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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涛小说】出逃的少女——《古墓葬》37

文/大江东去

长篇小说《古墓葬》

连载三十七


我就那样呆在楼道,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干什么。我就那样站着,没有力量去考虑这问题。这次我真的是等待戈多了,茫然无助颓废,不去希望也不悲伤,心情古怪而平静,排斥任何有逻辑的思维。


公安科的门又被推开。张子强那张白且胖的脸露出来,但也只露了一面又探回去,门复又关上了。我傻愣愣地看着,没有能力给这行为以解释或猜测。楼道仍会不时走来走去个把男女。尖细的女鞋跟和宽硬的男鞋底擦着水磨石地面。有人在厕所冲水,发出强大的水流冲击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尖锐而短暂的撞击声。一个女人身上化妆品气味从空气中传来并逐渐变淡。楼口外面洒在路面的阳光压抑晦暗。我已被过度的痛心与失望窒息。灵魂在崩溃的边沿颠簸。

我又想起初三那被叫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傍晚。那晚学校抛弃了我,而今我又一次被抛弃。我到底做了什么使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我所要求的难道不是我应该获得的吗?我所向往的难道不是一个灵魂健全的个体应该追求的吗?我到底做了什么!被这世界一次一次无情地凌辱,抛弃。我只是不愿被淹没而已;我只是尽量和真实而光明的世界保持一点联系而已;我只是不愿虚伪,我只是想按照生命本来的意志生活而已。我的要求过份吗:上帝你真的存在吗?是否你只是人类的希望与爱的一枚化石,内中的真实力量早已僵硬。那么我将向谁获得力量!空虚中没有回答,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又一次无意识地完全坠入自己的思想中。我没有发现有个身影正走进我身边。


马义涛。当那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轻轻抖了一下。


是指导员毕玉慈,他穿着警服戴着眼镜神色温和,那秃阔的前额和有些凌乱的自然卷头发让人感到亲切。


毕指导员。我轻唤了一声。一时尚无法摆脱那茫然窒息的状态。


跟我走吧。别在这儿,会影响别人办公的。他的声音像慈父般让人温暖。


我跟着他走出办公楼,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我跟着他,凭他指引。我仿佛失去了选择和分辨的能力。如同走火入魔的信徒。那无助和软弱拘禁了我,我只愿顺从。


走过篮球场后,他回过身和我并排走着。我没感到太阳的炽热,我能感受到的是头周围冷飕飕的气流。我平视着远处和近处的一切事物,既不关心也不讨厌。在阴影中呆立不动的竹枝,罩蔓着深坑的野草。


你真的想离开民警队吗?他没有侧过头地问。


我说不出来话,我还处于麻木和茫然中。


你还记得那次你们华阴招聘的事吧,他继续说:那时你的身高不够,是因为劳人局那个人才破格录用了的。我脑子里出现父亲苦苦巴巴的面孔。他的声音继续:你应该感到幸运,你不应该这样不珍惜。


我仍旧沉默着,我还想着父亲的面孔,低三下四对别人讨好的表情。那个想像中的表情压迫着我的泪腺。


你想想如今的社会你一个初中毕业的人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工作呢?他似乎不需要我说话:我不敢说古墓葬博物馆的工资是最高的,至少是较高的。而且在这儿你还有机会获得更多学习机会,我记得你不是办了个图书证吗?而且那次诗歌大赛中你不是还获得了一等奖吗?多么好的集体你真的愿意离开吗?


他顿了顿,看见我呆呆地听着,继续说:


再说你在这儿工作,你的父母家人在家中无论是种地还是做小生意什么的都会感到放心;一但你回了家,父母又重新为你以后的前途操心。不过最主要的是你自身的发展还不够成熟,年龄也还小一点,在这儿干完三年正好二十岁,在社会上无论干点啥都会不一样的,你说呢?


他侧过脸露出征询的目光。我咬着嘴唇,泪光闪烁着使劲点了点头。我感觉出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像一名慈祥豁达善解人意的父亲。而刚才这番话也击中了我的死穴,使我清楚地明白我其实是多么不能够丢失这份工作。父亲找人托后门时那种表情又掠上心头,那表情让我羞耻和惭愧。母亲,殷切的希望,儿子,责任,孝敬的方式。我怎能可耻地因为自己所谓的自由而推诿应该承担的一切呢?我的泪水不可阻遏地冲击着眼眶,另一种感情瞬间占据了心灵。


他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的笑,接着说:


在这件事上你负有完全责任,至于杨队长让你走又不给你签离队申请书完全是一种气头上的行为。可是你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要尊重别人。尊重是建立在什么之上呢?信任。只有信守和守信才能建立起彼此间的相互尊重。可你没有做到,你接二连三地自食其言,被杨队长叫进办公室又不能真诚检讨且以离队申请来表明强硬态度,杨队长能不生气吗?你应该心甘情愿地认错,有勇气承认错误才能有勇气面对生活,才能逐渐建立起自己的信誉和尊严,当你真正懂得了信誉和尊严你也就不会轻易去伤害它,明白吗?


他又一次征询地看着我。我抿紧嘴唇重重地点点头,沸腾的泪水默然地涌出眼眶。我真诚地感到了悔恨和羞耻;我努力隐忍不使自己发出声音,只有泪水代表着虔诚的忏悔。他看到我的样子,相信我的悔过,于是又轻轻地说:


呆会儿到杨队长办公室你要真诚地向他道歉,不论他怎样训你你决不能回嘴。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你是有过错一方。所以必须忍受别人对你的指责,或许这就是一种道歉的方式。


他停住口,我们已经走到操场口。我迅速擦干了眼泪,跟着毕指导员身后。当我们从操场中央穿过时散列在各处的人不同程度地向我们瞥视。在宿舍楼前,毕玉慈示意我等一下,他自个儿径直上了二楼。我站在被烤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眯着眼睛。我突然想要看看天空,于是仰头缩着脖子去望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天。

强烈的光线让我看不清太阳固定的形象,那炽白的火球在眼中幻化,时而变成粉色。天空失去了蓝色,白蒙蒙很俗气。我可能又会留下了。我有八九成的把握,毕玉慈肯定是他们派来的。我忽然想起刚才在公安科门口时张子强推门看了我一眼的事。我几乎感到得意,太阳的热量慢慢驱走了身体中的麻木。又可以暂时让母亲在她殷切而幼稚的心中继续希望了。厨房中不断零碎地响动着,烟气和水汽以及油香吹出来。大概早上的训练要结束了。


毕玉慈出现在楼梯口。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跑上去。他没说话转身往里走去,我跟在后面。他径直推开杨清雄的办公室走进去。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去。我呆呆地站着听候发落。杨清雄目无表情地坐在床沿。


马义涛给杨队长道个歉吧!毕玉慈说着看我一眼,语气很严肃又柔和。
我嗫嚅着吞吞吐吐地说:


我——错了,杨队长,我——。


行了,我不需要你道歉,我想问你个问题。他打断我说。


我怔了一下,谔谔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你一同去喝酒的有几个人?他问话很平静。


和我一共六个。


都谁?


我,杜防震,李宁,陈梦华,郭晓军,党西涛。


你们一起出去的吗?


不是,我和李宁陈梦华一起出去的。


请过假吗?


我迟疑了一下。


请过还是没请过?他声音立刻变得严厉。


我没去,是李宁帮我请的。


那在人家小卖部门口大喊大叫丢人现眼时你身边是谁?


李宁。


行了,你去给我把李宁叫来,你就留在操场。


我走出去,下楼时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为什么要承认请过假呢?这样势必会牵扯出李宁和副班长之间的协议。如果副班长和李宁因此遭到惩罚他们怎会不怨恨我呢?还有陈梦华,他也知道这个协议。我真蠢!刚才我还迟疑了一下,可是我并没有想明白,如果我干脆承认私自外出而李宁和陈梦华也都咬定私自外出那么就不会牵扯出副班长。以后他也就不会为难我们了。可是——。另一个想法在脑海升起。如果李宁或陈梦华不能如我预料一口咬定是私自外出,那么我的谎言将又会给老杨什么样的影响呢?我是不能再有任何纰漏和不诚让老杨抓住了。老老实实说出一切是明哲保身的唯一方法。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可耻的叛徒。


我恍恍惚惚地穿过操场。我又一次感受不到太阳的热力。我在五班的训练场地处站住,副班长询问的眼光看着我。


杨队长让我叫李宁。我说。


副班长朝李宁甩甩头,李宁走出队列,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李宁慢慢走远,我回头看他,不经意却发现二楼楼梯口杨清雄远远地看着这儿。他一直在身后盯着我。一股冷气从背部窜上头顶。


副班长看着穿便装的我愣愣地站在一边,很不自在。他回头对我说:马义涛你训不训练,训练就去换迷彩服,不训练就回宿舍去。


杨队长让我呆在操场。我说。


他一愣,露出个自嘲的笑。接着摆正姿势,大声喊道:


五班全体前倒准备——倒!


只剩下的六个人并排“啪”地扑倒在泥土沙石夯实的操场上。等了略有一分钟副班长又喊:


起立。


四人双掌拍地撑起身来左脚向前“啪”一声齐齐来了个立正姿势。也不知是人少还是精神提起了,这一套动作无懈可击完美绝伦。


杜防震和郭晓军显出痛苦不堪的表情,那表情夸张滑稽,我不由笑了。杜防震的目光却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笑感染了他,他隐忍不住地也笑了。那笑容又传染给郭晓军,他那张大红脸因强忍笑容变成更滑稽的表情,腼腆的陈梦华和深沉的党西涛也笑起来。牛保平只笑了一下就止住了,傲慢的冯艳红板着一张脸不屑的皱皱眉头。


副班长转过头,脸上也挂着快要笑出来的表情,冲我喊:


你转过身去,没**了,笑个*。


我转过身去,这时李宁刚从楼梯拐下来。他缓缓朝这边走。我注视着他走过来的整个过程,他那张小而干的脸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走近我时在我热烈的目光中形同陌路。我一下子感到自己的孤立。我可能会侥幸留下来,但我可能因此而失去朋友变成孤独的人。因为我不可能和嫡系的甘泉派冯艳红牛保平成为一伙。我将成为两伙人中孤独的一个,因为我刚才出卖了曾是我朋友的另一伙以求自保。我突然想到刚二楼楼口监视的杨清雄。


多么阴险毒辣的老杨!我心中哀叹着。


副班长,杨队长叫你。我身后响起李宁的声音。


老杨找副班长,那么说李宁也全部招了。那么潜伏着的报复由此而开始。可是我觉得很快意。不应该让副班长这贪图小利的卑鄙滑头躲过一劫。要受罚就都受罚。天上掉下一团火,谁也跑不掉。


不远处几个班长也都停下来。有人仰望天上的太阳。二班长吕永强抬腕看了一下表。在这酷毒的太阳下呆一个上午,汗差不多流光了。肚子不时发出咕咕声,大概每个人心里都在诅咒:狗日的还不收操。可惜今天值日班长正好是我们副班长,他此刻正走向老杨办公室去挨训。


我似乎听见身后李宁在小声和谁说什么。我仔细听着但也听不清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什么。但我肯定和我有关,我只是徒劳地想像着,我不敢回头,我害怕他们用一种面对汉奸的眼神对我。这使我突然深切地感受到孤立,若说我能留下来是个幸运,毋宁说是更大的不幸。我忽然想起曾看到过的一个小品文说是猫抓住老鼠并不急于吃掉它而是放掉它又控制在自己万无一失的范围内。让老鼠有无数次求生的机会而又无数次归于失败。当老鼠最终逃的想法也没有时,猫才笑眯眯地心满意足地吃掉它;因为猫已经从灵魂到肉体彻底征服了老鼠,使它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念。


此刻的我就是世俗魔爪下的那只老鼠。

娄娟醒得很早,黑暗中她透过素色的窗帘望着外面的玄色。该起床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身旁的小姑娘细小的鼾声证明她睡得很香。她轻轻欠起身,尽量不让床发出声响。摸着黑她来到桌旁。伸手去找小梦蝶写作业用的台灯的旋钮。等了亮了,是一团毛毛的黄光。她随手拿起小梦蝶的作业本翻到背面,用铅笔写给姑妈一封信。


姑:我走了,对不起。我无法不走。我知道这会让你伤心,但一切都已经发生。其实现在再去追问是不是你上公安科告马义涛的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把本应敷衍着的表面撕裂了。既然如此,我们已不可能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彼此容忍。也许离开会使你和我都感到轻松。我和马义涛之间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复杂和可怕。我从一开始就怀着戒备的心只是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常常使我不忍心冷漠对待他。他喜欢我,和我偷偷喜欢他一样的,那都是纯洁的,完全不需要你想像中的担忧。我知道你一切的行为都是出于对我的爱和呵护,但这种爱和呵护是否有些霸道和沉重。毕竟我已经十七岁了,毕竟我在农村的环境养成了过早懂事的能力。我知道已伤了你的心,请原谅。同时请不要担心我搬出去的生活,我会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通知我的可以找李豆,她会转告我。再一次请原谅。

她把写好的那页纸撕下来用一个茶杯压住,然后站起身走向窗前。她掀开窗帘的一角,把头探出窗口。天是如此的黑,黑得那样岑寂怕人。四处无一点灯火,月亮和星斗也不知斜向哪里来 。楼下花坛的花草从中草虫倦了,沉闷中只有一两声蛐蛐的叫声。凉爽的风在黑暗中吹来。天空突然一下子从那黑暗中挣脱出来。整个世界露出毛茸茸朦胧的身影。对面的楼身迷迷糊糊显现在她眼前,而天边数颗残星也映入眼帘。

刚才那就是 黎明前的黑暗吧。晨曦马上就要在天边出现了。她把头缩回来。该开始收拾了。她决定在清晨悄然无人时就离开这儿。


她的旅行箱一直放在床下,里面还搁着冬天的衣服。她轻轻按了一下锁环发出“卡塔”一声。她抬眼看床上的梦蝶,小姑娘翻动了一下又沉沉睡去。她轻启开箱盖动手将夏天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东西不是很多,很快就好了。她换下睡裙也放进去,然后蹑手蹑脚推开门走向卫生间。一切都在悄然中进行。十分钟后又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她把洗漱用具放进装风铃那只塑料袋换掉拖鞋回头再看一眼小姑娘然后关掉台灯。她一手提旅行箱一手提塑料袋走出房门,借着客厅窗外微弱的晨曦穿过客厅。防盗门的锁把发出很大的声音,她迅速把旅行箱提出去,又尽量轻手轻脚地拉上防盗门。接着她飞快地提着东西向楼下走去,她感到一种逃亡的滋味。她的确在逃,她要逃出这所关着苍白生活的房子。

走出楼口时天已经开始放亮,只是还不是很明媚。旅行箱挺重她抽出提柄拉着向前走。身旁挨楼的花坛里花草沾着露水散发出清凉和芳香。她用脚踢了踢草丛露水沾在脚上凉丝丝湿润润的。大门口的铁栅门用一根铁链拴着,还好人和旅行箱正好通过。她顺坡飞快地向下走,拐了个弯进入馆区。一号坑后哨的民警从远处奇怪地看着她。他手里拿着对讲机,发出“吱吱拉拉”的声音。一号坑南侧道寂静干净只有她的脚步声和旅行箱轮擦动水泥地路面的声音。她突然感到一种忐忑,对前途的迷茫。这种忐忑夹杂着些许的恐惧和担忧。如果这一切只是她想像出来的,她此刻还躺在床上望着安稳地望着正透过窗帘照射进房间的晨光。


可是你感受不到自由和轻松,感受不到夏日清晨的爽朗与宁静,感受不到草叶上的露水和空气中的清新。你将依然在那混浊与压抑中挣扎痛苦。要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人不应该太贪心。只去追求你想要的,不要患得患失那些你已经抛弃的。她感觉自己内心在微笑。她再仰头望天,光线已经非常明媚。满园春色醒了,在晨光的沐浴中,她和这一片花草融合了。


二号坑的大门还没开。民警在门前的石板地上挥舞着橡胶棒演练消磨时光。她把箱子放在墙角站在一边等开门。不久另一个民警来了,收了对讲机打开门。民警进去之后她提了箱子也进去了。二号坑内终年昏暗一排黄色的小射灯二十四小时长明。她走在光洁如鉴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足音。房顶是粗大的钢铁浇铸成的蜘蛛网般的铁笼,使得这建筑除了坚固结实防火防震同时也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抑和憋闷。她讨厌这儿,也喜欢这儿。在心情愉快充满阳光的日子她总早早干完自己的活儿逃离这儿,在阳光灿烂的世界活动。心情郁闷或失落时常常在这所建筑的某个角落孤独地呆上很久。


靠近角落有一间狭长的房子,这是他们的工具室。房子尽头有一扇窗,光线暗暗地摄进来能看见四周乱扔的笤帚长柄簸箕,宽排拖把。她没有开灯,把旅行箱提到房间的尽头放在一个角落,然后拿起笤帚和长柄簸箕出去了。在自己所管辖的地域她东一下西一下划拉着,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找不到什么垃圾纸屑。不久她就干完了。回到工具房换上宽排拖把并往上面洒了些煤油,拉着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区。大理石地面在沾着煤油的拖把擦拭下更是光亮,借着各处的光线反着晶莹的光。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煤油味,这味道让她感觉亲切,这味道代表着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走近栏杆站住了。拖把靠在一边,双手拄着不锈钢栏杆望着黑乎乎的坑道。这个时候考古队的人还没上班,到上班的时候灯就亮了,一群群人东一堆西一堆聚集在各处吊儿郎当地寻找或清理着破碎的陶片。二号坑也很大,但大部分都没挖掘。有一处挖成深坑另一处却堆成高高的土堆。这些考古队的临时工,自己的姐妹,还有马义涛他们一伙民警,加上占票务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临时工。这些人承担 了古墓葬绝大部分的工作,而领着的却是自己每月二百六十元,或比这多一些的工资。她忽然感觉这古墓葬彷佛一架巨大的提款机,靠着这些拿着微薄工资的临时工日夜不停地运转源源不断地从游客兜里掏出大量的金钱去供养另一批笑眯眯心满意足,而在内心或许还看不起这些临时工的寄生虫。那些人,当她还住在她姑妈那儿时,他们看起来和蔼可亲有文化有教养,来她姑妈商店买东西的时候也会露出一个善意友好的微笑。而此刻她却感觉这些人是多么地虚伪卑鄙。这些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人,古墓葬的主人。而她,马义涛李豆,还有那些和他们一样的人永远是别人临时雇来的保姆奴隶。


她离开坑道边拿起排拖把又开始干活了。不大的区域反复拭擦了两三遍之后,已经非常光洁明亮。还有最后一道工序,给不锈钢栏杆擦没有。她 带上双层手套拿着 没有的抹布走出工具室,忽然她发现从低矮的窗户摄入的光线已经非常明亮。她 走近窗户,东方的太阳已经越过北展厅的房顶发出绚烂的金黄色。好像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谁也来了?她回头看。走路的姿态和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初略判断是李豆对方也看见并认出了她 ,离她还有十多米惊讶地大声喊起来:


“我的妈呀!大小姐你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我来一路还在想,我总是来迟今天可算早来一回了,没想——。”


“我把地已经打扫完了。”娄娟笑笑说。


“啊,你,你不会昨晚就在这儿睡的吧?这么早的!”


“我来的 时候大门还没有开呢,我等了有十几分钟才开的门。”


李豆走过来,摸摸她脑门:


“不烫啊,我当你是发烧呢!”


“我不在我姑妈家住了。”娄娟说,看着自己的同伴。


李豆似乎没听明白:


“你不在你姑妈家住了,什么意思,你要住哪儿?”


“还不知道,但总之我不再回我姑妈家了,我的行李都拿出来了。


“行李?在哪儿?你疯了!”


“行李在工具室。”


“可这到底这么回事啊!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不去你姑那儿住你住哪儿呢?”


“这不是和你商量呢吗!向你讨个主意。”


李豆被这个意外搞得有些懵,咿咿呀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别看她平时挺能说,到了正事就傻了。


“我想去外面租房,能陪我一起去吗?”娄娟说。


“行是行,可就是咱又不认识村里人,再说村子里哪里有馆里安全,你一个大姑娘家住着多让人操心啊!”


“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娄娟笑着说,心里却也没着没落的。


“反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李豆说着顿了一下,又说:“这么说你真的不想和你姑和解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好歹也是你亲姑啊!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一回头吧。她是你亲姑妈说你几句也没有什么,何必带这么大气呢!要不我陪你回去,给她认个错,啊!”


“不可能了。”娄娟说,脸色阴沉下来。


“你看你,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李豆讪讪地说。


“关于这个不用再商量了,如果是好姐妹就帮我想想租房的事。”


“可是你一个人住确实不合适。”


“可以找个熟人家去租。”


“熟人?”


“对呀!杨嫂子不就住附近的村子吗?呆会儿替我去问问,行吗?”


“这个没问题,可是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李豆似乎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昨晚我就已经决定了。”


“可——,难道是——因为马义涛?”


“可以这么说,但做出这个决定和马义涛无任何关系。


“我听吴洪波说马义涛被开除了?”


“是的,现在可能都坐上车了”


“昨天他让吴洪波托我转告你就是为这事。”


“是的。”


“那你和你姑闹翻也是为这事?”


娄娟看了李豆一眼,说:


“我现在不想再说这些事情行吗?当我想说的时候我会从头至尾细枝末节都告诉你,好吗?”


娄娟眼里有不可抗拒的坚定。李豆无奈地点点头。同时她还有一丝受辱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从娄娟身上感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娄娟,自己所熟悉的姐妹,已经和昔日有了不同。

作者简介:潘涛,号大江东去,华阴市作协会员,用读书感悟生命,以写作重述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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