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敏 || 母亲的菜园

母亲的菜园

李延敏

母亲年轻时，在家务农，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那些年，父亲工作在外，家里主要靠母亲操持，锄地、割麦、掰玉米，母亲都是行家里手，集体劳动时，母亲从来没有落后过。即使后来包产到户，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也主要靠母亲侍弄。

上世纪八十年代，得益于知识分子家属农转非的政策，我们一家人从农村户口变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镇户口，渐渐地，家里就不种地了，可母亲对土地的依恋却丝毫未减。于是，房前屋后的空地，就成了母亲眼中的宝贝。拔掉荒草，拣去石头瓦块，再拿铁锨把土翻匀，一小片平整的土地就整理出来了。母亲的地太小了，为了扩大“战场”，巴掌大的空地，母亲也看在眼里，总是想方设法利用起来，就连院子的犄角旮旯也不放过，经常寻思着能种些啥。重新拥有土地的母亲，站在地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春天到了，母亲买来菜籽，细心地撒在地里，培土、浇水，过不了几天，一棵棵嫩芽就从土里冒了出来。赶集天，母亲还从市场上买来菜苗，趁着清晨或黄昏，栽种到地里。别看母亲的菜园小，菜的种类可不少，茄子、豆角、黄瓜、辣椒等，全乎着呢。母亲就像照顾孩子一样守护着她的菜苗们，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小菜园露出了勃勃生机。

俗话说：“一亩园，十亩田”。种菜可是个费工夫的活，母亲的闲暇时间几乎都交给了她的菜园，每次回去，如果在家里看不见母亲，几乎都能在菜园里找到她的身影。黄瓜、豆角苗长高一些，要扯秧了，母亲就找来细竹竿儿、小木棍儿，给它们搭上架子，使它们枝疏叶展地生长。夏天太阳毒辣，菜地几乎每天都需要浇水，母亲从不偷懒；施肥又脏又臭的，母亲也不嫌弃，仍然一丝不苟地劳作着。我们不想让她受累，三番五次地劝她别种了，可母亲依然我行我素，每天在菜园里忙碌着，乐此不彼。小菜园好像也能感知到母亲的付出，默默地回报着——豆角开出了浅紫色的小花，一串一串的，看着就满心欢喜；黄瓜娇羞地吹起了小黄喇叭，没几天，指头般粗细的小黄瓜就从叶子下面探出头来；茄子也长出了拳头般大小的果实。母亲收获的季节，就这样一天天地到来了。

母亲种菜，从来不施化肥和农药，别看卖相不是太好，却是地地道道的纯天然无公害蔬菜。想吃葱花炒鸡蛋，现去地里拔两棵葱回来；糁汤熬好了，再去摘几个辣椒拿来炒菜也不迟；刚摘的黄瓜，顶花带刺，洗去灰土，咬一口，清甜、爽脆，满嘴生津，吃得就是个新鲜。

“头伏萝卜二伏芥”，母亲还善于把握时令的变化，伏天一到，母亲就把快罢园的菜地腾出来，种上萝卜、白菜，几场雨过，母亲的菜园又是一片新景象。萝卜、白菜长到一扎高时，就可以上桌了，萝卜缨配上鸡蛋，包成菜角角，鲜香可口，吃上一大碗才算过瘾；小白菜炒豆筋，那是绝配。等到秋后，萝卜水灵灵的，白菜碧莹莹的，又是一季的收获。

母亲把萝卜从地里拔出来，切掉顶端的叶子，短时间内吃不完的，就埋到土里窖起来，到了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白菜炖粉条，在我们这几个半大孩子的眼里，也是上好的美食，吃得既暖胃又暖心。在那个蔬菜相对匮乏的年代，母亲的这些萝卜白菜，几乎占据了我家整个冬季的餐桌，给我们简单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欢乐。

我们姊妹几个逐渐地长大，先后离开了家，家里就只剩下母亲和父亲两个人，吃不了多少菜，但是，母亲种菜的热情和积极性，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种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剩余，母亲就把多余的菜分给左邻右舍，东家一把豆角，西家几棵青菜。有时候，哪家做饭时缺葱少蒜的，给母亲说一声，直接去地里摘就是了，一点儿也不用见外。原来，母亲送出的不只是几棵菜，更是母亲的宽厚仁慈和邻里之间的情意。

母亲还喜欢给我捎菜，每次来我家，总会拎上一袋子。从老家到洛阳，又是搭长途车，又是坐公交的，要转几次车，我心疼她，总是埋怨她说：“又不是啥稀罕的东西，也不值几块钱，死沉死沉的，下回可别再拿了。”母亲嘴上答应着，下次却照捎不误。我终于明白，母亲捎来的，不仅仅是几袋子蔬菜，而是母亲对儿女们沉甸甸地爱。

母亲的菜园就在路边，连个篱笆也没有，路过的人悄悄地拔掉两个萝卜，拽走几棵青菜，也是常有的事，母亲发现后也不生气，还经常笑呵呵地说：“不是家里欠，谁稀罕你那几棵菜，可别声张，反正咱也吃不完，让谁吃不是吃。”我的妈妈呀，你这得是有多宽广的心胸啊！

我逗母亲，请她给我们讲讲种菜的心得，母亲嗔怪地看我一眼，笑着说：“有啥心得，就当锻炼身体，还能省下买菜钱，一举两得，不比他们成天打牌强！”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也许，母亲已经把种菜当成一种乐趣了。

后来，母亲年纪大了，菜地也就不再种了，然而，母亲的小菜园，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作者简介】李延敏，洛宁县兴华镇人，现就职于洛阳某企业。喜爱文字，却没有生花之妙笔，偶尔信笔涂鸦，不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