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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表弟休完了假期要返回工地上班了，他老婆抱着他们的女儿去送行。路上表弟从他老婆手中接过女儿抱着，一双眼睛紧紧订着女儿的脸怎么都看不够，他明白这一别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小女儿不通人情世故，在爸爸的怀里，抓着、笑着闹着。
没多大工夫，远远的客车来了。上车肯定是捅挤的，表弟将女儿塞给他老婆，随我一起挤上车去。小女儿先是愣了一下，看爸爸要走了顿时哇哇大哭，伸着小手要爸爸。客车慢慢启动，表弟把头探到窗外喃喃自语：宝贝，爸爸不是不想抱你，爸爸得去抱钢筋抱水泥了，你一定要理解爸爸，原谅爸爸……
作为工长，表弟深感压力山大，上面交给的任务要定期完成，可民工兄弟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都是有老婆孩子的顶梁柱，稍有差池惹上事故的话，便是某个家的顶梁柱倒了，这个家的天也就蹋了。
作为工长表弟身先士卒几乎天天加班。用表弟的话说：一天加班三个小时记工半天，两天加班下来就记工三天。累肯定是累点，不过挺划算的。
每天晚上入睡前，表弟总会挤岀一点时间给女儿发微信聊天，尽管他明知道女儿不会说话。他老婆也不识几个字。他专门给女儿弄了一个微信号，昵称是＂心肝宝贝＂。几乎隔几天他都会发给心肝宝贝一条微信，自我陶醉在虚拟的世界里。
（1）蕾蕾，爸爸的心肝宝贝，想爸爸了吧，爸爸也想你了，等你长大了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你会理解爸爸是怎么熬着过日子的。再苦再累只为心中有你。
（2）蕾蕾，宝贝，爸爸从早上到晚上都在几十米深的地下工作，长长的隧道内阴暗潮湿，通气不畅又不见阳光。工程掘进机工作时产生的温度很高，高达五十度。通风口都得放些冰块来降温。
（3）宝贝，地下温度很高很难受，爸爸和这些叔叔伯伯们每天都要喝好多好多的水，喝水是补充体液的，汗水蒸发后能吸收热量，从而能给身体降温。衣服和裤子整天都是湿的，稍抖一下就能掉下一串水珠来。喝水多了胃酸，不喝水口又渴。所以爸爸希望你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长大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将来上了大学，有了好点的工作，你才不会遭受爸爸这样的罪。
（4）蕾蕾：爸爸在隧道里操作机器，既要完成任务，又要保证民工们的安全，他们都有一个可爱的宝贝，都有年迈的爹妈。爸爸必须保证每一个宝贝都有爸爸的陪伴，每一个爷爷奶奶都能看到儿子健康回家。
（5）爸爸的心肝宝贝、前世的小情人，整天在隧道内听那轰隆隆的噪音。以致于晚上躺在床上头脑都嗡嗡作响，爸爸多想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的笑脸。
……
几个月后的一次早班，表弟安排操作流程，排查机器故障的时候。不小心腿上被机片划了一道口子，血随着裤腿流了下来。大家都惊慌失错，领导赶快安排人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护士手脚都很麻利，医术精堪熟练。清洗伤口、消毒和局部麻醉后，缝了八针。需要观察两天再岀院，我在床边陪护。
医生巡房进来，表弟还睡着没醒，医生惊奇地看到表弟在睡梦中还微微发笑，医生微笑着摇着头对我说：
＂呵呵，他睡着了还笑，不疼了吧？＂
我也接道：＂梦到女儿了吧，疼才怪呢。＂
医生：＂把开心的事说出来，大家都替他高兴。＂
我笑笑小声说：＂天伦之乐，这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真的不能与别人分享。＂
……
下午时分，表弟醒了，他再三肯求我不要把受伤住院的事给她老婆说，本来没多大事，害她带着孩子瞎担心。我也真的很为难，出门在外大家都是相互照应的，不应该相互隐瞒不告诉家里。可说了又能怎样呢？只能是平添烦乱、坐卧不安而已。
我提议他给女儿视频吧，分散分散注意力，转移疼痛去享受幸福，他说要等到晚上，因为白天上班在隧道里手机根本有信号，晚上是下班时间，他老婆不会知道他受伤的事。
故计下班时间到了，他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他说在这里累是累点，但工资还可以，至少月月有事做，天天有钱赚。他还说他吃的好也睡的好让全家人放心。他还说等到晚上他会去项目部门口蹭网，希望看看蕾蕾。
他老婆说：想像得到你干活很累、很辛苦。蕾蕾会叫爸爸了，等蕾蕾大点就给我妈妈带，我也岀来打工挣点钱来减轻你的压力。
表弟宽慰她说：挣钱是我们男人的事，再说你在家的重担并不轻松。那么多的农活也没个男人帮衬，全村的男人们都外岀了，连个开农用车的都没有。全靠你们一肩挑呀！你们才是最苦最累、最难的人。蕾蕾没有爸爸的陪伴多可怜呀，所以妈妈一定要代替爸爸陪伴孩子成长。
……
到了晚上八点半以后我临时给表弟换掉病号服，他们一家三口开始视频，打开屏幕，他老婆没有直接露脸，而是抱着女儿指着爸爸，他女儿怔怔地看他，半天回过神来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爸爸。＂爸爸、爸爸……＂呀呀学语的女儿，在妈妈耐心的教调下终于学会了叫爸爸，而且只会这一句。表弟无比的欣慰，无比的舒坦。他回应道：＂蕾蕾，在家要乖。＂
＂爸爸＂
＂嗯，要听妈妈的话＂
＂爸爸＂
朦朦胧胧的女儿，复读机一般地重复着＂爸爸＂。表弟看着女儿委屈期待的表情里、有着强烈想被爸爸抱抱的欲望和眼神。不争气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岀、湿了他的枕巾。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动真感情。
表弟慢慢的转过身去，终于失声哭了起来，手机上的女儿还在天真地重复叫着爸爸。所有的劳累、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都值得、都幸福。
这一声爸爸，他会天天加班挣钱来养活他的小宝贝。这一声爸爸，他会捧着他的掌上明珠疼她、爱她。这一声爸爸他会一生劳作无私的付出而且无怨无悔。
（注：本拙文资源由民工的微信改编，向中国中铁隧道集团的民工致敬。）
作者简介：周少杰，曾用名周旭阳，网名残缺的翅膀。洛宁河底人，中国水利水电第十一工程局农民工。喜欢读书，信手涂鸦诸君莫笑。人生格言：远离一切流言非语，远离一切颠倒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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