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那个她
都说人生最美初见时，我与这群孩子的初见，始于一场闹哄哄的课前准备。手捧课本的我轻轻地走过窗边，余光中看到的他们像是枝头雀跃的鸟儿，此刻或许正议论着我这个新老师凶不凶？第一堂课会不会留很多的作业？……直到我站上讲台，叽叽喳喳的声音才逐渐消停。
一个教室的孩子都来自不同的学校，初见时满是新鲜与热情，我想借着这个氛围，让孩子们来个惯例似的自我介绍，我提出按座位顺序，人人都要上台简单介绍。同学们有的大大方方，表情自然，声音洪亮；有的羞羞答答，还没开口就满脸通红，说话的支支吾吾；还有的坐在位置上，对上台是犹犹豫豫，但一直是面露笑容，教室里不时爆发出欢乐的笑声和掌声。很快就到小娟了，只见她低着头，两手相互揪着，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起初，我以为是陌生环境，她太紧张，所以不敢上台。可在我和同学们多番鼓励下，她仍不愿抬头，初见小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新学校，新环境，为了让同学们更好更快地适应学校生活，老师们每天都是手跟手，脚跟脚，一刻也不放松。晨读、上课、吃午饭、睡午觉、自习、放学路上，这帮孩子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开始留意小娟，当其他同学在教室里放飞自我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察觉到我的目光，她还是偷偷看了我一眼。透过她的神情，我猜想此刻她内心应该是极其孤独的，我多次尝试与她聊天，可都得不到回应。后来，我开始给她悄悄“写信”，说是信，其实就是在作业本上写上一些鼓励的话语，想着她打开作业本时，能默默地会心一笑。
开学第一次小测验，考试时，小娟紧握着笔，坐姿纹丝不动，讲台上的我以为她是在认真思考，没有下去打扰。上交试卷时，才发现除了姓名一栏，其它全是空白，我很是吃惊，难道一个都不会吗？还是压根不愿意动笔？事后，我想好好跟她谈一谈，但无论我怎样苦口婆心，她总是紧闭嘴唇，一个字也不说。与班主任沟通后，我才知道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是学校统计的特异体质孩子中的一个。但我并不想特殊对待，还是想像往常一样，作业严格上交，只是内容会与其他同学有些许不一样，诸如简单的词语抄写等；课文背诵也不能落下，哪怕只能背出其中的几个词语。
往后的每次考试她都只能达到30多分，但我并没有放弃，想着总会有突破的一天，哪怕是1分的进步，对她也是极大的鼓励。有几次课前，我走进教室，正好撞上她，她都有些许紧张，但都很有礼貌地让我先进。我想她心里是明事的，只是不善表达。
这一年，对我，对孩子们都是全新的开始。庆幸能在这里遇见最美的你们，让我们彼此学会慢慢地做最好的自己。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我们原本的生活节奏，宅在家的我们虽然少了一些自由，却多了难得的暖心陪伴。孩子们在家人、老师的关注与鼓励下，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网课体验。期间，最让我牵挂，也最为之欣喜的就是小娟，每次收到她提交的作业，字迹都很工整、页面干净，错误极少。作为奖励，我每次都会在作业上标注“你真棒”、“加油”亦或是一个夸赞的大拇指。虽然我心里明白小娟能有这样突出的进步可能归功于妈妈的悉心指导，但当那一笔一画的字映入眼帘时，内心总抑制不住感动与欣慰。妈妈也很客气，每次作业批改反馈后都会单独发信息给我表示感谢。认真批改作业是我的职责所在，但妈妈的举动让深深体会到了作为母亲对孩子的那份珍爱。
发书本的那天，小娟妈妈来了，虽然戴着口罩，但从她的眼神里我感觉到她很想跟我好好聊一聊小娟，我也想多问问小娟在家学习及生活情况。可出于家长都在领书，她不便打扰我，所以只是简单说了句：“谢谢张老师！”。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妈妈对老师的真心感激，感激在小娟成长中每一位给予关注的人。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家庭承受的重中之重，因为我也是妈妈，最能体会陪伴所带来的独特意义，它胜过无数玩具带来的快乐。
是的，或许孩子在今天、明天都没有太大的进步，但可能就在某个晨光初起时，或在某个夕阳西下后，一不留神她就会星光熠熠。曾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发生。
这一季，虽未开学，但已毕业。毕业典礼那天，我见到了久违的孩子们，在家人的陪伴下，个个盛装出席。远远地看见小娟和妈妈一起走进了演播大厅，近半年没见，她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许久未见的孩子们又围在一起开启了从前的叽叽喳喳，他们的笑声，他们的眼神，他们的举止，无一不在诉说相见的激动和狂喜。
舞台上的你们自信而从容，懂得了感恩，并学会将感恩化做一种充满爱意的行动。与家人、老师拥抱的那刻，彼此的泪水潸然而下，是高兴，是欣喜。看着小娟依偎着妈妈的样子，眼睛不自觉泛起了泪水，应该还是小时候的那份温暖吧。毕业之际，我们一起见证了最美的瞬间，记录美好的时刻，定格最美的你们。
时光悠然,不快不慢。从教八年，这是我带过的第五个毕业班，也是与我相处时间最短的一群孩子。或许我还没有完全赢得他们的信赖，没有完全走进他们的心灵，但网课间的点点滴滴足以让我去重新认识他们，去感受每个家庭对孩子的付出与期盼。
虽已毕业，但小娟那安静坐在教室的样子经常在我脑海浮现。还记得那次线上晨读，她发过来的一段朗读视频，镜头中的她依然低着头，读得磕磕巴巴，但我对她说：“你认真读书的样子真的很美！”期待多年后，能再次遇见安静的她，脸上露出自在的笑容！
每个孩子都是一朵独特的花，不同的花，花期自然不同。我们很多时候都是想着怎样才能让孩子多学点东西，所以周末、寒暑假各种特长班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使劲想着怎样才能够灌输得更多，让这些花儿以最美的姿态快速绽放。殊不知，我们在满怀期待的过程中就已经错过了花苞身上很多发现不了美，因为他们是在被统一灌输的美的标准下长大的。
每个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圣诞老人”，在不同的年龄段都会期待着能拥有一份小小的惊喜。小娟或许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不善表达，不爱交流，但从她的眼神中总能看到些许期待，期待老师能走下讲台，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简单说一句“没事，加油！”，期待有一天也能和同学们一起打闹说笑，期待着成长的快乐。
走在这条平静而美好的育人之路上，我们也会有疲倦，麻木的时候，但只要站上讲台，看到孩子们纯净的脸庞，“毕生从教”的职业信仰就会油然而生。工作中，总会遇见许许多多安静的孩子们，他们或是真的性格文静，或是真的缺乏关爱与鼓励，但相信只要静静守候，花儿自会绽放。
（作者单位：松滋市昌荣小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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