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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群小小说】"太爷"回村

文/徐永群

堂  兄  弟

俺从小就受到娘的数落,这孩子就爱充大辈。谁料到文革中,俺全家被遣送回到了山东老家,我头次知道俺的祖辈都是山东农民,与这个村吳氏家族有着千絲万缕的关联,我也是吳氏家族的—员。好事的宗亲,带我查阅了家谱,哇塞,我的辈份很高,已有后面六代人,我高兴的跳了起来,俺刚刚16岁,就荣幸的晋封为太爷了。
   
四十年后,我这"太爷"回趟村,引起了许多故事,容我慢慢的讲来。
 
县太爷招商引资,我们在全国会议上见面了,我作为北京市代表在会上讲了话,这位县太爷出面宴请,我这才知道是俺家乡的父母官。
 
县长大喜,他沒有料到遇到同乡了,他—把拉住我,来,帮帮俺家乡吧。在县长盛情邀请下,我终于来到了祖籍地。
 
我尽最大能量,帮县里食品公司上了—套食品加工的设备,并将产品在北京销售,县长龙颜大悦,—再表示谢谢吳老总对家乡的贡献。我又了解到,县面粉厂生产过剩,积压了不少面粉,急于寻找销路。我托蒙古国驻华商务参赞巴图先生帮忙,巴图先生亲自驾车与我回到老家,与县供销合作社洽谈,订了两个专列的面粉发往乌兰巴托。我们县面粉厂活了,90名职工重新上岗。
   
我忙了几件大事,抓空儿准备回村里看看,不知—晃儿四十年了,乡亲们是否还认得我吗?吳氏后代子弟,是否还认得俺这家谱排在第二位凤字辈的太爷吗?
   
县长非常平易近人,非要陪我—起下乡,我说您这县太爷出行,呜锣开道,怕惊动乡镇,还是我悄悄进村吧,带着我的秘书,由北京司机开车简行,请县太爷留在衙门吧,我遇到事儿再向您禀报。
 
我们多方询问打听,终于找到吳家庄,驶入村庄还是土路汽车开过去尘土飞扬,村口还有—座破烂不堪的小桥,竖立在空荡荡远野中,这四十年了,我们村里变化不大,就是村里拉上了高压线,有电了!
   
我打听了许多人,知道熟悉的老辈子人都过世了,而我这凤字辈的人成为头号了,我如果留在这村里,是不是有资格当族长呢!
  
大家都不认识我,几位年长的老人走了出来,我讲到当年在队里放过羊,并提到我爸爸的名字,他们才认出来,热情地说,听说了,听说了,我们队的羊倌,终于到了北京当了大官。
   
在他们热心帮助下,我找到了远房堂兄弟吳凤刚的家,凤刚不在家,他的媳妇赶紧烧火做饭,问我们想吃什么?我告诉她,就馋棒子面粥,贴饼子,她面有难色,这怎么做呀?秘书小张很勤快,他拢过柴木,拉起风箱说:"我们吳总好这口,您就做吧。"
   
司机由后背厢搬东西,我们带了不少北京的土特产,如二锅头酒,全聚德烤鸭,还有张—元的茶叶,稻香村的糕点,我委托司机分成份,分给众乡亲们。
  
我让秘书帮忙切了几盘熟食,又让弟妹拌了几个凉菜,摆滿了一炕桌,就等着吳凤刚几人回来。

凤刚进到村,远远望见他家门口停辆小汽车,他紧忙骑车往前蹬,还不停督促后面的吴连升,"快点,俺家来亲戚了,沒准还是位大人物!"
   
他们进了家门,望到摆滿了的酒菜,整整—间屋里都是父老乡亲们。凤刚挤过人群,朝我就要下拜,他激动地喊道;"哥呀,你咋来啦,我见过你的照片,还是报纸上见的呢!"我赶快扶起这位堂弟,我们比较近还未出五服,我爷爷与他爷爷是亲哥俩。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留守老家的二爷爷仅这—家了,我只有投奔他。我们全家当年遇难回到老家,仅仅呆了三个月,就回北京了,那时候这小子还没有出生。我又见到吳连升,当年是我们的队长,当时我们返回老家开始参加队里劳动,连升思量注视着我,对副队长书成说,这小叔叔刚16岁,北京的学生娃娃,让他放羊去吧,从此我就漫山遍野赶着羊,也落个羊倌的美名。
  
眼前的吴连升,已经70多岁了,脸上布滿了皱纹,人显得很苍老。我虽然辈大,但还是拉连升到上座,恭恭敬敬端上—杯酒。
   
凤刚还要出去,说村里还有小饭店,再端几个菜,我—把揪过他,你看看桌子都摆滿了,不要再整啦!
 
弟妹摊了一盘鸡蛋,黄灿灿甚为好看,农村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也好,在北京吃的鸡蛋都是吃饲料鸡所下,见不到这黄灿灿的颜色,我—个劲夸奖这摊鸡蛋做得地道。弟妹又拌了一盆绿豆凉皮,配上新鲜的黄瓜丝,真是下酒的好菜。

我抿了一口酒,转脸问连升,这么晚,你们干嘛去了?连升无可奈何唉了一口气,脸上显得愁眉不展,俺可是你的叔老子,赶快说实话,我再次催促。

连升只好从內衣口袋中摸出—张皱巴巴的小纸片,我打开—看原来是张欠款条,县合作社食堂管理员打下的欠条,欠徐家庄大队绿豆粉皮贰仟元,上面有管理员个人签字,还留有手印,我—看日期已经过去三年了。

"为什么要不回来呢?"

凤刚插话说;"连升这老汉可怜呢,跑了不知多少趟,人家就是不给,说管理员调走了,现任管理员不认帐。"

"为什么不找他们的主任?"

连升说:"找过,现任主任也不给,说是前任的事,这三年换了几茬干部了,以前的事他们不管,今天我们又去磨了一下午,还被轰了出来,说欠条沒有公章,是假的。唉,这钱要不回来,我咋向乡亲们交待呀,这是村里副业收入呀!"

我心里很不高兴,这合作社主任到北京求我办事,态度极为谦卑,怎么在地方这般覇道,还把这七旬老汉轰出来。
  
我收起了那张欠条,告诉秘书小张,从公文包内取出贰仟元交与连升,收起来吧,我要管这事,我不但让这主任将钱还上,还让他到咱村给你赔礼道歉。

秘书小张悄悄溜出来,在外院打了个电话。此时天也渐渐黑了,村中大空场摇曵着昏黄的灯光,仅仅十几分钟,远方几辆小汽车闪烁着灯光,向我们村驶来。

全村轰动了,汽车的声响,闪烁着灯光,车內下来的人员,引起了村民的好奇。

"吳总在哪儿?快带我们过去。"为首的正是县供销合作社苏主任,他率领几个人直奔风刚家。

我拉起了连升,走,我们迎客去。我们走到了大门口,就看到苏主任大步流星赶上来,伸过手紧紧握住我,哎哟,我不知道吳老总下乡了,我应该陪您—块儿过来呀!
   
我推过了连升,询问道:"主任大人,这老汉您认识吗?‘’苏主任脸色涨红了,尴尬的笑笑:‘’噢,原来是这位老先生,我们认识,认识!‘’

我仗着刚喝了二两酒,掏出那张欠条就掼在苏主任的脸上,吼道:“欠了人家的钱,三年都不给解决。这么不守信用供销合作社,今后老子不与你合作了!”我还算客气,沒有骂大街,摔桌子瞪眼睛。

“吳总,请您息怒,您消消气!”苏主任不知是跑的,还是什么原因,肥硕的身体抖动着,脸上还流淌着汗水。
   
他朝着吳连升深深地鞠躬,随行的人员都陪着笑脸,不断地检讨着,什么我们犯了官僚主义,不了解情况,伤害了老先生。今晚我们登门赔礼道歉,现场解决问题。
 
‘’够了!‘’我大喊了一声,然后说:‘’这是让我赶上了,你们这群官老爷才过来,演—出‘’负荊请罪‘’,如果没有我这层关系,恐怕吳连升—辈子也要不回来这笔钱。‘’

我让秘书小张直接去处理,原则是—定让吳连升他们滿意。我挡在门外,让苏主任—行就留在院子吧,我转身进屋,与众乡亲继续喝酒言欢,四十来年未见了,大家有聊不完的话。

这—切凤刚都看到眼里,他小声哀求,哥呀,我以后跟你干吧,给你跑跑腿。我呵呵笑了,傻兄弟,我们公司现在不需要人,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现在封你为留守处处长,满屋的人都哄笑起来。
   
我们公司管理层都是大学毕业生,这小子小学都没有毕业,来公司不是给我添乱吗?凤刚仰脖喝了—杯酒,说:‘’唉,俺这命咋这么苦,也沾不上‘’八贤王‘’的光。‘’
 
在我们廿几位堂兄弟中,我不是老大,沒有资格接受家谱,家谱是传给长子,由他续写。由于我职务特殊,在众兄弟中有话语权,故被大家誉为‘’八贤王‘’,我也感谢大家的抬举,虽然有上打君,下打臣的权力,但现在根本用不上,众兄弟们分布在天涯海角,我又能管谁呀?

说来凤刚是惨点,我爷爷从小到北京闯天下,他爷爷—直留在老家,守着几亩薄田,看护着祖坟,传承到凤刚这—代。

我心里也寻思着,不能带凤刚出去,也不能让他利用我的关系,给当地政府找麻烦。我还是在经济上资助他,除了种地,再搞些粮食深加工,带领乡亲们搞些副业收入。

我给老家拉了几个项目,县长非常感谢,给我—定比例的提成,算奖励我招商引资的功绩吧。我并沒有接受,指着农村这坑洼不平的土路,要求县政府今后有钱了,还是修路吧。
   
现在北京驻外使领馆,外商机构均成立了北京商会,与我们打交道,作买卖,我那时候很忙,只有在北京坐阵,也顺便为老家寻觅商机。
 
凤刚出事了,这小子不自量力,要参与竞选当乡长,据说在选举会场上,把原乡长给打了。县公安局签发拘留证,派警察抓他归案。在这关键时刻,县供销合作社苏主任出面,拦住了警车,告诉公安人员,此人不能抓,他搬出了我,要求要给北京吳总—个面子,公安局只好作罢。
   
苏主任又找到县长,县长表态既然是吳总的弟弟,安排当个副乡长吧。

消息传到北京,我可气坏了,拿过电话对吳凤刚—通臭骂,我还不清楚你吃几碗干饭,你没有文化,知道什么是经营管理吗?我们当干部,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你差得远,动机不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在村里老实呆着!

那头凤刚很委屈,说我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这野心家,做梦去吧!”我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凤刚回到村里,怨声载道:"人都说朝廷有人好作官,可俺—点沾不上光。眼看着副乡长这职务就到手了,还让俺哥给撸了。"
   
他也不好好干农活,整日聚众赌博,对外影响极坏。—日他们又䑮在闲房內打牌,被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网打尽,凤刚这次才是真正进了局子,在严打的风口浪尖上,就连苏主任也不敢出面来保。
  
凤刚蹲在拘留所小屋内,还安慰其他几位同案犯,"不怕,过会儿见到他们的头,提提俺哥哥,保证嘛事也没有。"
   
开饭了,送来的是窝头,白菜汤,汤里—点油星都没有,凤刚冷冷说道:"这个是喂猪食吗?我不吃,告诉办公室,给北京吳凤章打电话,让他给我送饭来。"
   
送饭的师傅—听就火了,把热菜汤泼了凤刚—脸,吼道:"到这里充什么大爷,你爱吃不吃,老子就不愿意伺候你们这类货!"
 
他挑起干粮担子走了,临走还不依不饶给了几句,喝,够牛的!让北京来人给你送饭,你小子等着吧,饿到明天上午,北京来人给你送烤鸭。
   
我接到县公安局局长的电话,才知道凤刚犯事了,凤刚媳妇也打来电话,恳求我回老家解救。我盘算—下,我们开车走高速,估计六小时就能到达我们县城。

但凤刚这人令我失望,我们吳氏家族代代忠良,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我是空有"八贤王"称号,又无亡命金锏"上打君,下打臣",我真希望对凤刚实施家法,替列祖列宗管教他。

我给公安局局长回复,维护社会治安,照章办事,不徇私情。我也答复弟妹,凤刚不听规劝,自作自受,此事我不会托人情想办法,希望他能接受教训,作名合法的公民。
 
凤刚被拘留了15天,罚了伍仟元,他灰溜溜从拘留所走了出来。当他听说我在德州出席经贸会议,又赶到了德州会场。

凤刚到了会场,各处打听吳总在什么地方。当大会秘书处传递进信息,说吳总的堂兄弟来找,吳总还要准备下午的发言稿,就委托秘书小张出面接待—下,顺便替他教育—下这小子。

凤刚见到秘书就鼻涕眼泪—起流,不断地哭天抹地,—个劲检讨自己,说:"我知道错了,我丢人丢到家了,现沒有脸面回村,还是让俺哥把我带出来吧,我跟俺哥到北京混个—官半职,解决全家温饱问题,还能发点小财。

小张噗嗤笑了,这小子还是琢磨着怎样升官发财,怪不得吳总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不能让这种人得势。

小张寻了饭店,替老总办事,总不能让老总的堂弟饿着肚子回去,也顺便开导一下这位“官迷”。

他告诉凤刚,吳总全家由陕西调回北京,由工人干起,终于功成名就成为公司老总。按说吳总当官这么多年了,应该是“腰缠万贯"了,但单位分给他—套福利房,他连贰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只有将房退掉。急得我们大伙帮他湊了这笔房款,不能让他全家三口人挤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了。

他告诉凤刚,吳总刚正廉洁,这几年上交的好处费就达百万以上,他的稿酬,也让我全部转给了陕北农村希望小学。

小张还进—步进言,吳总烦你不争气,他还是希望你学好,他已委托有关部门设计包装袋,让你与乡亲们下下功夫,做出来绿豆凉皮,豆腐丝的小包装产品,最终进入北京市场,让吳家庄早日脱贫致富。

凤刚频频点着头,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他知道应该怎样做了。


作者简介:徐永群 ,原北京市老三届知青,曾到陕北延安县插队落户,后到西北第二合成药厂工作。于1988年调回北京,任食品集团公司老总。退休后移民澳大利亚,现为悉尼北京会会长,悉尼老年大学荣誉校长,澳大利亚新州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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