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宗 || 瘸子张

瘸子张

瘸子张，在村里按辈分我该唤他“张叔”。母亲说：“你张叔是村子里心肠最好的一个人。”可是我小时候，对他的印象曾一度极为反感，倒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坏人，背地里仍然直呼他“瘸子张”。

那时，瘸子张是村里唯一的剃头匠。他常会选一个天晴日暖的日子，在自家门前的那棵大桐树下温一锅热水，为村里人免费剃头。当时我最威慑的，就是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剃头刀，每当母亲拉我去剃头时，我就一边使劲往后蹭一边哭喊着：“我不剃头！我不剃头！”

这时瘸子张就会在我面前晃着铮亮的剃头刀，吓唬我：“谁家孩子留长发！头发长了会生病，生了病就得吃药打针……”一听到吃药打针，我就撇着嘴不敢大声哭了。接着又看到他操刀把自己的胡须“嚓嚓”地刮掉了一半后的滑稽样，我就忍不住的破涕为笑了。他不失时机地把刀贴在了我的头上，霎时我感到沁心的凉，身子不由得一抽动，他就又吼道：“别乱动！小心刀划破你的头！”母亲也把我搂得更紧了。我还没感觉到是疼还是痒，头就剃成了。可恨的是我到了学校，有许多同学会围上来手摸着我光光的头大喊：“100w灯泡！”弄得我好尴尬啊！

于是，我就想到了要报复瘸子张。我发现他家房顶上的玉米秆下面放有柿子，就串通几个好伙伴在晚上悄悄上房偷烘柿吃。当我刚掀开玉米秆还没摸到烘柿，就猛听房下有人喊：“哪个混小子！看屁股！”我回头往下一望，正是瘸子张！此刻他站在院中，正向我背后伸过来一根长长的竹竿，我一时慌了手脚，做出了要跳房的架势，这下瘸子张自己倒慌张起来了。他连忙扔掉手中的竹竿，伸出双手做出了要接住我的样子乞求：“慢点……慢点……小心掉下来啊！”哼！我才没那么傻呢，跳到你怀里，你不就逮个正着了？我顺着来时的路线，迅速跨到后房坡，抱住那棵高过房顶的大杨树滑了下去……

第二天，母亲揪着我耳朵来找瘸子张道歉。他看见了，忙让母亲把手松开：“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哪又不淘气的？当时我就是担心他若脚踩空了掉下来，那可就麻烦了。”他又朝我笑笑，“那是刚从树上摘回的柿子，还不能吃，等放烘了，叔就为你送过去。”

大约半个月后，他真的往我家送了十多个大烘柿。我问了那晚随我同去的几个伙伴，他们都说瘸子张也往他们家送了些。

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瘸子张病故了。母亲曾对我说：“你张叔是个可怜人呢，很早就没了爹娘，就因一条腿残疾，一辈子连个媳妇也没讨上。”说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时常还会想到故乡的往事，想到叔叔瘸子张……

作者简介：张耀宗，曾用笔名永宁我心。闲暇时喜欢写些文字。偶有短文见《洛阳日报》、《洛阳晚报》和艺笋、天涯知己等文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