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的晚上,你的朋友圈一定被这条新闻刷了屏——
EDG夺冠。
夺冠前夕,全网flag立得飞起:
送房、裸奔、肝论文……烧钱的烧钱,辣眼的辣眼。
脱口秀演员池子,也跟风起誓:
EDG赢了,我就注销微博。
后来EDG如愿夺冠,池子如期履约。
具体过程,网上已经分析得足够完整,她姐不再展开细说。
今天真正想和大家探究的,是池子退博背后的原因。
两天之内就能做出——放弃拥有400万粉丝的社交平台,及其流量背后的商业价值的决定,并火速完成。
池子这一次,一定不是临时起意。
果然,在退博前最后一篇文章《皆大欢喜》中,池子说:
自己早有注销微博的打算。这次不过是借EDG夺冠的机会,让这件事更有意思一点。
他真正想离开的原因,是发觉这里“人味越来越弱”——
情绪反馈越来越强,共情和爱没有,剩下的是愤怒。
回溯他这几年的艺途,恰好与这番话交错对照。
他收获过“共情和爱”,也被投掷过“愤怒”。他每一次在舆论场中造成的声浪,都带着强烈的情绪震颤。
大众对他的好感度,宛如心跳加速的心电图。其反应之迅速,落差之剧烈,清晰分明。
起初,他是人们心中调皮大胆、直言不讳的脱口秀演员。
《吐槽大会》里,他的段子比别人都要犀利——
调侃曹云金被郭德纲逐出师门、收回名字中的“云”字,拎着对方的七寸一顿痛打。
评价吴昕的主持水平,欲抑先扬,又敢又狠。
昕姐的主持功力
确实是没的说
就是字面意思
那时观众极少在节目中见到这么敢讲的人,他将高高在上的明星拽回地面,然后踩上两脚、比“yeah”留念。
顶着“暴躁95后”的帽子标签,池子迅速走红。
而从台上到台下,他吐槽的本能也从未停过。
但舆论的认同,却非像在舞台那样,次次奉陪。
掌声的含量从来不以池子的【人】为转移,而是根据每一次事件的发酵情况来回变化。
当池子的愤怒与大众情绪同频时,大家便能与他同仇敌忾——
18年,他听到吴亦凡在节目中自称“young OG”,忍不住发博吐槽。
几个月后吴发表新专辑,粉丝刷榜作弊,池子又把这事捅了出来。
他说这些的时候,不顾忌对方粉丝的攻击力,也不评估可能导致的坏人缘,就是看不惯,想一吐为快。
此举得到舆论力挺,他仿若屠龙少年,独身挑战丑陋畸形的流量规则。大家在留言区排队声援,用着和他一样的调侃口吻,彼此抱团取乐。
还有去年,他在微博控告前公司拖欠薪资、甚至联系银行调取他的账户流水。
微博发出后,人人闻之色变。
大众对个人隐私被所谓的“大客户”随意查看的灰色规则愤怒不已,与同为乙方的他感同身受,一边倒支持他和笑果文化硬刚到底。
但,当池子的情绪和大众无法共振时,即便他走的还是“刚、敢说”的路数,就会一下子落到众人喊打的境地,甚至没有任何迂回的过程——
比如霍金去世时,全网一片悼念。
他跳出来“抖机灵”:不想爬长城而全家非得爬长城的我。
这些言论与舆论场的主流声背道相驰,他火速成为舆论的攻击对象。
而池子每次因为舆论压力(抑或公司压力)补发的“道歉文”,也很难读出诚恳之意。
非但没能平息风波,反倒又往里面淋了一瓢热油。
他或许是习惯了脱口秀演员的嘲讽?
伟人离世,悼念自是应该。
但一定有个别群体,是出于跟风的心思,而非惋惜的心情。
就像先前袁老过世,那些把“国士无双”复制成“国土无双”的人,其缅怀的纯度,带着几分真意?
但池子的表达口吻让人感到严重不适,以至于其言语背后的逻辑在被提纯之前,散发着强烈的冒犯性气息。
这或许是身为脱口秀演员的职业习惯,但切换到其他的舆论场合,它便格格不入,甚至哗众取宠。
因而在不少人看来,他三番五次的出格言论,已与跳梁小丑无异。
回回蹭热度,次次博眼球,暗暗挑事端。
久而久之,大众的好感便提前透支。
就像这次,即便他的退博宣言戳破了微博一些丑象,但舆论讨论的重点,已经集中在了他的情绪和行为,而非内容本身。
他像遭到了反噬,带着揶揄和嘲笑,落寞离场。
舆论场对池子的两极待遇,我们并不陌生。
因为本该敞开大门的社交平台,其实早已为“表达”设置了戒律。
它的发出源头、承载内容、输出形式,都被屏幕后方无数双眼睛严密监控。
每个人都有机会被竖起拇指,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就会被竖起中指。
刑法老师罗翔。
他因在B站讲授法律课程,语言幽默,深入浅出,迅速被大众追捧。
后来他偶然在书中读到一句话,深有体会,于是顺手发在微博——
要珍惜德行,却不要成为荣誉的奴隶,因为前者是永恒的,后者却很快会消失。
而当天恰逢全国抗击新冠疫情表彰大会,这篇原本用以自省的表达,被部分人骂做“对钟南山不敬”。
于是罗翔不得不连发几条微博解释,甚至公开道歉,最后删博停更。
医生张文宏。
他在抗疫期间身先士卒,在科室明令党员率先奔赴一线,获得赞誉无数。
两个月后,他呼吁中国家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要让孩子早上喝牛奶、吃鸡蛋,不要喝粥,来保证足够蛋白质的摄入。
此言一出,舆论炸锅。
很多人开始给他扣上“公知”“崇洋媚外”的帽子,在网上对他大肆围剿。但凡和张医生持同样观点的人,也一律当做“不爱国”处理。
公众人物因为曝光度够高,时常成为被紧盯的对象。
普通人呢?也并非绝对安全。
一位大学生,在微博上吐槽要取关某宣传“老赖之女”的博主。
没加话题,也没艾特谁。
却被明星粉丝顺着网线找过来,不仅组队辱骂,甚至扒出博主所在大学,一边人肉他人信息,一边要求学校对当事人“严肃处理”。
最后,当事女生的大学以《乌合之众》中的引文,回应了来势汹汹的炮火。
“个体一旦将自己归入该群体,其原本独立的理性就会被群体的无知疯狂所淹没”。
这句话昭示了我们当前所处的网络环境。
情绪先行,立场在前,理性成为表达的累赘。
但,情绪惯性一旦养成,很难保证它不会扩散至现实生活。
就像今年夏天,鸿星尔克为援助河南赈灾捐款5000万,狠狠刷了一波好感。
大家诧异而感动,迅速自发开启【报恩】行为。
原本是善意换得善意的治愈系故事,可之后的走向却越发失控——
在鸿星尔克直播间疯狂消费,连鞋盒、鞋带都要求挂上链接;转头却跑去其他品牌的直播间辱骂主播,质问他们为何没能捐出5000万。
大的立场,他们没错;但小的私心,他们不是没有。
而当私心吞噬理性,并被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它便会引发更偏、更糟的走向。
剩下的人,要么像张文宏医生,顶着炮火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要么像阿迪达斯的店员,靠拢民意,在直播间支持鸿星尔克。
可你看,即便辞掉工作、主动示好,还是有人在他们直播间留言:蹭鸿星尔克流量。
有些人,无论你持什么立场,都说不动TA的。
在高压的舆论环境下,该如何自保?
李诞支过一招:
不要说太多真话,不要挑战大多数人。
对于社会规则、舆论走向,他已经练就了高度适应的能力。
他身后的脱口秀的演员们,也变得越来越“聪明”。
今年《脱口秀大会》,演员们对于所有可能引发争议的表达,都要在下场后郑重解释:绝无冒犯之意。
一个本应靠着自由表达而立身的群体,已经被规训得不敢自由。
讲脱口秀成了讲笑话。
那脱口秀本身,是不是也成了笑话?
当最被赋予“冒犯”特权的人都开始如履薄冰,其他群体又能“大胆”到哪里?
微博开放之初,明星们在那里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个人感受。
如那英所言:把好玩好看好听的事跟大众分享。
那时大家都拿微博当做不上锁的日记本,个人情绪和私密话题的表达随处可见——
你能看到杨幂为爱emo。
能看到吴京恨嫁不得。
能看到雷佳音中二自恋。
能看到明星主动接龙炒CP。
而现在?
他们的微博几乎被商务活动、代言广告占满,内容被设为半年内可见。
评论区只剩粉丝在机械打投,与圈外世界不再有交汇互动。
这已经不仅仅是无趣的问题了。
这也是让她姐惋惜和害怕的地方——
越来越逼仄的空间,让自由表达有了更高昂的成本。越来越多的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开始选择向这个环境妥协。
而那些通过举报、谩骂尝到甜头的人,很容易在一次次胜利中,错以为这才是网络世界应该遵循的法则。
清净的领地,就这么一点点被缩减。
可是回想我们注册微博的初衷,难道是为了被堵在这里受气吗?
当我们写下第一条状态,发出第一张照片,点出第一个赞,心里怀揣的,是迈入这个大千世界的好奇,是带着探索的初衷去寻找同类的兴奋,是在精神世界开辟自留地的窃喜。
即使无人应和,亦可为自己点亮微光。
而现在,我们开始吝于表达。
只要经历过一次围攻,便学会将梗着的脖子低下,将握拳的手掌摊开。
这里乌烟瘴气、藏污纳垢,我们不是不知道。
但我们无处可去。
社交需求已植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全面控制我们的行为模式。
可身处汹涌的潮水中,往右,我们无法得心应手地适应舆论世界的规则;
往左,我们无法不顾一切地追求扎根心底的方向。
索性,有人不再表达,渐渐退出,于是这个环境只能“真人”越来越少,越变越糟。
但,我们真的想要将表达的权利拱手出让吗?
她姐的内心还是保留着改变的希望。
以我自己举例,做【她刊】这个公众号已经6年了,我已经习惯在这里分享生活、表达观点,再和留言区的你们一起讨论,虽然会有网暴者,但大多都如此善意,我每天都能从留言区学到新东西。
今年以来,已经有太多人跟她姐说过,你写这种长的讨论的文字是没人看的,那些简短的排异的才更有市场。
因为现在是快节奏的时代,信息汲取、观念塑造,无不讲究“效率”二字。书籍、长文不再容易唤醒阅读的欲望,不费脑的东西越来越容易占领时间。
但我始终相信,人和人之间是能有思维交汇、灵魂对撞的,精神世界的构建,不该这样仓促而麻木的。
这份信心是你们给我的。
所以她姐会一直留守这片跟你们交流的花园,哪怕真的以后看的人越来越少。
不为别的。
只想你们每个人在需要倾诉、讨论的时候,可以放心、坦诚、安全地在这里,找回表达原本的意义。
以及,原本就属于每个人的表达的自由。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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