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千般好（之一）
柯尊解
2022年9月3日 星期六 晴
9月4日 星期日 晴
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
儿子和媳妇跑来跑去，累得喘不过气来。但第一天，我们还是把饭做成功了，只是要经常按那个红键。
儿子今天还要上班。但他还是抽时间帮我们在手机上填了那个到粤人员报备表。填表的程序那个麻烦程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我们在火车上填过很多次，都是提交不成功，或者就是哪个验证码错误，甚至有个名词我们都不懂“验证码宽度不够！”
天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到403后，儿子用他妈妈的手机填好了，我是作为随行人员一起报备的。那张表上注明，这样是可以的。
电梯是直到今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才修好的，有了电梯，我就敢出门了。晚上我和老伴一起下去做了核酸。儿子也赶过来了。他若不来，我们还真做不了。我们在黄石做核酸，给他们扫一下鄂健康码就可以了。这里第一关是给他们看粤康码，然后，就要用手机将他们现场的一个什么粤核酸码截图上传。这一关，我们就无法操作，就是儿子操作，也弄了大半天。
但做完核酸采样回到家，晚上9点钟后，有个02031106012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一个女孩子声音，问我从哪里来，坐的哪趟车，住在哪里，住多久这些问题后，告诉我，我必须在明天“带身份证到西丽园公园报备”！我说，我儿子刚刚给我报备了呀，她不管我说什么，只是强调“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明天一定到西丽园报备”。
我知道她说的是决定，没有商量余地，就问西丽公园在哪里，能不能发个地址给我的手机上。她说，不能，她用的是派出所座机。但她很优雅地说：记住：西边很美丽的公园。
我本来有些生气的，倒被她这一句“西边很美丽”弄得想笑了，心想，东边不美丽吗?东方红太阳升哩。南边不美丽吗？广州多美呀！北方不美丽吗？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但想到明天去报备可能遇到的麻烦，我真的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了。我连忙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听到消息，也感觉很奇怪，因为是他亲自为我们填表报备的，而且手机上已经明明白白显示“提交成功”！他把电话号码要去，给对方联系，再给我回电话说，还是要去，就是做个核酸。
儿子说，你们搞不清楚的，明天等我下班回来带你们去。
老伴开玩笑说：“就是你少做了一次核酸，所以要你去补做。”
我还真相信了她的话。
9月5日 星期一 晴
上午，老伴提出来，我们自己打车去西丽公园，儿子太忙，晚上回来本来就累得不得了，还要带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做核酸，实在太辛苦了，媳妇下班回来，还得去接孙女，更没有时间。再说，等儿子回来，不知道是晚上几点钟了，再找到那个地方去，搞不好就是晚上9点多钟了。昨天那个女孩说，他们是早上10点到晚上10，虽然可以赶得上，我们要弄到晚上几点钟回家呢？
显然，老伴说得很有道理。
吃了早饭，我们出门打了车，司机是个湖南衡阳的小伙子，对这一片的路径也不熟悉，虽然有导航，绕来绕去还是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了那个地方。其实就是个街边公众活动的地方，难怪导航上也标不准确。但那一大片地方，不知道在哪儿找他们报备，再打那个31106012，却无论如何也不接你的电话。
好在老伴很快找到了那个地方。
到了那里，排队的人并不多，超不出20人，但手机上操作，实在太复杂，现场的人，几乎都不会操作，老人就更难了。不仅要填很多奇怪的个人信息，还要身份证截图上传，要把他们立在现场的三个码都截图上传，而且，动不动就是验证码——最可怕的就是验证码，要不就是说你验证码错了，要不就是说你的验证码宽了，获取验证码又复杂，稍微缓口气，就说你获取的“验证码过期”。
我知道我和老伴都没办法在手机上操作。现场入口处站着三个穿蓝工作服的小伙子，他们站在那里做什么，我没看出来，好像没什么事，人们从他们面前经过，并不需要出示任何东西，他们只需朝过往的人招一下手就行了。
我就试着请其中一位：“能帮帮我们吗？”那位竟冷笑，说：“我帮你，我的活谁干？”
他没有什么活要干啊，但他也有他的道理，让他站在那里，即使什么事没有，他的岗位也是站在那里，不是帮你手机操作。
我知道不能责怪人家，只得转身走开，一位黄冈老乡排在我们身后，也正在那里发愁，他操作失败多次了，另外两个年轻人，也操作失败了。
后面有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在打电话，听她的电话，简直就是听一个故事。她大概在七八年前，曾到深圳帮一个朋友管理过一个什么馆，但不到半年，她觉得那工作不适合自己，就辞别朋友，离开深圳，回了她常住的番禺。估计是她那位朋友没有办她离开深圳的什么手续，这次深圳疫情被认为是重风险地区，现在每天都有好几个防疫单位给她打电话，发微信，说她是深圳过来的，催促她立即报备，立即做核酸采样，立即隔离。而且无论她怎么解释，对方只强调：“你的资料上显示，你一直在深圳，现在我们发觉你人却在番禺！”
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啊。但是，向谁解释，谁能做主听你解释？就目前形势，哪个敢给你作主？况且，怎么才能解释清楚，也还大有问题。像一阵乱风，你遇到了难题，还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好人。站在第一道关口的三个年轻人中，一个稍胖点的小伙子看到我们年纪大了，实在不会手机操作，站在那里那么久，还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就走过来朝我说：“我来帮您。”
我那一刻真的有说不出的感激！
他把我的手机接过去，也操作了20多分钟，上传身份证，截图，好像也反复过几次，但总算是过了。而且，他把我老伴作为我的随行人员，也报备了。因为昨天儿子也是这样操作的，却被有关部门否定了，我担心老伴能不能算报备，就问那好心的小伙子：这样我老伴就算是报备了吗？他回答说，是。然后我们从那个不肯帮我的小伙子面前走过去，到一个岗亭去领一份表。发表的小伙子也是说，可以两个人填在一起，问那管填表的小伙子，这样两个人都算报备了吗？回答说，是的。拿着这份表到下一站交表，领一只棉签，再到一个地方让护士采样。
全过程大约一个小时。
9月6日 星期二 晴
桥福园今天没有核酸采样，儿子说，规定三天，满了。
下午在家，突然又接到一个电话，是找老伴的，正好她在洗澡，我就接了，对方说：不是个女的吗？我笑说：应该是女的，但她这会儿在洗澡，可以跟我说。他还是重复问我们，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坐的哪趟车，几车厢几号座，长住，还是路过，住在哪里，做了多少次核酸采样，有粤康码吗。
问完了，他又告诉我，我老伴明天必须去他们那里报备。
我真急了，连忙说：我们刚刚到西丽园报备过的，他们说我们算是过关了啊。
他竟说：你们住的地方归我们片区管，所以，必须到我们防疫站报备。
我的天啦，到底有多少单位管着我们，到底要给多少部门报备？不是大数据时代吗？他们就不能相互沟通下一吗？
我反复跟他们说明，这次还好，他们大概真的沟通了一下，没再强调要我们去他们那里再做一次报备。
但今天比昨天好了很多。
先是汪芳找了个通厕所的工人，把那个卫生间的马桶弄好了。儿子购买的桶装水，也送来了。到了下午，汪芳预约的煤气公司安全检查的人也准时来了。
煤气是我们最头疼的事情，汪芳问了很多人，但都是电话里指导，一时说是这个阀没开，一时说是那个阀要往哪个方向扭一下，我们都照着做了，不管用。
来的是位年轻的王师傅，他一看就说，是煤气表的电池不行了。内行就是内行，电池谁都会换，但一眼能看出是需要换电池，这就是本事，是业务知识。
要换四只电池，我们刚到此地，连方向都没辨别清楚，要去买都不知道到哪里才有卖电池的商店。小王师傅看到我们是老人，又是新来的，就连忙打电话他的同事，问同事那里有没有电池。幸亏有，他那位同事连忙送过来。装上电池，煤气立即就通畅了，我们感激小王，要付钱。他却说，公司有规定，职工在外不能收钱，结果，那四只电池，就只能算是他私人出钱送给我们的！
9月7日 星期二 晴
昨天一天算是来这里以后最顺利的一天了。
首先是那个马桶通好了，接着是煤气也弄好了。到了晚上，儿子把新买的电脑也送过来了。他来吃了晚饭，就把电脑装好了，我试了一下，跟在黄石家里的电脑设置基本一样。就想，明天就可以做事了。而且，我想先把这几天的日记补起来，然后，就把这几天的经历写成一篇文章，连题目我都想好了：《在家千般好》。所以，昨天晚上，趁儿子帮我调试电脑的时间，我和老伴下楼去做了核酸采样，就在小区里面，而且，昨天的人很少，儿子也教会了我们怎么样给服务人员看截图。做完核酸采样回来，电脑也正好调试好了，但我还是想等到今天再上电脑写作。
今天上午7点多，我把我从黄石带过来的U盘插进电脑，取出我拷过来的文件，居然没有我最需要的那个文件夹！我在家里是记得好好的，特别把一个拷好的U盘胶带缠好，怎么两只U盘都是同样的内容，没有我需要的《2022.2》相关的文件！当时我就急得想哭，原来，我把《2022.1》这个文件夹，当成是《2022.2》这个文件夹拷进了U盘。
连忙给张伟打电话，通了，他竟两次关了我的电话，那时候，是7：40分，他大概还在睡觉，我转头给他妈妈打电话，再过几分钟，张伟打电脑给我。我真是太着急了，告诉他赶快到我家里去，把我的电脑打开，我再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他还真的是很听话的，毕竟从他家里，去我家里，再打开电脑，是需要时间的。他似乎是跑过去的，很快就来电话，说他已经把电脑打开了。
我告诉他，电脑桌面上最下一排，有个《2022.2》文件夹，你打开，把里面的所有文件，都通过微信传给我。
我黄石的电脑速度不行，等了几分钟他把微信加好了，很快就把七个文件全都传给我。我的心情这才慢慢缓过来。还真是幸亏有个张伟，不然，这么远，我就是回去也不行，回去了，恐怕想再回来，那就很困难了，又要从头来报备做核酸！谢谢张伟。
真是出门处处难啊。
不过，回头想想，其实没什么，遇到那么多为难事尴尬事，后来也都一一化解了，日子不到事不了，还真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道一道的坎，跨过去，它就不是坎了。
柯尊解，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收获》《长江丛刊》《长江文艺》《芳草》《春风》《小说》等期刊，已出版长篇小说《染血的脚印》、中篇小说《望莲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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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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