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之.
图：来自网络
弟弟的出场，完全是一个幸运儿的出场！
那时候，爸妈已经有了我和二妹三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家庭，还是很需要一个男孩来撑场面的，因为没有儿子，爸爸经常长吁短叹，外边也有风言风语，说爸妈一定是上辈子伤天害理坏良心，这辈子才成了绝户头。
家里经常愁云惨淡。
有天放学回家，感觉家里有啥喜事儿一样，两个大娘（爸爸的亲嫂子）都在，妈妈躺在床上，看见我回家说，去洗洗手，来看看你的小弟弟。
我着急凑上去看，妈妈把我推开了说，先去洗手。
原来，爸妈抱养了个儿子。妈妈叮嘱我们，不要出去说啊，等大一点在抱出去。小男孩儿金贵，不让外人来看。
我匆忙洗手去妈妈床上看，妈妈小心掀开被窝，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终于有了小弟弟了，二妹也凑上来看。妈妈说，你们几个是姐姐了，以后要好好爱护他帮助他。
弟弟的到来，让奶奶和爸妈心情大好，奶奶天天换着花样给妈妈做饭，做催奶汤，竟然真的有了奶水。
这一下，让全家更深信，这个孩子，就该是这一家的孩子。
这个孩子，给家里带来了不只是欢笑，还有延续烟火的希望，在村里扬眉吐气的底气。
弟弟成了一家人关爱的重心所在，我和两个妹妹丝毫不觉得爸爸妈妈偏心了。
弟弟感冒发烧，爸爸守在身边彻夜不眠，一会儿一量体温，一会儿喂一次水。
我感冒发烧，奶奶摸摸我烧的滚烫的脑袋，烧了个葱胡子冲水让我喝下，居然也退烧了，连药都不用吃。
爸爸常说，我家几个女儿都很乖，很懂事，都会照顾弟弟帮助弟弟的。
弟弟的童年，都说太享福了，爸爸开始做生意，并且生意很好，家里人来人往，天天高朋满座，弟弟就被爸爸抱在身边，一会儿让他给人敬酒，一会儿让他帮人点烟，弟弟是个小机灵鬼，很会讨大人的欢心，爸爸的朋友都喜欢逗他玩儿。
爸爸的有个朋友爱开玩笑，见了弟弟都说要给他介绍个媳妇儿，弟弟还真像模像样的问，哪村的小妮儿？长的好看吗？人家说，这个小妮儿是等庄的汪姑娘，可爱干净了，没事就用舌头洗脸，坐下就扫地。弟弟一听就说，我不要，给你自己孩子留着吧。
一群人听了笑到喷饭，说的人还不死心，接着说，这个你不喜欢，那再给你说一个吧，这个可洋气了，就是朱姑娘，穿的黑呢子大衣双排扣，一条小辫甩身后，弟弟眼睛咕噜噜一转，跑过去就要打那个人。
几岁的弟弟，应对的话常常出乎意料，都说这个不一般的孩子，将来一大有出息。父亲不管在家招待朋友还是出门应酬，都喜欢带着弟弟。
聪明的弟弟，上学一点也不用心，常常是呼朋引伴上学去，打打闹闹回家来。
爸爸的生意很稳定，我们家在村上也成了先富起来的一部分，在很多人为盖个瓦房省吃俭用的时候，父亲已经存了一笔钱，准备盖楼房了。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我想弟弟的人生会怎么样呢？会顺利的混个大专什么的上上，然后跟着爸爸做生意，恋爱结婚，生儿育女？
如果这样，就不叫人生无常了。
1994年，父亲查出了癌症，治疗一年半，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七八千元债务。
1996年夏天，父亲去世，家里的天塌了。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两年，工作刚刚稳定，准备专升本，二妹高中，三妹初三，弟弟，十四岁，在小学已经混了七年，还没考上初中。
我们家是典型的的男主外女主内，父亲在世的时候，妈妈只管在家里干家务，外边的事一概不管，也不用她管，父亲在家指导日常用度，出外打理邻里乡情，红红火火的花儿一样的日子就这样戛然而止，留下的是孤儿寡母，老老小小一家几口，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没操惯心的妈妈只会事无巨细的问我，总是正上班就接到电话，无非奶奶怎样了，弟弟又不听话了。
小学已经没法再上，初中也没人愿意收他，弟弟一下子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孩儿，变成了个一身问题的半大小子。
失学在家，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受不了奶奶妈妈的严加看管，前所未有的叛逆起来，奶奶妈妈哪里懂什么叛逆期，只会吵骂，越管越不听话，没办法，妈妈只会找我诉说，一则鞭长莫及，二则不胜其烦，我后来看到家乡区号的来电就心有余悸。
不堪忍受奶奶和妈妈的唠叨，弟弟想法出去打工，可是因为年龄小，又吃不了苦，总是背着行李乘兴而去，花光了带去的钱，再打电话急急问我要，还没工作几天，又要路费，说干不下去要回家。
最近的去过县城，远的去过新疆内蒙广东，无一例外，有时候甚至混到饿肚子。
我应该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弟弟，吃香的穿光的长大，一没技术二没学历，咋可能受得了打工的苦？那些工地的活车间的活，他受不了约束，也下不了那份儿力气。
但是那时候我只想着他出去了，奶奶和妈妈能心静几天，我的耳朵也能消停几天，消停几天是几天吧，得过且过。
可是没想到的是，弟弟打工下力气不行，结交朋友很有一套，到哪里都会有一群男女朋友，过去跟着爸爸在酒桌上学会的那一套，让他在这方面如鱼得水，有钱就吃吃喝喝，没钱就琢磨怎么弄点钱花。
谁也不知道弟弟是在哪一天走上邪路的。
某天，我正在上班，妈妈打来电话一边哭诉一边惊恐万状地说，你快点回来，你弟弟跟个疯子一样，拿个刀子在你奶奶我俩面前比划，说让给他多少多少钱，不给他钱就要弄死我们，不是你堂哥拉着，我就被他害死了，这个祸害要闹的家破人亡啊！
我刚接手了一个店铺，准备好好干几年还还债务，妈妈的电话让我如坠深渊，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我把生意交给合作的同学打理，自己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大巴。一路上在心里抱怨爸爸妈妈，你们不是想要儿子吗？有了儿子怎么不好好教育呢？我有什么办法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我是一面薄弱的东倒西歪的墙，四面八方却有那么多人想来依靠，两个妹妹的学费，还指望我出呢，真是欲哭无泪了。
回到家，发现家里刚经历了一场火灾，我家的大门在当时是很上档次的，橙黄色大门，青色屋瓦的门楼，远远望去很气派，可是已经被烧的焦黑，邻居们看见我回来，纷纷上来述说经过，原来弟弟问妈妈要钱，妈妈说没有，让等我回来，弟弟一气之下点火烧了大门，好在邻居们都跑来救火，才算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我气得浑身发抖，对着乡邻们千恩万谢。
妈妈让我看她的伤，说弟弟快把她的脖子扭断了，果然，脖子处一大片血瘀，黑红黑红，甚是吓人。
这个小兔崽子，下手是有多重啊？
晚上，弟弟回来了，若无其事，嬉皮笑脸的过来说，老大，听说你在省城做生意发财了，我去给你当经理吧，你给我开多少工资？
我差点一口老血吐他一脸。
我只能安抚一下奶奶和妈妈，交代几个堂哥，注意家里的动静，千万不敢再让出事，哥哥们摇头叹息，只说家门不幸。
这样闹心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同学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我只想过弟弟不闹事的安静日子，哪有心思恋爱结婚？我这样的，嫁人不就是嫁祸于人吗？
可是想安静过个日子，我弟弟不答应。
某天，我正穿着职业装，一脸微笑，和对面的客户谈着一单生意，电话来了，家乡的区号，但不是妈妈常用的号码。
一个男的，非常礼貌的问我是某某某的姐姐吗？
你的弟弟某某某，因为盗窃已经在派出所接受审讯，需要交罚款一万元。
我的天，让我去死吧，或者让我弟弟去死吧，没法活了，爸爸看病欠下的债务还有好几千没还，我上哪去弄一万块钱。要知道，当时的工资都是几百块钱啊。
心一横，不管了，让他把牢底坐穿吧！
我说，我管不了，没钱，随便处理吧，我就当家里没这口人。
派出所的人一听我的语气，也挂了电话。
对面的客户看着我，一脸错愕！好半天，我调整不出一个笑容。
过几天，派出所又打来电话，说鉴于弟弟认罪态度很好，年龄又小，就从轻处罚了，只用交5000块钱罚款就行了。
五千比起一万是少了一半，可是，就像如今的五百万比一千万少一半一样，对于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就是有，以我当时的心情，也想让他在里边受受教育，不是没人管得了吗？那就让法律去制裁吧。
最终，弟弟因为盗窃罪，纵火罪等等，数罪并罚，被判刑八年半。我还是交了三千块钱罚款，做了半年生意刚存这么多钱，我怀疑是看着我的存折定的数额。
弟弟被判了刑，我心里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我要在青春的尾巴上谈个恋爱，成个家，要个孩子，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对于弟弟，从最初的的千般喜爱，到后来的又厌又烦又恨，这复杂的感情难以表达。
这就是我的命，我上辈子欠他的吧！
弟弟在监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被表扬，被减刑。
我想不到自己居然要去监狱，拜弟弟所赐，那是一次监狱年终的什么会议，请家属代表去讲话，因为弟弟表现好，我被邀请了。
那是弟弟进监狱后我第一次见到他，剃着铁青的光头，穿着统一的号子服，他陌生的像我从未认识的一个人。
上台发言的时候，想起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想起后来的种种变故，我几次哭的不能开口说话，断断续续念完了发言稿，看着台下坐着的黑压压的犯人，真是如梦如幻。
弟弟在监狱呆了六年半时间，六年半时间，足以让一个狂放不羁爱自由的愣头青蜕变为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我希望出狱的弟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没能看到刚出狱的弟弟，因为正怀着身孕，作为一个高龄孕妇，浮肿高血压尿蛋白，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妹夫去接弟弟出狱，据说弟弟像凯旋而归的战士一样被他的哥们儿四处请吃请喝。
这样一个开头，不是个好现象。
弟弟出狱后两个月，九十三岁高龄的奶奶无疾而终，我生了女儿正在坐月子，虽然没能回去，心里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奶奶有个还算安稳的晚年。弟弟以后就算再闹妖，也影响不到她老人家了。
弟弟要去深圳，据说那里有一个他在监狱时认识的女孩，女孩是他们监狱做手工玩具时请的技术员，两人书信来往很久，说是马上要结婚了。
妈妈很开心，赶紧准备了钱让弟弟带着去了深圳，弟弟到那里一个多月，给我打电话说，他女朋友做人流，要两千块钱，我直接断定他是骗人的，不给他。
这么多年，我早已被他闹的生无可恋，他说什么我都觉得是假的。事实证明大部分是假的。
妈妈又打来电话，让我给弟弟转账，说弟弟那样的身份，谈个朋友不容易，人家暂时不想和他结婚，要流产也是正常的，我的老妈呀，也不动动脑子，那孩子是流水线上的产品吗？俩人刚见面一个多月，就要做人流了。
这边弟弟一天几个电话，那边老妈一天几个电话，我被闹的奶水回了，孩子不吃奶粉，小嘴吮的我奶头烂的开花，还是吃不饱，整夜哇哇啼哭，我昼夜难安，如在炼狱一般。
为了破财免灾，我给弟弟转了2000块钱。
可是没过几天，弟弟说和那个女孩分手了，又谈了一个，这个女孩儿是我们家乡人，很快就可以带回来结婚。让给他准备结婚的钱。并给二妹三妹都打了电话，让大家都来入股，他这结个婚，搞得跟企业融资一般，我再次哭笑不得，感觉这一世有他，我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弟弟真的带回了一个女孩儿，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喜出望外，说这女孩如何勤快，到家就下地干活，干活也很在行，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重点是，还很漂亮。妈妈形容是大眼双眼皮，细高个儿。还很入乡随俗，已经在家里住下，并去我们本家堂兄堂弟家帮忙干活。
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已经没有这么开心的给我打过电话了，不管如何，妈妈能够开开心心娶上儿媳妇就好啊。我这弟弟出门几个月，不知道打工挣了几毛钱，女朋友谈了两个，一个为他打了胎一个被带回来要结婚。
连我老公都说，你这弟弟是哪路妖孽，女孩收割机一般。
我只好报以苦笑，我这弟弟，自爸爸去世后，就没让我消停几天。如果真能找个靠谱的老婆，从此安居乐业，也算我烧了高香。
可是从他四处融资的势头来看，我心里有一万个不安。
妈妈却不由分说找人给弟弟看好了结婚的日子，让我回去参加婚礼。并且说，家具电器，都在商场订好了，人家会送到家里，当然，钱没付，等我回去结账就可以了。
我再次笑出了哭声，好一个回去结账就可以了，试问，谁问我一下，到底有没有钱，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一下子出这么多钱，我们两口子要不要商量一下，我是别人的老婆了，不再是一个挣一毛钱就可以拿回家十分的单身人士。
这之前，陆陆续续贴在娘家的钱，足够一套房的首付，那时候房子便宜啊！我再一次安慰自己，我上辈子欠下的，只管还就是了。
抱着三个月的女儿回到家，发现即将成为我弟媳妇的女孩，真的很有两把刷子，人家已经订好了桌席，订好了婚庆公司，家里家外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只等着出钱就可以了。
没人问过我准备出多少钱，多少钱我出得起，人家反正已经花出去了。
我是鱼肉，随便剁吧，反正结婚之后，各是一家人，我作为长姐，已经仁至义尽。
可是，我想的太过美好了，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弟弟结婚后，我把妈妈接到省城，家里就他们小两口。
忽然一天晚上，弟媳妇打电话说，家里已经扒了原来的老房子，准备盖新房了，因为老房子太破了，没法住了。家里的房子是青砖碧瓦的四合院，东西两所配房，是爸爸去世前两年才盖的，不过十几年光景，哪里就破的不能住了？
但是，已经扒掉了。
我只能说你们盖吧，好事啊，弟媳妇说，我们没钱啊，等着你拿钱呢？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没钱盖房子，却扒掉房子等着别人出钱，我这个弟媳妇，果然不省油啊。
也得问问我有钱没有吧？这样的成竹在胸来要钱，理直气壮，毫无商量的余地，我真想羽化成仙而去。
我第N次彻夜难眠。
这是有多高看我呀，我决定一毛不拔，你们不是很有能耐吗？不是把好好的房子变成了废墟吗？就在废墟里住着吧，我不是神仙，家里也没有印钞机，我只是一个疲于奔命的中年妇女。
想一毛不拔，我也是太天真了，我应该知道弟弟的本事，他只一万个办法让我出钱，最有效的就是拿我妈当枪使。
我妈就在我家住着，弱弱地说，你看他们盖房子也是正事儿，谁不想家里的房子体体面面的呢？你看你住的房子多气派，咱村上谁家有这样的房子？
我的亲妈呀，我这是每个月都要还贷款的房子，我怎么解释好呢？
最终，还是破财免灾，弟弟和我讨价还价，我这里咬牙跺脚出的钱，他那里说，我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就给我这么点钱.。
我已经高度无语！
房子盖了，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妈妈的晚年不闹心，我这里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不知道是弟弟太能折腾，还是弟媳妇神通广大，他们的日子过得难以形容，一会儿风和日丽，一会儿狂风暴雨，一会儿电闪雷鸣。
别的夫妻吵架，大多是动动嘴就算了，就算动手，大多比划一下完事了。
我这弟弟弟媳打架，倒霉的是家里的家具电器，还有他们的手机电脑。
据说电视砸坏过两个，电脑显示屏换个两三个，手机摔坏过几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头天晚上闹的鸡飞狗跳，第二天恩爱如初，骑着摩托车，搂得连体婴儿般上街买打破的东西，钱哪里来，赊账！
我只能说，敢于赊账给他们的老板心真大，一两个商场都盛不下！
两个人都会喝酒，都爱喝酒，喝了就醉，喝醉就打闹。我妈在家被闹的血压升高，没办法，我只好接到我家住。
我的手机晚上不敢开机，怕接到他们的夜班电话，不是这个要杀了那个，就是那个要打死这个，很怕弟媳妇半夜的哭诉，要离婚，不过了，家里太穷了，上当受骗了。
我想，这两口不好好过日子，肯定是怕便宜了我，便宜了我妈。
两口子都是一肚子小聪明的人，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会连续消停几天。
在打打闹闹中，他们有了孩子，家里的电器砸坏买新的，结婚几年，家具已经换了一茬了。我自愧弗如，我的家具估计要用到孩子结婚了。
我习惯了他们打闹的日常，接到他们要打打杀杀的电话，我放下电话就该干啥干啥，我老公说你怎么学的这么淡定了，我说，又没人通知我去埋人，肯定没事儿。
我的心也大了，几个恐怖电话不算啥。
他们天天说狼来了狼来了，我成了那个再也不会相信的农夫。
狼到底还是来了，一天深夜，被电话吵醒，弟媳妇连珠炮一样说，弟弟出了车祸，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救护车已经不想拉走，说没什么希望了。让我快点回去。
半夜三更，妈妈在隔壁睡的正熟，女儿在身边也睡得很香甜。我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竟动不了身子。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这就要尘埃落定了吗？
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抖动把床也带的晃动起来，牙齿嗒嗒作响。
电话又来了，是堂哥的电话，说情况表很不好，让我尽快回去。
我应了一声，还是挪不动身子。
很多年了，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在被窝里调整了几个小时，凌晨五点，我开始起床洗澡，给在郊区工作的老公打电话，说明情况，让他开车送我去医院，给银行打电话，给信用卡提额，以备不时之需。
妈妈醒了，问我起床那么早干什么？我交代她在家看好孩子，我要去开会，临时接到的通知，轻易没说过谎话，妈妈丝毫没有怀疑。
车快上高速的时候，弟媳妇打电话报告消息，说手术成功，已经转到ICU，就看接下来能不能醒来了，有可能植物人，有可能醒不来，有可能后遗症。
我连回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医院，堂哥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欠费了，已经催了！
弟媳妇儿穿着睡衣出来，一分钱没带，弟弟的朋友帮助交了一万，车祸对方交了一万。两万块钱，哪里够这一夜折腾？
我赶紧去又交了两万。我真是英明，早早给信用卡申请了临时额度。
弟媳妇坐在抢救室门口，头发凌乱双目涣散，一脸泪痕。
我问她怎么出的事儿，她说弟弟喝了酒开车出去，酒驾，无照，开的报废车，逆行，和一辆大货车迎头相撞。
我老公苦笑着说，你这弟弟真是个人才。
我老公真是倒霉，明明可以娶别的老婆过得风平浪静，偏偏娶了我，过得惊涛骇浪。
老公说，都守在这里也没用，不如我们去交警队问问情况，看看后续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明显的全责。一个人，把致命的交规全部给违反了，还有啥好说的。
我说看他的命吧！救到哪里算哪里。
弟媳妇这个时候来了精神，我一定要把他救活！他是我的命！说的情比金坚！早他妈干啥去了？
我问在哪里出的车祸，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感觉这里边有文章。
和老公出了医院，我说回老家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回到老家，我看见满地的碎玻璃渣子，破碎的电脑显示屏。
邻居看见我回家，又是纷纷上来说情况。
原来，弟弟和她的亲生父母一家联系上了，中午在家喝酒庆祝，他的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一大家子，欢天喜地吃吃喝喝。下午，人家走了，喝醉了酒的弟弟两口子，开始上演大家砸东西的连续剧。
过去，打完砸完俩人上床睡觉，第二天继续恩爱。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弟弟要回他的亲生父母家，回去就回去了吧，又连夜开车往回赶，路上出的事。
弟弟在ICU住了十天后，醒过来了，不会说话，但是认识人。会比划着表达。
医生说，这是创造了生命的奇迹，我已经不知道是悲是喜了。
花了十几万啊！
弟媳妇儿只有两千块钱，还是我从她包里找出来直接交了医疗费。
弟媳妇在医院赢得了医生护士病号家属的一致好评，不得不承认，她很会照顾病人，弟弟在她的照顾下，恢复很快。别的病人都是几个家属伺候，她一个人全部拿下。
这样的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明明很能干，天生美貌，天生聪明，却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她和弟弟是太一样的人，相爱相杀中，连带着考验了一家人。我已经被烤的外焦里嫩，生不如死。
弟弟的治疗，经历半年之久，最终还是一侧的胳膊和腿不能恢复，走路拐着胳膊瘸着腿，语言功能的恢复，也得靠奇迹，头盖骨缺了一块，头皮触目惊心地塌陷了一块。
康复这半年，我把妈妈和侄女带到自己家，让弟弟安心治病。
我所有的付出，出于人道主义，还有对命运的屈服。
弟弟的车祸，交警队看这家人实在困难，对方又是全险，事故责任就按三七开认定了。
弟媳妇每天算着能赔多少钱，对事故的三七认定很不满意，想让我找人重新认定一下，她希望是五五。
我不想再参与了，对于不知道好歹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其实，钱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
结局该来还是来了，弟媳妇在等待赔偿期间哄着弟弟办理了离婚，说是假离婚，但是证书是真办了下来，我忙了生意忙孩子，没时间和他们死磕这件事，而她，却是全力以赴，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我以为最终的结局是，弟媳妇带着大部分赔偿款走人，带走孩子。
结果是我猜到了开头，没猜中结尾，她真的带走了几乎全部赔偿款，但是把孩子留下了，因为她养活不起，那点钱，只是从她手里过了一下，又被一个男人骗走了。
而且，那个男人比她做的更出色，骗走了钱，并没有和她结婚。说她这样的坏女人不能要，原来渣男想要的，也是好女人。
现在的状况是，弟媳嫁给了一个恶棍，恶棍逼着她嫁的，并且用我弟媳的名义不对，已经前弟媳了，贷款了二十万。因为几年折腾下来，弟媳妇患了严重的妇科病，不能生育了，天天被家暴，不堪忍受，跑到外地打工去了。
我的弟弟，倒是真的消停了，不得不消停，嘴不能说，路走不快，也只好消停了。
我妈心疼自己的儿子，回老家帮着做饭带孩子，本来养儿为防老，想不到老了老了还得养儿。
我回老家，给我弟弟几百零花钱，他拿在手里习惯性的捻了几下，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我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别看了，假的！
这世间，总有人作天作地各种作死，最终作来作去，往往作死的是自己。
珍惜自己，做个好人，好好活着，自己是最大的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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