简单,几块木板拼成的门朝西正对着屋子的东墙,西南角有一口小土锅,用的较少,东南角有一口大土锅,中间用土垒了个矮台放碗和水桶,烧饭的米面呀油盐酱醋啥的都放在屋子里,因为锅屋是从来不锁门的,上个世纪90年代的我们村并不是那么富裕,确实会有小偷小盗。

大锅的北面就是柴火,紧挨着柴火放着一个烧火凳,是一块树桩剥了皮制成的,已经磨的光滑无比,坐着还挺舒服。小时候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给奶奶烧火,因为奶奶的土锅有个风箱,特别喜欢拉风箱,看着灶台里的火一拉就旺一下,很是好玩,然后会被奶奶说一下别光顾着玩,烧的面汤都要yu了,然后我就轻轻地拉着风箱,把柴火一小根一小根地放进去,照着火光,看着奶奶烧饭,现在回想起来很幸福。

吃饭就在锅屋,有一个案板(农村的说法,一种长方形矮桌,常是和面用),因为空间不大,案板不用的时候就扶起一边靠在墙上,会有一个三角洞,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奶奶的锅屋就是我一个很好的基地,案板下面,柴火堆里,还能透过木板门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奶奶的锅屋承载了我儿时的一份乐趣,可惜十年前大娘去世的时候塌了一块,奶奶也八十多了,大爷没人烧饭就用起了大爷家的锅屋,娘俩一起吃饭,奶奶也因此学会了用煤气灶,八十多岁的老人用煤气灶用了十多年了,我知道的时候又惊奇又担心,现在只有佩服奶奶了,至今奶奶97岁,还能为大爷烧饭,也是她老人家能长寿的原因之一吧。

这十多年来,儿孙各自工作,很少回家,奶奶的牌友们也相继离世,如今村里没有能陪奶奶说话打牌的人,奶奶的视力、听力也逐渐退化,每天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门口发呆,只有一天三次到饭点的时候去做饭成为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也是一种盼头,不然奶奶真的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生命的结束。

三、奶奶的身份

现在浮现在我脑海里有很多画面。有一幕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奶奶在锅屋烧了水用一个砖红色的破了一点边的塑料盆端好水,坐在锅屋门口用她常挂在脖子上擦汗的毛巾擦洗身子,八十多的奶奶骨瘦如柴,皮肤就像屋前的枣树干一样皱皱巴巴,那时候不觉得奶奶有多老,但是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的奶奶的身体和她的脚。

我坐在奶奶对面,看到奶奶的脚只有大脚趾还歪的很厉害,我很好奇问奶奶脚是怎么回事,奶奶用俩手抬起腿把脚伸给我看,其他四个脚趾都在脚底板,都压扁了,小脚趾已经在脚底心的那个地方,当时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问奶奶不硌得慌吗,奶奶笑笑,漏出仅剩的几颗牙说已经不疼了,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上了学学了鲁迅的文章才知道是封建社会的裹小脚,是生生把脚趾掰断的,再用裹脚布包起来,那时候和奶奶一起打牌的其他奶奶们也和奶奶一样是有裹脚布的,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到老了都会有的,才知道用裹脚布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和痛苦,然后跟鲁迅一样非常痛恨裹脚,心疼奶奶。

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有人会嘲笑我是地主家的后代,那时不懂什么是地主,只知道是骂人的话,告诉我哥别人这样说我,哥哥说不要理他们就是,也没多做解释,小时候我信哥哥教给我的一切,但是又气不过别人这样说我,我就会回一句你才上地主家的后代。

长大懂事了,有时候会和家人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才懂得很多事情,原来我亲老爷爷不是地主,而是富农,那时候他很抠门,有钱就买地不给他的儿女们花,当时我们村里的地很多都是老爷爷的,但是我爷爷是跟着大老爷爷长大成人,却也是当时有钱人的孩子。

奶奶是真正的地主家的小姐,嫁给爷爷也是门当户对,奶奶嫁过来后,教会了一些其他的奶奶打牌,哥哥说以前有钱人家不用做什么苦力,没事就打打牌拉拉呱,确实,《红楼梦》里的太太奶奶们也是时常打个牌打发时间取个乐。

奶奶年轻时候的事情我难去询问和考究,但是这二十多年对奶奶的认识让我觉得奶奶是真正的有教养的人,不知道奶奶是否知书,但奶奶是个很达理的人。

就如刚刚文中说的,奶奶从不说脏话,不光如此,我记忆里和妈妈嫁过来之后回忆说奶奶从未和媳妇发生过婆媳问题,我见过村里一些其他家里婆媳骂架甚至打架有多可怕,但我们家没有。

奶奶也没扯过嗓子大声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我爸和我大爷和我大姑说话声音也不高,待人都和和气气的。但我妈说我奶奶小气没怎么帮过我家,有啥好吃的自己留着吃不会想着二儿子家,给老大家倒不少。

以前我家因为计划生育下生了我而东躲西藏还是被砸了缸很难的时候,只帮忙带了哥哥,还把我哥养的瘦的跟猴一样,从未照顾过我妈的月子,这是我妈在那些难过的年代对奶奶的一些抱怨,但是现在的我可以理解奶奶,她一大家闺秀嫁到这里生儿育女,且不说改革开放让她遭受了多少困难,她看得开,不多操心才无病无灾地活到现在。

虽然我妈对奶奶有些抱怨,但该有的孝敬和尊重从未少过,我小时候还经常跟着我妈,帮她推着平板车给奶奶送粮食,现在也时常提醒我和我哥该孝敬奶奶了,买吃的穿的给送过去,近十年来奶奶也会时常想着给我们留着东西,人越老越孤独吧,想着儿孙有个挂念很好的。

奶奶的手线活很好,奶奶有个专门的竹编的针线筐,针线都收的好好的,还有剪子和一些布料,小时候村里有了新宝宝,就会有人来找奶奶帮忙做个小衣服啦,虎头鞋啦,打春的时候手缝个春鸡缝在小孩袖子上辟邪,还会不少婶子大娘来找奶奶借鞋样,我小时候穿的鞋都是手做的布鞋,有奶奶做的、妈妈做的、妗子做的,不少鞋都会绣花。

我常拿奶奶的针线筐自己玩,有时候缝个沙包,做个鸡毛毽子的垫子,冬天的时候还会自己缝个暖手袖,以前都是奶奶做暖手袖,我学会之后就自己做,很有成就感。

奶奶在我童年的教育中有很大影响,多是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养成了我现在的性格,奶奶说出口教我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管去哪里要跟家里人说清楚。那次我从奶奶家回去,没跟奶奶说,她着急地迈着小脚来我家问我是不是回来了,我当时去我小舅家了不在家,她又跑到我小舅家找到我,然后就告诉我以后不管去哪玩都要告诉大人,不然找不到我家里人会着急。自那以后,我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先跟相关的人说清楚,。

四年前,也就是2016年8月2号的时候,我写的一篇日记里说很开心93岁的奶奶依然可以拄着拐杖四处溜达,而如今她的活动范围,也就是那20米的范围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回家还会陪奶奶打打牌的,就我们娘俩玩,偷偷地给奶奶放个水让她赢,小老太开心地漏出唯一的一颗牙,现在奶奶已经看不清人了,牌也是好几年没碰了。

十多年来村子里好多人家都盖了新房,而奶奶家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只有大爷家锅屋前的压水井边多了个自来水。后来有了手机,我把奶奶家的样子拍下来,不光要记在我的脑海里,也要记录下来往后还能翻看。

成长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再一个个新生。我初中的时候,大娘生病去世时,奶奶跟人聊天说她也活不久了,我当时承受不住,趴到奶奶床上哭的泣不成声,害怕她的离去,而现在十一年过去了,也没再听到奶奶说这些话,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庆幸的是奶奶的晚年,没有病痛的折磨,即便离去她也是毫无牵挂、平和地离去吧,也很庆幸奶奶这些年身边有大爷的陪伴,不至于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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