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师

我读小学那会应该是一九八六年了，知识青年都跑到农村广阔天地去战天斗地了，各种学校闹哄哄的革命压倒一切，稀里糊涂的瞎闹了十几年，随便发个毕业证就算毕业了。就这都不够使的了，更别提真材实料的公办教师了？

虽然文盲不用扫了，但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国策谁也不敢改动的，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没办法民办教师继续发扬光大，有力出力，有智出智。在广大的中小学教育战线上，民办教师功不可没！拿着微薄的薪水，不，那时候叫工资，也不是，工资是人家公办教师的酬劳。那就叫补助吧，反正民办教师还是农村户口，家里的地不动，就这么半农半工的，农忙了学校放假还可以伺候庄稼。

我们村就有两位民办教师，具体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都是教小学的，那时候小学生就是孩子王，简单的很，也没有普通话什么的要求，反正都是凑着屁股一级一级上。偶尔学校自己弄个成绩排名，学期末年终发个奖状什么的，学生家长老师学校都高兴，乡里是很少管的。

一位是我本家的堂哥叫韦高堂，个子高高的，五官端正，要模样有模样，最初在小学当班主任教数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调到乡中教英语了？应该是高中毕业，不然教不了初中英语的，我们那时初一才学英语的。这就给我堂哥长了一门大本事，会英语骂人。骂人不是犯法吗？犯啥法啊，他又不骂外人！

听我慢慢说，堂哥因为是民办教师，户口土地都在本村子里，也就自然而然的娶了农村的女人当老婆。育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两口子过日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难免饭勺碰锅沿，两口子吵架再正常不过了。别看我堂哥长得人高马大，又是民办教师，还怕媳妇不成。嗨，还偏偏就在媳妇面前成了哑巴秀才有理说不出的。

日久天长了也不是事，太委屈啊。后来灵机一动，用英语吵架！那时候，农村还没几个认识ABC的，听都没听过。这样一来，我堂嫂没辙了，听不懂啊？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笑了，堂嫂笑了，堂哥也笑了，于是乎大家都笑了。一笑泯恩仇还是有道理的，反正后来很少吵架了。现在堂哥也退休许多年了，退休前转了正，月月拿着养老银子，种着地日子也过得悠哉悠哉。

再来说说另一位民办教师，名叫柴富起，论辈分我应该喊伯的。个子不太高，人很精神，或许是教语文的缘故吧，能说会道，是我们村子的说事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矛盾恩怨了，都会把他请去，摆一桌好菜，有蛋有鸡有肉还有鱼，鱼应该后来才有的，以前我们那很少吃鱼的。再上两瓶酒杜康什么的，再来两包烟。两方当家人加上富起伯一块坐下来说事。

中国的事也就这么怪，没有饭局就谈不成事儿。这也是中国人的聪明之处，有吃有喝的，来来来，抽烟喝酒吃饭，先不说事，吃吃吃，喝喝喝，抽抽抽。待饭菜半饱，酒过三巡，人都喝的有点晕晕乎乎，烟雾缭绕云山雾罩的，就是脑袋清楚的也得给台阶就下，俗语叫就坡下驴。就开始说时了，先套关系，乡里乡亲的，再扯远点七大姑八大舅的难免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藕断丝连着。两边再一戴高帽子，两方面子给足，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富起伯语文教出了成绩，又加上能说会道，人情世故八面玲珑，转正的早，转正后调到邻村教学，虽还是小学，职务升了，小学校长，直至干到退休。现在在村子里也是过得风生水起的，没事哼着小曲，含儿弄孙，偶尔打打麻将，斗斗地主，可不是真的斗地主的，早没有真地主了，是扑克牌斗地主。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斗地主，太有才了！充分证明了老人家的话，没有永远的爱，也没有永远的恨。换着当地主，换着被其余俩人斗。当然，和事佬的角色一直扮演着，谁家红白大事，婚丧嫁娶都少不了的。

民办教师是那个时代特殊时期全民扫盲，儿童全部九年义务教育，学生多老师少的产物。还好打倒四人帮，拨乱反正后，国家没有忘记曾经出力多拿银子少的民办教师，坚持下来的大都转了正，起码退休有了退休金保障，这在农村可不得了。现在，老师多学生也多，但是民办学校的挖墙脚，翘根子使得许多农村小学都没有几个学生了。现在公办教师都不好当了，本科毕业教小学都不容易的，还要什么教师资格证，普通话，试卷题，笔试面试，想想都头疼。

富起伯的儿子柴书振是我的初中同学，子承父业吧，主要是那时候中师管学费，包分配的，就早早上了中师当了老师，教小学当孩子王吧，不甘心。后来自考大专本科折腾了好几年，总算调到县城里教初中了，谁知更不好混的。现在初中生也与时俱进了，调皮捣蛋更上一层楼，就是不好好学习。再者，学校改革年终评比，排末垫底的几位停薪回家抱孩子，明年有人回家了你再来，连续抱两年孩子的，对不起，学校不要了，要么继续抱孩子，要么另寻高就。唉，现在当老师都这么难了！

韦嘉豪作品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