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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高校2017文学大赛]湖师文理学院胡芳菲的小说《一个失足女孩的手札》



胡芳菲,现就读于湖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担任湖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沧浪文学社主编一职。 曾荣获“三行情书大赛”微言奖,“新生杯”征文大赛优秀奖,“一二九”诗歌散文创作大赛优秀奖,中国作家校园文学大赛三等奖,湖北理工大学经韬文苑征文大赛二等奖,第十一届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作品入选《第十一届全国大学生文学大赛优秀作品选》,参加高校文学大赛作品入选《心灵文苑》,被聘为全国高校文联会刊《高校文学》杂志签约作家。  

一个失足女孩的手札

女孩翻动着陈旧的米黄色笔记本。随着岁月的流逝,它的纸张已泛黄,大多数纸张的页脚已卷了起来,有些页面甚至已经破损。  

翻开扉页,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我一直等着你出现,直到晴天变成了雨天,反复联系的思念也长了茧。——孬孬”  

原来那个将女孩从肮脏罪恶的深渊中推出的那个女人叫孬孬。女孩始终忘不了倒在血泊中的女人用尽最后一口气让她携带着日记本和怀表快走,那隔着的一道门竟是生与死的界限!  

女孩泪眼朦胧,继续翻动日记本。  

1986年5月20日天气阴转小雨  

天色像一张隐晦的脸压在窗前,发出令人窒息的呼吸……  

她叹了口气,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手不停的在脸颊边扇动,想尽力带给自己一丝丝凉意。她用手杵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闷闷不乐地看着路边的商店不停地倒退,地上散落着巧克力包装纸,吃到一半的炸香蕉,还有一张旧CD。她看了看怀表,还有102分钟火车就要出发了,而她现在还在赶往车站的路上,现在除了坐等巴士到达车站之外,似乎也无能为力了。  

这本该是快乐的一天啊。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两天母亲竟然发现了她外出旅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去见母亲眼中那个言而无信、狠心抛弃妻女的男人,十分的生气,虽然母亲最终还是妥协了,但那之后情况却越来越糟糕了。  

早晨闹钟没有响,等她从梦中惊醒时乜斜着眼向右瞥了一下闹钟。  

哦,天呐,九点一刻!  

她连忙坐起,在房间里忙的团团转,洗漱打扮好之后却找不到自己的证件。翻箱倒柜,急的她咬牙切齿,谢天谢地,还好最后在浴室的洗衣筐里的外套中找出来了。  

接下来她从衣橱里翻出了她最喜欢的褐色书包,把它扔在床上。她往里面放了一条粉色裙子,一件天蓝色T恤,一条紧身牛仔裤,几件内衣,还有一双圆头黑色小皮鞋。她想在他面前展现不同风格的自己。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现在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衫配背带裤,她觉得这身行头会显得她比较成熟稳重。最后她走向书桌,在左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米黄色封面的日记本,这是最重要的东西,她几乎出门随身携带。她拿起日记本吻了一下,飞快的放进包里,转身经过厨房,顺手拿了一个汉堡和一瓶牛奶,喃喃道:祝你好运!就跑出了家门。  

她抓紧时间赶上了去往车站的公交,一想到自己要在成人礼之时去见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她掏出脖子上戴的那块怀表,打开盖子,里面夹着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二十出头,有几分英色。  

“想必现在他已经胡子拉喳,中年发福了吧。”她眯着眼睛想象着父亲的样子。  

车子一个急刹车,她往前一倾,身子一晃,摇碎了最后一丝幻想。车子到站了,她看到了三个大红字“火车站”,匆忙的下了车。  

顺利的坐上火车,她用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以表平安,又准备给素未谋面的父亲也发一条,却为了消息内容而苦恼。该怎么称呼他呢?是该叫父亲吗,但他现在估计已为他人父,叫先生呢,似乎显得过于生分。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爸爸,我上车了。期待与你见面。孬孬  

在她按下发送键时,她的心就像打起了小鼓似的,紧张而又激动。  

经过了漫长的黑夜,穿过了二十一条长长的隧道,火车到达了终点站。她起身,跟随着人群涌出列车,她感到脚已经麻木了,于是在肮脏的水泥地上跺着脚,以保持自己血液循环。她拿出手机想给父亲打个电话,却显示信号不佳,她不禁低声骂了一句,又继续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她有些眩晕,她皱着眉头用中指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本想缓解一下这糟糕的状况却无济于事,不一会就眼前一黑。  

1986年5月31日天气未知  

周围一片死寂,漆黑一片,黑暗如同一条厚厚的毯子一样笼罩着我……  

她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在地面撑着,挣扎着站起来,头晕目眩、浑身疼痛的她感到有什么异物在自己的手上爬行,定睛一看,条件反射地尖叫,用力甩手、使劲儿跺脚,试图把依附在身上的蟑螂甩掉。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非常空旷,明显得听到叫喊的回音。残破的墙壁开始剥落,潮湿的地面上发霉的稻草在躁动,耗子探出头来,成群结队地在她面前放肆地行走,好像在游行示威,饥肠辘辘的它们不停的吱吱吱的叫唤,似乎在商量着如何瓜分这庞大的食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接着铁门被打开,阴暗的房间里透进一丝丝暗淡的光。黑衣男子慢慢逼近,她吓得一直往后退,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偷的向前方偷瞄。那个黑衣男子每走近一步,她就抽搐一下,她不敢去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凭她的直觉,她现在一定是羊入虎口,身处困境,插翅也难逃。黑衣男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左手拨弄了下她凌乱的头发,右手则用力地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摆向正前方,而她却拼命地将头埋进右下方,男子用力扯住她的头发,疼得她直冒汗,口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她感觉头皮都要被连根拔起了,但也只能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男子狠狠地赏了她一巴掌,继而仔细的端详了一会,站起来啐了口痰,笑道:是个好货色,值个好价钱。孬孬被那一巴掌打懵了,尚未缓过劲来就被带走了。  

车子一路颠簸,在她被拖出黑暗的房间被丢进后尾箱时,她就知道自己将面临着另一场危机。数天未进食的她胃里一阵翻滚,上腹部疼痛。胃痉挛使她缩成一团,她想双手环抱给自己一些温暖和安慰,从前在学校因为单亲而被同学们嘲笑发生胃痉挛时她就这样做,现在是不可能了。她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着,嘴巴被胶布封着,眼睛被布条蒙着。此时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去想家人,也不去想逃跑,更不去想将来,她只想哭。孤独的抽泣。  

当黑色的布条被摘去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她瞬间明白了事态,脑子里浮现出在电视新闻上报道的那些肮脏的罪恶的事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种事件的主人公。  

处于青春期的她,在那个荷尔蒙弥漫的春天里,看着自己慢慢变化的身体,她的确幻想过自己成为童话中的女主角,和心爱的白马王子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残酷的现实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记耳光,让她真正的明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不美好。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是一个年纪约莫有四五十的老男人,他如果有小孩的话应该也跟自己差不多大了吧,她想到。要被一个与父亲年纪相仿的人强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也是对父亲美好期望的玷污!  

男人边走边脱衣服,解开腰间的皮带,不停的搓手,一脸淫笑,垂涎欲滴,眉眼间满是贪婪。  

她吓坏了,不知所措,只知道一味地摇头,苦苦哀求着,挣扎着。只是她越是反抗,男人越是疯狂,对她加以拳打脚踢。  

她就这样被转手卖了三五次,中间发生了多少不堪的事情,她又有多少次潜逃未果,有多少次丧失了生存的希望自寻短路,身上有多少淤青和伤疤,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只是她还不甘心,她还尚未见到期盼已久的父亲。 

1987年1月1日天气阴转多云  

事情总是这样的,当你在无限循环的事件里生存,除了逃离,只剩下习惯……  

在那个年代,除了一些花钱买快活的人之外,经常会有跑粮食运输的司机夜宿大车店,晚上寂寞难耐,就会招引像她这类的失足少女、妇女,办完事,不用给钱,拿器具量出一定量的黄米来顶账即可。还有些煤车司机量完黄米,直接卸半吨煤,半吨煤顶一晚上,在那个钱比煤贵的年代里,不足为奇。  

后来,坊间就用量黄米代指男买女卖之事。因此,她们这类人也多了一个代称叫“黄米”。渐渐的她习惯了那种见不得人的接人待物,不再介意那些龌龊的行为。最初,她还有些抵触这个称呼,后来也习以为常。  

她的身体愈发的变得凹凸有致,散发着浓厚的女人味儿,加上胭脂水粉的装扮,真真是长的标致,活脱脱的一个尤物。  

她开始变得麻木,为了活计,愿意身体收到凌辱,也不再顾及颜面,无论来者何人,都能笑脸相迎,脱衣相待。即便是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渐渐的她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后来还染上了吸毒的恶习,沉迷于醉生梦死,以至于她也不再想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想浑浑噩噩的把这一生凑合地过完。  

面对电视里重复播报的寻人启事,她已麻木不仁,没有去相认的欲望。如今自己过着如此不堪的生活,做着令人唾弃的营生,哪里有颜面去见自己的亲人。如果相认了,父母看到这样的她又是否会重新接纳她呢,还是矢口否认?  

她根本不敢想象。  

她觉得被父母抛弃会比受别人的蹂躏更令人心寒和绝望。面对这样的心理斗争,她却步了,败在了现实的面前。  

这是离家的第225天。今天街上的人都提着大包小包,最不济的也是拎着一块肉、一壶酒外加一包黄油纸裹着的酥油糖,哼着曲儿踏着调儿往家走。橘黄色的街灯,接连不断的炮竹声,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一一映入眼帘。  

她知道今天是元旦,是一个举家团聚的日子,可是于她而言没有什么不同。她没有所谓的假期,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继续她的工作,为那些单身汉子,运输司机,对妻子失去兴趣的男人带来快乐和激情。  

孤身一人,却倒不在乎孤独和寂寞。若是她向同行的人倾诉自己的孤独寂寞,反倒会被嘲讽和蔑视,她明白自己和那些纯粹的将金钱、生活等同于工作的人不完全一样。  

1987年10月07日天气晴  

独步在荒凉的夜街上,一种枯寂的声响固执地追随我,如昏黄的灯光下的黑色的影子,我不知道该对它珍爱还是不能忍耐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置身高楼,凭高看去,中秋的月夜,长空万里无云,显得更为辽阔无边。月亮的光辉从天上照射下来,使秋天的碧空沉浸在一片清冷之中。  

不远处河边上空缓缓升起的孔明灯,让她想起了故乡的中秋有在河边放莲花灯的习俗。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  

她并不想走近去瞧一瞧这看似温馨的时刻,这只会徒增她的忧伤和思念。  

她向往月宫中的清净自由,秀丽的江山像图画般的美丽,看过去在朦胧的月色里,树影婆娑。现在她把天上的明月和身边自己的影子当成知心朋友和她一起起舞,希望愉快的度过如此良宵,邀月赏心,用酒浇愁,但悲愁还在。此时此刻,唯有月亮才是知音,渴望乘风归去,在明净的月宫里,把横笛吹的响彻云霄,不再过问人间烟火。  

现在的她似乎丢失了初来乍到时所有的纯真和感情,甚至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焕然一新,唯独保留了随身佩戴的怀表和写日记的习惯。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最终会不会消退,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麻木冷血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每天对镜贴花黄,却要陪笑着去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消耗着自己宝贵的青春。那个初长成的少女,尚未穿着最美丽的衣裳见到期待已久、素未谋面的父亲,还未收到哪怕一份成人礼,就被带到这个无底洞里来了。她忽然想起一句诗觉得挺应景的: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人生啊,或许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吧。她有预感,她会死在荒原的冬天。  

1988年02月16日天气大雪  

不管有没有和你一样的人,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做那样冷漠的人。对一切都不在乎,冷漠是感情的顶点。对于爱的冷漠或许可以只记得一个真爱;对于人的冷漠或许可以只记得一个亲人;对于你的冷漠或许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她好像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他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温暖和慰藉,抚慰了她那么久以来受伤的封闭的心灵。他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情愿的事情,也不会看不起她,喜欢与她促膝长谈,并且劝她放弃现在的一切,重头开始,她很享受更珍惜这样的时刻。她麻木冷漠到极点的心灵似乎是经历了一个春天,慢慢的有了真感情,重拾同情心,爱心,不再那么自卑,有了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感觉世界并不像之前那样黑暗,时不时还能感觉到阳光倾斜下来,紧紧地拥抱着她。  

最近她碰到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似曾相识。青涩懵懂,稚嫩可爱,让人心动,更让人心疼。不知怎么的,自从女孩无意间撞到她像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时,她的同情心好似打翻的水,一下子弥漫开来。  

直到她看到女孩被迫量黄米,女孩的那份执拗像极了从前的自己,在恶魔的面前做着一些无谓的挣扎,千方百计的躲避,歇斯底里的叫喊,无奈苦苦地哀求,最终还是逃不出魔爪。当初也多么想有人拉自己一把,逃离这火坑,这万丈深渊!  

她心头一股热流涌出,鬼使神差般地踢开了房门,拉着女孩拼命的往外跑,根本顾不得房里的男人如何呼喊,又有多少人追打过来。只记得在冲出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她将日记本和怀表塞进女孩的怀里,用尽全力地将女孩推出门,大喊了一声“快走”,便重重地关上了门,用身体死死地挡在门口,不管有多少人前来殴打拉扯,她都不肯让步。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荒芜的世界里,唯有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陪伴着她这个异乡人。         不知是谁人叹道: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  

门外大雪纷飞,炮竹声响此起彼伏,燎亮火光清晰可见,腊酒氤氲飘香,童稚嗤嗤嬉戏,尽情的享受除夕之夜。  

女孩泣不成声。提起笔,在日记本空白的地方写道:  

1988年02月17日天气雨夹雪  

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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