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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没有阳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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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4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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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新冠比喻成天平,阳过的人与未阳人摆放在两端,那么这个天平几乎是时刻倾斜的。

去年12月以前,未阳人以庞大的数量盘踞于天平下端。在这之后,筹码被转移,他们又成为了“少数存在的个体”,被升入空中。

5月15日,钟南山院士介绍,全国大概有15%的人尚未感染过新冠。

如今“二阳”来势汹汹,站在天平高处的未阳人,越发稀少。但成为少数的他们,此刻或许并不开心。

一些至今没有感染过新冠的人中,有人会称自己为“防疫钉子户”“未阳观察员”,依旧将生活放置于严密的“罩子”之下,全面切断一切可能感染病毒的途径。

阿杜就是其中之一,在新冠实行“乙类乙管”的135天后,他依旧没有摘下防毒面具。

每天出门前,他会戴好面具,检查一遍口罩的气密性以及头后固定带的松紧——如果带子变松,便意味着面具需要更换。

上班前,他照例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一大桶矿泉水,进入办公楼前喝一次,工作期间如果感到口渴,他会提着水桶到楼下再喝一次。

但在办公室,阿杜坚决不会摘下面罩。

佩戴防毒面具的阿杜

阿杜的午饭通常在户外完成。公司附近绿化好,草坪也多,他会选择一块没人的草地,摘掉防毒面具,拿出准备好的午餐。

如果期间有人突然接近,阿杜会立刻戴起面具撤离。10米,是不戴防毒面罩的阿杜,在户外与人保持的最近距离。

午餐内容也是固定的。

大部分是不需要加热的面包与蛋糕,再加上真空包装的鸡胸肉与鸡腿肉,以保证蛋白质摄入。这样吃了几个月后,阿杜又发现了一种可以加热的自热食品,口味选择更多,吃起来也接近常规午饭。

阿杜中午吃的自热食品

阿杜戴防毒面具的习惯,是在2020年养成的。

那时,阿杜的工作地点在上海虹桥火车站附近,每天都要穿过几轮人潮。为了防止感染新冠,他开始尝试佩戴防毒面具。

偶尔同事会问阿杜,长时间佩戴会不会觉得太闷,但实际上,作为使用三年的人,阿杜反而觉得相比口罩,防毒面具更加透气。

唯一的困扰是夏天,天气太热导致出汗让面罩贴到皮肤上。所以自去年6月后,阿杜开始骑自行车通勤,从他家到公司的距离往返46公里,单程要花费1个小时,骑行时,阿杜通常只佩戴普通医用口罩。

进入11月,天气越来越冷,加上感染高峰期到来,阿杜放弃了骑行,恢复了戴着防毒面具坐地铁的日常。

在地铁上,阿杜偶尔会看到有人偷拍自己,却也仅限于此——没有人会真的走上来问阿杜,头上戴的是什么。

这似乎成为了大家的某种默契,每个人都知道答案。

阿杜使用的紫外线灯

去年12月以来,周围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但阿杜脸上的防毒面具却戴得越来越紧。

他拒绝一切聚餐,很少见朋友,更不会去电影院与商场。除了两点一线的上班外,他只会去家附近的超市与市场,补充食材和日常用品。

阿杜今年32岁,从事数据咨询行业,如今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已经退休,平日里,除了父亲偶尔需要去医院外,他们从不下楼,家里的购物都是阿杜完成。

作为家中唯一一个仍在接触外界环境的人,每天回家之后,阿杜会将穿过的所有衣服放到卫生间,用医用紫外线灯照射20到30分钟进行消毒。同时阿杜会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如同一个被设计与改良过多次的程序,从疫情开放至今,阿杜的每一天都如此度过,也至今未阳。

阿杜与女友,女友也至今未阳

之所以坚持如此严密防疫,是因为特殊的家庭情况。

他的爷爷、外公与外婆都已高达90岁,或许在某个角度看,这是三代同堂的幸福,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意味着,在新冠面前,这个家庭需要承担着更大的考验与风险。

作为家中最年轻的一代,阿杜决定成为那个“守门人”。

五月过后,上海的天气越来越热,又到一年夏。

但一切只是计划,阿杜也不知道,这个夏天会不会迎来一些终结,前方仍旧充满未知。

从去年12月24日开始,龙小轩就再也没下过楼。

家里的门缝被他用棉柔巾一点点堵住,每天起床后,他会用喷壶将棉柔巾打湿,以阻碍外部空气进入。

窗户也常是关闭状态,为了通风,龙小轩会将一扇窗户打开三厘米,贴上三层棉柔巾,用于过滤空气。

龙小轩做的窗户防护

在自我隔离的160多天中,龙小轩只开过一次窗户,为的是将需要退货的物品,从窗口丢给楼下快递员。其余时间,房间的窗户都是关闭的。

每天他的生活十分简单。7点左右睡醒,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白天看股票,晚上打游戏,饿了就用烤箱烤些食物,食物种类大多是土豆、玉米、红薯与鸡肉,晚上12点左右准时入睡。

因为龙小轩坚信,熬夜会减弱自己的免疫力。

物资通常是靠快递与外卖,每次运来,他都会穿着防护服将静置过后的东西搬进来。生活垃圾的处理,则是通过叫闪送服务,让闪送员把家门口的垃圾扔到楼下。

除此之外,每天龙小轩还要用酒精消毒十几次,并对全屋进行熏艾,从未间断。就连他的微信朋友圈,分享的也都是与疫情有关的内容。

他如今的生活,被“防疫”二字全面侵占。但很难想象的是,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每个休息日都要出门闲逛的上班族。

龙小轩的朋友圈

龙小轩今年32岁,在进行自我隔离之前,他生活在珠海。去年12月底,他辞去学校食堂的工作,打算休息一段时间,顺便去揭阳与异地女友见面。

最初,龙小轩只计划待几天,但没料想,新冠病毒开始大范围传染。看着朋友圈里一个个变阳的朋友,他开始焦虑。

同一时期,龙小轩偶然在视频软件上看到,一个生活在国外的博主,称自己因为阳过三次,被查出脑萎缩。龙小轩打开网页检索这一病症,得出结论——“他也就还能活10年”。

躲避病毒的战役正是从这一刻打响的。

坐公共交通回珠海自然是危险重重,继续住酒店又不是长久之计。思索之下,龙小轩通过中介在揭阳租下一间房子,带着仅有的一套衣服,搬进了10平米的出租房里。

房子距离女友只有5公里,但因为女友已经阳过,龙小轩害怕见面增加感染风险,便骗女友自己已回珠海。

如此之下,在一个接近陌生、没有熟人的城市,龙小轩主动开启了隔离生活。

刚住进房间时,恰好是病毒感染高峰,每天龙小轩都能听到邻居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为了防护,在住进房间里的第一周,他只吃泡面,睡觉都戴着KN95口罩,感到嗓子痛的时候就测一下抗原。

物资陆续到位,因为担心油烟机会交换外界空气,龙小轩又吃了一个多月的蒸菜。后来,蒸锅被烤箱取代,他开始沉迷于研究不同的烤箱美食。

龙小轩用烤箱制作鸡肉

对于龙小轩的行为,住在珠海的父母并不理解。

周围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感染的人数不再增加,父母觉得病毒早已消失,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极端坚决不愿意走出房间,甚至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

“不过他们现在不会这么说了,因为二阳来了”,龙小轩说道。

龙小轩发的朋友圈

前段日子,龙小轩终于告诉女友,从去年12月起自己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揭阳。女朋友觉得震惊,却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他吵架。

对于女友的反应,龙小轩解释为:“她阳过之后记忆力都不太好,记不清我们多久没见过面。”

进入五月,揭阳的天气越来越热,中午温度高时,常常会超过35度。

因为害怕吹进病毒,龙小轩始终拒绝开空调,他花200多块钱买回一台大风扇,放在房间中央用于散热。

至于什么时候走出房门,龙小轩还没想好。手中的存款还能撑到年底,他决定再等等看:“熬得越久,病毒越轻”。

“健康第一,钱都是身外之物。”

或许对于龙小轩而言,新冠是一个具体的敌人,但对于出生于2001年的思瑶而言,“变阳”这件事更像是一个未知的访客。

她不知道访客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它会选择夜晚敲门,还是白天按响门铃。

对于去年12月底参加考研的思瑶而言,新冠走近的节点,恰好是她人生中某个“黎明前的夜晚”。

思瑶今年大四,在河南许昌读大学。去年10月份,她结束实习回到学校准备考研。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舍弃了大部分周末时光。

日子过得枯燥,但思瑶却很少抱怨,毕竟她清楚,今年的考研形势并不乐观。

2023年全国研究生报考人数达到476万,创下近10年人数新高,但扩招的学校却并不多。僧多粥少,谁能够成功上岸,需要靠努力与天分,也需要一些运气。

而新冠则成为了影响“上岸运气”的一部分。

备战考研时思瑶拍摄的学习桌面

在思瑶的记忆中,距离考研只剩不到一周时,身边的同学与朋友开始不断感染。

最开始只有几个人,渐渐教室里的咳嗽声频率逐渐密集,空着的位置越来越多,学校超市里的黄桃罐头也在一夜间,被抢购一空。

各种各样的消息开始传来,有的同学阳了,但两三天就好了;有的同学阳了却高烧不退;有的同学严重一些,出现了咳血的症状。

也正是这一时期,思瑶的担忧到达顶点:

“当时觉得很恐惧,你不知道身边谁是安全的,谁带着风险,又很怕在考试前阳了,几个月的复习准备都打了水漂。”

生活在学校,思瑶能做的大多也都是基础性防护——佩戴口罩,喷酒精,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路过有阳性病例的宿舍时,加速走过。

临近考研那两天,学校的浴室暂停使用,食堂停止堂食,思瑶从教室搬回宿舍学习,每天都会测量三次体温,严密观察着身体的细微变化。

在阳台背书的思瑶

2022年12月24日,在“阴阳混考”的教室里,思瑶完成了长达两天的考试,之后她约了一辆顺风车,回到河南信阳的家中。

彼时,思瑶的家人都已阳过,其中,就包括思瑶的姐姐。

和思瑶相同,姐姐去年也考研,考研前两天,她测出阳性,发着烧参加完考试,回到家时还在咳嗽。

那段日子,思瑶和家人们一起吃饭,和姐姐住在一间卧室,对待变阳这件事,她心中那根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

期间,她参加了村里的两次流水席——一次喜事,一次丧事,考了驾照,又在除夕夜去县城看了烟花。那时大家都已不戴口罩,不断出现在人群中的思瑶,甚至做好了变阳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阳。

思瑶拍摄去县城看烟花

再之后,她回到学校,去郑州参加研究生复试,又陪姐姐在杭州住了一个月,去了不少景点,过程中没有做太多防护。

但她依旧没阳。

思瑶也曾试图分析原因,但始终没有得出答案,只好归结于自己“有些运气”。

如今,思瑶已回到学校,准备毕业答辩。

临近答辩的前半个月,思瑶突然嗓子上火,严重得说不出话,彼时,有关二阳的新闻频频出现,但思瑶却没有拿出抗原进行检测。

她很清楚,这次上火只是因为吃辣过度。

对当下的思瑶而言,新冠已成为她人生中存在感极低的事情。和考研前的恐惧不同,她不再在意是否会阳:“我不太担心,阳或者不阳都顺其自然”。

毕竟在她4年大学时光中,“新冠”带来的影响,曾占据80%的时间。而如今,她想抓住那剩余不多的20%,去感受校园里,那一缕缕穿过操场,直接吹到面庞上的风。

阵营早已产生。

在没有阳过的人中,存在着两种情绪。

一种是自信。阿杜认为,自己的防护措施接近完美,百毒不侵。

另一种是无视,比如画手小鹿,她将自己的未阳归结于“过敏性鼻炎”,认为新冠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

比如生活在北京的莫莫,从去年至今,她很少做防护,每天在早高峰时乘坐地铁且不戴口罩,一到假期就四处旅行,却始终未阳,她认为自己是医生口中那一类“不易感染人群”。

像是拥有了某种天赋,纵使身边人阳了两轮,纵使不戴口罩,纵使每天出现在人潮最为密集的地点,纵使与阳性病例同吃住,他们依旧逃过一阳。

过程中,这类人偶尔会复盘,试图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证据”。

他们中有人认为自己未阳是因为体质好、坚持跳“帕梅拉”;有人认为是家族遗传,因为自己与父亲都没阳过;有人会归结于过敏性鼻炎;也有人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阳过。

猜测无法被论证,但这些“未阳人”的经历,构成了一条条不确定性的线索,打造出了一个确定的样本结论:

直到今天,无论是否阳过,新冠扎实影响与改变着每个人的生活,无一例外。

阿杜

新冠如同一块漂浮在每个人头顶的乌云,阳过的人面对的是不同的降雨量——有的人经历的是狂风暴雨,有的人只轻轻被打湿了头发。

未阳人要面对的,则是降雨率的区别。有的人试图驱赶乌云,有的人则早已不再看天气预报。

不可否认的是,新冠确实重塑了人们的生活。

无论阳还是不阳,每个人都在尝试着进行自我分析,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来定义自己的相同或不同,纵使他们仅仅是在度过新冠来临之前,最普通的生活。

但,有些习惯被永远改变了,有些情绪被长久留存了,有些记忆不会消散了。

*应受访者要求,阿杜、龙小轩均为化名

*除标注外,图片来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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