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岳修东
我在丰县赵庄老家，曾有两个院子，一个是老院，一个是新建的院子。
老院自父亲去世后再无人居住，二十年来岁月侵蚀，依然保持着原貌。堂屋三间，砖石建的，骨感很好，没有多少变化。东屋二间腰子墙，虽然砖基较高，泥墙被侵蚀的严重，像个极度衰老的人，今年夏季暴雨中坍塌了。
邻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还发来了坍塌的图片。我回到老家时，听邻居们说得最多的是要修缮它，现在上面正在普查宅基。说不定哪天政策变了，免得吃亏。
无法忘怀在老家小院里发生的一些事。童年、少年和青年的印痕早已烙印在心。似乎还能看到父亲在堂屋里坐在小板凳上吸烟的样子，还有母亲忙里忙外的身影。
夏天我喜欢站在石榴树下看火红的花。梧桐树的叶子总是很大，一家人坐在树荫下吃饭。老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咀嚼着，一边用尾巴抽打着苍蝇。
小黄狗卧在大门口，懒洋洋的，有外人进家时，它会突然跳起来吼，那模样很吓人。老家的井水很甜，夏天天气热，从田里回到家，压几下，嘴对着井口管子喝上几口水，那种清凉入心的感觉实在叫爽。
老家门口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虽然不甚宽阔，却是村里子最主要的一条路。路南面是沟，与村前的月牙大坑相连，直通到村东面的小河，是村里最主要的排水通道。路边有几棵大树，夏天的傍晚，一家人在树下铺个小席，坐着、躺着乘凉。
夜空乌蓝乌蓝的，总有几颗星星闪耀。能听得到远方的犬吠，能闻见起伏不断的鸡鸣。一些小虫子的叫声，轻轻缓缓，十分优美。在老家看到的夏夜，像一首诗，也像一曲古老的乐曲。
小时候，我们姐弟都与父母住在一块，一家人虽然生活不宽裕，但也其乐融融。
几十年岁月沧桑，老家早已面目全非。我在老院里站了好一阵子，那些童年的往事，如今都成了心中的怀想。
沟南面是两个相连的小阳坡。最南面方形的台子上长着一棵大桑树，有合抱粗，枝繁叶茂，夏天从树上垂着一簇一簇宝塔似的桑葚，好多鸟儿在树上穿梭，叽叽喳喳地叫，很热闹。
再往南紧邻大桑树的，是我结婚时新盖的院子，与老院南北相对。结婚后，我在新建的院子里住，父母和弟、妹都住在老院子里。新院和田野融为一体，清静、空旷。早上在院子里锻炼，总被清鲜的田野气息陶醉，那是一种“天远草结庐，心静听月语”的感觉，至今仍非常留恋。
新院和老院坑南坑北相距得很近。我在新院里住，家里的那条小黄狗也来与我作伴。后来，结婚了，我在新院里子喂了许多鸡，小鸡大一点时，晚上我就把它们放在树杈上夜宿。小鸡也渐渐养成了习惯，一到傍晚就飞到树枝和树杈上去。
记得一天夜里，狗不停地叫，鸡也不停地叫。我惊醒了，感觉不对，但有些害怕，就在床上大声吼。小黄狗和鸡还是不住地叫。等到天亮了，我到院子里查看，狗还在，树下有一些零乱的鸡毛，鸡全不见了。
有一年的夏天，夜里下起了雷雨，电光划过窗子，屋子里白昼似的，紧接着雷声炸响，那气势仿佛要把整个屋子荡平。那一夜非常惊恐，用被单蒙住头，任由外面天翻地覆。
雷雨不知啥时候停下来的，清晨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屋子东间的窗子竟然没有开着，窗棂上吊着几条蛇，屋内墙角处盘着几条蛇。人们常说蛇是有灵性的，只要不伤它，它就不害人。我在心里念叨着请大仙们出去，然后用铁锨把它们一条条端到外边，放归田野。
后来，因工作和生活方便，我在镇上买了一块地，建了一处小院，老家的新院从此再没有人住过。
又过了几年，也是夏天暴雨，老院里的堂屋被雨淋坏了。父母亲恋旧，不愿住我的新院，亲戚们帮忙，把新院子拆了，拆下来的砖和瓦，都用在老院堂屋的新建上了。
父亲去世时，院子里的树全部伐掉了。现在想来伐树特别不妥，十分后悔。后来院里又长出了不少树，林林总总非常杂乱。我弟弟帮忙清除过好多次，也打过一些农药。每年春夏院子里的草都很丰茂，到了秋冬时节，枯黄的草给小院增添了太多的凄凉。
邻居家的大桑树好多年前就卖掉了，现在门前的坑全填平了，闲置的地都种上了庄稼，用绿色的网隔开着，显得平整又干净。
小时候总觉得外面的天地很精彩，总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心里装满希望。后来长大了，离开了家。然而每当自己的心沉静下来的时候，老家便成了牵挂。一年一年人生的路子越走越长，但在心里老家像壶老酒也越来越浓郁。
找工人把坍塌的东屋平在老院里了，再把被雨水泡倒的院墙重新垒起来。天还算凑，经过十几天的劳碌，老家再次展现在视野里，多了一些清新，也更加亲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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