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繁华过后，皆成梦忆｜镇 冰

繁华过后，皆成梦忆

——《陶庵梦忆》读后感

● 镇 冰

初识张岱，是他的《湖心亭看雪》。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了一幅西湖雪夜孤舟图，寥寥几笔，意境深远，其行之“痴”让人心生向往，所以《陶庵梦忆》自然摆在我的桌头。

熟知其人之后，我才知道如此率性而为的张岱竟然是一位史学大家，他的《石匮书》与谈迁《国榷》并称。在我的印象中，史学家，严谨是第一要务。竟然能写出如此率性之文，也算是令人称奇了。

其实《陶庵梦忆》一书，是可以躺着看，而要坐着思考的。

书中所记，无外乎是侍弄花草，宴饮游乐，游山玩水，都是一些繁华绮丽之景，奢靡富贵之态。如报恩塔之宏伟，天台牡丹之繁大，昔时钟山祭祀之繁盛，自家三世藏书之充栋。无一篇不是在对往日游乐的所见所闻的娓娓言道。琴棋书画，轶事怪闻，都是这本书中的记载内容。读的时候，不需要你过多的去思索费神，实在是休闲之时最好的打发。一杯清茶，半躺半睡，闲散持书，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跟着石公漫步在他记载着那个闲散岁月中。

张岱出生在一个诗书世家，曾祖张元忭曾是隆庆五年的状元。从那时起，几代人为张岱营造了一个优越丰沃的家庭环境。他曾在《自为墓志铭》中说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少为纨袴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以致于科考失利的结果他都不放在心上，优游玩乐，闲适、自在。这样的他，关注的当然是一些汲汲于世的俗世之人轻易忽视的事物，这些内容当然适合我们躺着看。

但是，富贵如浮云。历史的车轮不会在意三千红尘中的芸芸众生是否在意，一场血雨腥风的改朝换代在众人茫然无知之中到来了，留给张岱的只不过是一场永远不可触及的回忆。半生如一梦，正如他自己在《陶庵梦忆·自序》中所说：“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这场兵燹过后，留给张岱的只有“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食，常至断炊”，生活尚不能支撑下去，更遑论以往那种闲适之状态了。

巨大的生活状态的改变，断崖式的现实改变，让张岱的内心和思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往日的闲适是事实，今日的落魄也是现实，往者已不可谏，今日之我只能在无尽的回忆中再现昔日的繁华盛状了。所以在《陶庵梦忆》的第一卷第一则中，张岱首先记叙的就是《钟山》。钟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寝所在地，在此则中，张岱详细的记录再现了孝陵的布置和祭祀场景。在明亡后，作者的记忆还如此清晰，记录还如此详细，这本身就反映了在张岱心中对已经灭亡的朱明王朝还念念不忘，满怀深情的。如他自己在最后所说：“孝陵玉石二百八十二年，今岁清明，乃遂不得一盂麦饭，思之猿咽”。“猿咽”形容哭声凄厉。想起往日胜景已经不可再现，作者的悲愤之情由这个词可见一斑。开篇就为全书的主旨奠定了一个主基调。作者笔下所记的日常种种，表面上来看是个人生活的记载，其实质上是为我们徐徐展开了一幅晚明市井历史的宏伟画卷。从这点点滴滴的记载中，让我们看见的还是他载歌载酒的那个时代，所有市民的生活的原始记载。虽不像他的《石匮书》那样对历史全面、正式的记录，但也是那段历史活生生的体现，怎能不让人正襟危坐，细细品味呢！

“劳碌半生，皆成梦幻”有着无尽的喟叹，更有着无限的哀思，那段特殊历史时期造就了张岱特殊的个人经历，而对这段经历的记载，也成为我们对那段繁花似锦却又行将末路的历史时期有了更多生活化的理解和感悟。梦忆即是梦呓，这个梦对张岱而言，也许永远不愿醒来。

（作者单位：宜昌市伍家岗区实验小学中南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