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山
常回家看看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母亲离去时正值悲秋,万木萧萧,河水滞流。
母亲名叫牛喜盈,生于华阴市敷南村,家中兄弟姊妹六个,都是勤劳善良的乡下人。母亲排行第五,自幼性格温顺。虽然读书甚少,但是对读书很推崇。
母亲芳年嫁于我父亲潘宏武,来时没有什么陪嫁,最珍贵的陪嫁就是她勤劳善良的品质。从此相夫教子,厅前灶台,田间地头忙碌一生。
母亲在村里为人善良,友爱邻里,不管谁家有事,最肯相帮。家家户户大小门户也从未拉下。
书生之家,除了书多,真的是一贫如洗。生活上常常受亲朋好友的接济。母亲对此从未有怨言,反而是倍加鼓励。
记得每年,队上都要分红,全队的人就聚集在大姨家门前的那棵大柳树下,每次分红,母亲都去,每次都带着我,明知道分红没有我们家的份,因为我们家总是欠着队里的钱,我每次都惴惴不安的想着奇迹的发生,忐忑不安的等着分红员叫到母亲的名字,结果当然是失望,好在队里的干部都很善良,为了不给母亲难看,最后总会分给我们家两三分钱作为安慰。
我虽然很小,但是心里悻悻地,很难受,母亲的心里怎样,可想而知。
土地承包后,家里的情况稍有好转,慢慢的到过年也能轻松的吃上白面馍,平日里还是包谷面馍和黑面馍交替吃,每次磨面母亲都要再三嘱咐人家多磨一会儿,恨不得把麸皮也磨得精光。
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常吃黑面片,黑面很粗糙,难以下咽,所以每次都是把面煮的很耙才吃,最爱吃的是红薯,常常是感觉已经吃饱了就去上学,可是一两节课下来就饿了,于是又匆匆跑回家去再吃上两块。这样的日子直到土地承包责任制才有所改观。
那时我们年龄小,没有太大力气,家里的农活还是要靠母亲和不善农事的父亲来操劳,亲戚朋友们更没少帮忙,特别是住在一条巷子的大姨家和姑姑家。
有一天晚上,我在煤油灯下写字,不知怎么的就听见家里的门拴在响,感觉好像有人,可是就是没有人应答,心里很是害怕,过了一会又响,母亲就说会不会是地震了,这时候就听见外面的大队的铃声敲响了,有人在喊:地震了,地震了,我害怕极了,母亲二话没说,拉起我就往外跑。此后全队的人就集中在打谷场避震,我们家和大姨家挤在一个防震棚里。
后来全家搬到县城,母亲仍然不得休息,父亲教书,课余时间给学校刻钢板(印刷用的蜡纸在钢板上刻),一张2毛钱,遇到礼拜天就去别的学校授课挣点儿辛苦钱,以补家用。母亲就在学校里摆个小摊卖麻花和馒头,为了能够多卖点钱,每天都是等到学生熄灯了还不肯离去。
后来学校里不让摆摊,母亲就给学生们打扫宿舍卫生,挣微薄的一点儿工资,也算是有了一份工作。.手臂被床板上的钉子划了长长一道口子,也不愿让学校知道。
印象中的母亲总是连襟袄,常常打着补丁,但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因为没有什么好衣服,偶尔穿个新一点儿的衣服,或者就像现在这样的订着扣子的开襟袄,她会显得又兴奋又很不自在。
终于,坚强的母亲不再坚强,突感左腿疼痛,牵连至腰部。起初我们都没太在意,当成是神经压迫性疼痛来治疗,直到母亲后来又咳嗽不止,这才慌乱神,住了院,在县医院治疗无果,我就和爱人带着母亲乘火车去省城看病,那也是母亲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最后一次坐火车。
在省城医院检查后开了一些活血的药,医生嘱咐如果药吃完了再没什么改善就再来做进一步的治疗。
想着母亲第一次到省城,虽然当时并没打算给母亲买什么,想着让母亲在有生之年也看看省城的繁华,就来到东大街,结果母亲几乎没有力气上楼,说是要在楼下等我们,我们哪有心思逛商场啊,就一路无语的带着母亲回家了。
有一天,我走进母亲的房间看她,像往常一样随手拿起她放在箱盖上的一块面包就吃,母亲幽幽地说,就剩那一块了,你还要吃它,我毫不在意的说,没事,吃完了我再去买。面包买来了,母亲再也不肯吃一口,我这才明白,面包是父亲远赴延安打工前给母亲买的,就剩这一块了,母亲就再也舍不得吃了,就每天看着它,仿佛父亲就在她的身边。
在家里吃药打针一段时间,母亲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和姐姐商量了以后,第二天就乘黄河工程机械厂的班车去诊治。票买迟了,没有座位,就只能坐在夹道的小凳子上,我坐还可以,母亲怎么办,看着病恹恹的母亲,司机师傅问前边的人有没有人能让个座位,结果没人答应。
我央求坐在靠过道的一个大个子小伙和母亲换一下,我好坐在过道照顾母亲,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倒是靠窗的那位朴实的小伙主动提出要帮助母亲。我很感激他,是他在母亲的最后一程给了母亲一个永远的温暖。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忘不了这个好心的小伙,我甚至记不清他的面容,今天,在这里,如果你听见了我说的话,那么就请您站上台来,我要恭恭敬敬地给您鞠上一躬,感谢您在一位老人的生命尽头里把人性的光辉给了她!
到第四军医大医院后,母亲很快就被安排住院了,首先安排做胃镜,看着母亲衰弱的神色,那位老大夫意味深长的说能不做就不做了,到这时候了,就不要再受这难过了,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愿相信。
后来医生给母亲做了很多检查,母亲都很配合。
刚去的第一晚,我住在离医院很近的一家小旅馆里,大姐在病床前伺候。到后面几天,母亲却再也不肯让我到外面去住,她一脸的可怜,央求我留下,和她挤在一张病床上。那时的母亲已经隐隐担忧,害怕失去我们。
我每次出去和家里人打电话都是哽咽的,难受了,就在外面偷偷的哭,回病房前担心母亲看见,就爬在水管把脸弄湿,也不用毛巾擦脸,以免母亲发现。母亲还是很敏感的,问我怎么总是洗脸,我支吾着说,脸有些痒。此后我就养成了洗完脸不用毛巾擦干的习惯。
渐渐地,母亲已经不能进食了,靠打营养针来维持生命,病房里的人都在说着他们每天的医药费很贵,母亲也问我,我就安慰她说咱的病和他们不一样,每天就几十块,其他患者和家属听了很惊讶,我就给他们使使眼色,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母亲似信非信。一天七八百的治疗费怎么敢让母亲知道,更何况没有一分钱可以报销。就这样,母亲还是不无遗憾地说,一天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把钱都这样白白地花在了医院里。
医生说母亲这样子也可能是肺结核,说是要从肺里取样来证明,那是有风险的,也是很疼的,只有那样才能确诊。这个时候我倒希望是肺结核,至少母亲还能留住。
出于对生命的渴望,母亲在我的鼓励下还是做了,在肺部夹了一块肉出来。后来,当护士从母亲的腿部那里抽血时,母亲的血管已经很难找了,一根长长的像钢丝一样的针在母亲的腿上穿扎了很久,迟迟扎不到地方,后来总算抽了一大管血。
我在旁边看得很揪心,又无可奈何,母亲后来也用害怕的语气告诉了我这两件事。尽管母亲经受了这么痛苦的煎熬,但最终还是没保住性命。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不是肺结核,说开点儿药,只能回家维持治疗了。医生也让我从医院外面买了进口药,母亲用了外面买来的药后,到下午突然说要吃东西,让我买了吃的给她,同病房的人都高兴起来,都想着是买的药管用了,我的心里也一阵欣喜,高兴地给母亲买了吃的,谁知母亲嚼了一点儿,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下午就突然喘得厉害,情况不妙,医生就急急的帮我们叫了救护车,连夜地往回赶。
这期间我突然间就爆发了,质问医生这个,质问那个,质问医生为什么母亲已经不能进食了,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血了,怎么还要从她的身上抽取那么多的血去化验。
救护车上没有冷气,很闷,母亲这个时候几近昏迷,怕她撑不到家,我和姐姐就一路呼唤着母亲,用各种话挽留着母亲,我告诉母亲孩子们和父亲都在家里等着她,我还告诉她,姐姐晕车那,问她知道不知道,母亲就在喉咙里发出喔喔的声音回应着。旁边的随车陪护听着看着,也难过的转过了身。
到县医院时,父亲和姐姐姐夫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安排好病床,我们都急急的追问着医生下一步怎么治疗,我突然发现父亲竟然也着急的跟了过来,撇下母亲一个人在那里,就赶紧催父亲过去,我知道这个时候母亲最想见到的人就是父亲了,也见不了多久了。
听见父亲的声音,母亲睁开眼对着父亲发出含混不清的哦哦声,父亲也不知道听懂母亲的意思了没有,握着母亲的手极其温柔的笑着对母亲说,回来了,啊,回来了……
瞬间,母亲闭上了双眼。
“泪洒坟土湿,风起纸灰扬,泉下若有知,佑我子孙旺”!
又清明了,丝丝冰雨中,年迈的父亲眼含泪水写下了这首诗,苦难的他比我们更加的想念着母亲。
“泪洒坟土湿,风起纸灰扬,泉下若有知,佑我子孙旺”。亲爱的母亲!倘若您泉下有知,那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我们等着您!
扫描二维码
关注我们 了解更多
一、原创作品奖励
赞赏金额全部归作者。7天内阅读量达1000,奖励10元,阅读量超过3000奖励30元。作品发布一周后以红包形式发给原创作者。须加微信suyan834398802
二、投稿方式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