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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赏读||薛金梁:手工馒头(中篇小说)

文学人生 诗意生活

        第2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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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高莲花

手工馒头

                薛金梁

1、接到订单。老二怔住了,不像往常那样兴奋和激动。做不做,老是吃不准。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儿。

平常,老二给人的印象不是这样:遇事冷静沉稳,思路清晰敏锐,处事干脆果断,从不托泥带水。今儿,这是咋了?楞是不敢拿主意,心旗儿飘摇,似乎乱了方寸。说话也吞吞吐吐、磕磕吧吧的。这事又不能往后推,做与不做,得赶快咬个牙印。人家还急等着回话呢?

对不住了张秘书,这事我一个人实在做不了主,得和家人商量商量再说。最后,老二只好客客气气地给人家在电话里表示歉意。

这分明是推辞的话,明摆着不想揽生意。接电话的是县统战部的张秘书。听老二不咸不淡的表态,很不高兴,想说气话,可又觉得不是时候,只有托住老二不放。张秘书非常遗憾,说哎呀,你看,没想到会是这样,然后又惋惜地说,老二啊?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别人做梦都求之不得的。你们却拿着生意往外推,可惜啊。张秘书叹息一声,又说,老二啊,你们想想,如果台胞吃中了你们老王家的蒸馍,说不定要你们把馍房开到台湾去。最后,张秘书仍抱着一线希望,肯切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急着往外推,再慎重考虑考虑,把订单接了。这可是为两岸发展关系,做了一件有益的事!

老二让张秘书说得哭笑不得,抿嘴一笑,说张秘书您把话说大了。

尽管张秘书把话讲得春光明媚,前景一片辉煌灿烂,也让老二感到鼓舞,可老二还是无法看到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明明知道接了订单有益无害,老二还是举棋不定,难下决心。这个订单非同小可,他要听全家人的意见。馍房的兴衰虽不掌握在他们手里,可也与他们连着血肉扯着筋。万一中间出点啥意外,也不至于让家人说三道四的埋怨。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馍房人去院空,徐徐静下来。趁家人下班还没有散去。老二对家里人说,趁这一会不忙,咱说说订单是接还是不接?张秘书那边还要咱的话呢。

老二话音落地。一家人的情绪马上低沉下来,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好像有意晾老二的台。一开始,他们都不乐意,反对接单子。困难在面前明摆着:订单数量有限,开炉烧不够碳钱。赔几个碳钱也无所谓,关键是要操办一套家什,过后又要废弃搁置,给扔了差不多。一套家什操办下来,少说也得个四五千块。再说了,又是手工操作,干起活来,又苦又累,还不出活。工序一道又一道,麻烦死了,这样的话,老王家的人不赶兴趣。

老二看家人个个都不表态,知道他们有抵触情绪,就自个先说,我觉得不干太可惜了,找上门的买卖,又不是咱们走出家门招订的买卖。机不可失啊,你们想想。如果咱接了这份订单,咱老王家的蒸馍卖到了台湾,那名气可就大了。如果上了电视报纸,全省全国都知道。这可是不花钱的广告。老二被自己说得心花怒放,他似乎来了兴致,又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看卖馍是个不起眼的小行业,可也能做大做强,给咱带来滚滚的财源。

老二的话语使家人也都坐不住了。老大脸一沉:老二,听你的口气,这生意咱干了?老二怕伤了家人的心,影响了馍房的生意。忙说:干不干,还是大家说了算。老三说:眼下快到了腊月了。四面八方换馍的一上来,咱哪还有心思顾这个?老二说:你别担心这个,不会赶到一块。老大也提醒老二,一年的好生意就年前这几天,可得把握准,千万不能耽误了。老二说:不会的,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老大又说:这可是全手工制作,传统工艺,麻烦得很,你可要弄准了。老二又说:这个我想过了。

老大看大家的思想不太一致,自己本来也赞成接单的,可又怕得罪哥几个,不敢冒然表态了。看着托下去没个结局,暗中想帮老二一把,就想点子,出主意。老大说,不如把金书记叫来,听听他的意见,人家可是见多识广。

老二顿开茅塞,眼前忽然一亮。他暗暗佩服老大的机敏,马上表态,说就按老大说的办,把金书记请来,听听他的意见更好。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然后就吩咐老三出马,去请金书记。

老三别看年轻,可是不愿意跑腿,说给金书记打个电话就行。

老大看老三不愿去,也说,这么晚了,金书记还能不睡?

老二说,天刚黑一小会,金书记睡不了。仍坚持叫老三出马,并说,打电话请人家说咱家的事,嫌咱们拿书记不当回事,咋着也得上门亲自去请才是。

老三说不过老二,歉意地笑笑,说姜还是老的辣。骑上摩托车一溜烟似的急驰而去。

金凤书记正好今天没有会议,也没有去谁家贺喜喝席酒。晚上喝了汤,正在看央视“新闻联播”。听说请他参政议政,欣然应诺。又听说一个台胞指名道姓地要订老王家的蒸馍,非常吃惊,觉得意外:一个素不相识的台胞咋会知道老王家馍房?放着台湾的馍不吃,漂洋过海来订老王家的蒸馍,有点因由?他又是咋知道土疙瘩这个小地方的?

金凤书记到场。老王家一家人觉得蓬荜生辉,让坐、倒水、递烟、一阵寒暄,把金凤书记弄得很不自在,别别扭扭。金凤书记说,给我还客气啥?当官的为老百姓跑腿这是应该的,没听人家说么: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可不想卖红薯。金凤书记一席话,把老王家的人惹得直笑。都说,还是当官的会说话。老二也说,金书记这么晚了把你请来,打扰你了。

金凤书记吸着烟,听老二说了缘由,接上话说,这是好事啊?那这生意得做!金凤书记十分看重这份订单,话里洋溢着昂扬向上的激情,替老王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金凤书记又说,老王家的蒸馍出了家门,漂洋过海到了台湾。你们老王家的蒸馍出了名,咱土疙瘩也跟着名扬天下,多好的事啊?为啥不干呢?再往大处想:如果台胞吃了咱们的馍觉得好吃,让咱把馍店开到台湾去……金凤书记的话就是富有想象,又把老王家的人惹笑了。

老二也笑着说,那天,县统战部的张秘书也是这样说的。

金凤书记顺杆儿往上爬,精神一抖,更自信了,说咋样?我说的没错吧?连县里的领导也是这么说的吧?然后咂咂嘴,又喜笑颜开地说,有这个可能啊。老王家的人又笑一阵。老二的媳妇曲香梨,笑得两眼泪,没大没小的与金凤书记开玩笑,说吹牛逼不上税,专捡大的吹。

曲香梨的话又让一家人笑一阵,只有老二瞪了她一眼,嫌她嘴兜不住风,胡咧咧。一家人光顾高兴,也不在意老二说啥。有金凤书记的支持和鼓励,他们心中有了底气。老二也觉得今天金书记没有白来,虽然没能力让全村人富起来,可搞个宣传鼓励工作还是很拿手的,几句话,就把一家人的激情给点燃了。这也是个本事啊!

借着东风尽吹,老二果断拍板,一锤定音。老二说,有金书记的支持和鼓励,这订单咱接!

2、进了腊月,老王家馍房的生意眼看欢起来。馍房的主事老二,脑瓜子转得就是快,善时善终地跟着时间的节拍走。土疙瘩离新年的钟声还远着,外出打工的队伍还没有集结返回,就开始盘算年前的生意了。腊月别看冰天雪地的,这可是老王家馍房捡金子的时候。土疙瘩及周边村上的红男绿女,平时天南地北的打工,顾不上谈婚论嫁,大都把结婚的好日子看在腊月里,趁回家过年,就把婚结了。一进腊月,各村的婚事接连不断,一件接着一件。村村喜事多,老王家馍房的生意自然就跟着火。这样的火,还不算真正的火。过了腊月二十,那才叫火呢?从腊月二十开始,豫鲁皖苏四省交界的百姓,好像早有预谋,从四面八方,开着电车、摩托车三轮、柴油三轮……浩浩荡荡地向土疙瘩老王家馍房潮水般蜂拥而至。把老王家馍房围得水泄不通,门前排成几里长的长队。来的走的,出出进进,来来往往,人山人海,下脚的空都没有。此时,老王家的人都要开足马力,不吃不喝不睡,白天黑夜的连轴儿转,直到累趴下为止。即使这样风风火火地干到大年三十,还是有人急急火火地闯进馍房,问还有馍么?老王家的人只好笑笑,客客气气地说,对不住了,明年早来啊?来的晚了换不到馍,怨你不勤利。可来得早了,也要等上一两天,才能挨到。人家捞不到馍,路子远回不了家,总不能让人家渴着饿着睡露水地吧?老王家的人又是管吃管喝管住。并对人家说,对不住了,将就点吧。

老王家馍房一年的好运气,都在一个腊月,每到腊月里,老王家的人个个都提足了劲,张开大网,单等着一年一度的“汛期”。

一进腊月,老二就绷紧了弦。还没到紧锣密鼓的时候,一步都不敢丢松。一个馍房大大小小的事算起来还真不少。为了到时候不耽误事,馍机要早早地检修,老化破损的线路也要换掉。馍房里里外外也该打扫一次卫生。平时,生意平平淡淡的,干着没劲,也懒得打扫。面库平时关门闲窗,怕夏天的潮气扑进来。冬天了,要开窗通风透气,让那股霉味往外跑跑。还有面和煤,年前都要及早地握在手里,到时候算抓来不及,也省的涨价又缺货。

入了九天,下了一场小雪,薄薄的,刚盖严地皮。雪是齐着九来的,又叫“拦九雪”。拦九雪虽小,但意义非凡,这预示着这个冬天是个雪冬。拦九雪就像长篇小说里的“引子”,意思是:雪刚刚开始,真正的大雪还在后头呢!

大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也就是说,到了三九四九,雪就下大了,下厚了。意思是:三九四九肯下大雪。时值小寒大寒,天正冷。天越冷,雪越大越厚,就像三伏天的狂风瀑雨。春天的雨再大,也下不到这个份上。今年的三九四九,正齐着腊月二十。到时候,大雪封路,可就不好办了。天寒路滑,不是涨价就是确货,面和煤都不能放松,得赶紧操办。老大老三都是请话干,老三刚下学两年,还是个毛头小伙,操心还得靠别人。想到事不宜迟,老二顺手摸出手机,想问一下刘根轮啥时候能把面送到。

刘根轮常年给老王家馍房供面取麦,老二与他的关系供得不错。刘根轮人也厚道,诚实守信,有求必应,面从没有误过事。

老二还没有拨通刘根轮的手机,县统战部的张秘书亲自驾车找上了门。张秘书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不胖不瘦,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一看就像个城里的文化人。老二一看不认识,又不知道是干啥的,也就没敢多问。张秘书看老二不吱声,就客客气气地上前主动搭话,这里可是土疙瘩?老二机械地点点头,说是。土疙瘩可有个很名气的老王家蒸馍房?老二又诚肯地点点头,答有。然后顺口说,这里就是,并指指门楣上挂着的大字招牌。张秘书随着老二手指的方向向上观望,只见“老王家蒸馍房”几个烟熏日晒的柳体大字,醒目地横在门楣上。然后兴奋地一拍手,说可找到这里了!又身有感触地连连叫苦,说哎哟,我的天哪!我们几乎找遍了全县所有的乡镇,才找到了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下可好了。老二不好意思地附合着说,这里是有点偏僻。张秘书上下打量着老二,试探着问,你是馍房的主事?自家开的馍房,又没有上边认命的官职,老二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身份,就说,就算是吧,有事找我也行。头一次见面,老二还是很谦虚,但已非常主动,没等张秘书自报家门,他就问到这里啥事?在哪里做事供职?

张秘书三言两语,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老二这才友好客气的让张秘书到屋里坐,并说,天太冷,到屋里烤烤火吧。张秘书忙说,不冷,不冷。心里却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不急不慢的又入了正题,你祖上有个叫王大馍的?老二一笑,说那是俺爷爷。王大馍是他老人家的外号。张秘书又问,老人家四八年的时候可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做过馍?老二一惊,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一个问号:此人这是个啥意思?便有了提防。老二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爷爷可是被抓去当了壮丁的?他不愿意到前线打仗,他说他不会使枪,只会做馍。当官的那个营长就把他留下当了伙夫。四九年,国民党败退南撤。我爷爷夜里开了小差……张秘书又惊又喜,激动地说,这就对了。和田林的爷爷说得完全一样。老二不知张秘书到底是干啥的,一脸戒备,好不紧张。张秘书看出了老二的顾虑,一笑说,老二你不用害怕,又不是调查你爷爷有没有通敌的罪证,我们只是想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张秘书看老二放松了一下,就又说,知道不?那个当年的营长就是田林的爷爷——田少川,现在已近百岁高龄。老人家回忆一生的经历,感慨万千,半生戍马生涯,半生和平盛世,此生足也。生前只有一个愿望。他对孙子田林说,他临终前能再吃上老王家的蒸馍,这辈子就没有啥遗憾了,老王家的蒸馍那才叫真正的好吃,那味道,现在找也找不到。老人说完,流下一行泪。张秘书说到此处,顿了顿,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他又说,田林是个孝顺孙子,为了能满足爷爷最后的一个心愿,借在大陆投资的便利,到处托人打听,最终没打听到。田林去问爷爷,是否能记得哪个地方,人叫什么名字?老人家打开记忆的大门,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单县”、“土疙瘩”、“老王家蒸馍房”和“王大馍”这些……最后田林通过省统战部打听到我们“单县”。县统战部接到上级指示:全力以赴,协助田先生寻找土疙瘩和老王家蒸馍房。老二也被田林先生的孝心所感动,为了爷爷最后一个心愿,竟不辞辛苦,漂洋过海,远道而来。老二说,我们尽力而为。张秘书看老二语气不够坚定,又加重语气,强调说,不是尽力而为,而是要一定办到。张秘书把话说重了,老二僵在那里,不知该与这个一面之情的官人如何说下去。最后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尽力吧。

张秘书为了让田林的爷爷吃上正宗的原味的老王家蒸馍,也不管老二有啥顾虑,有啥难处,只管说,如果能按当年的传统工艺手工制作,无论多少钱,田先生都出……老二有些为难,说这不是多少钱的事,也不是说拿钱就能办到的事?我爷爷已经故去多年,那一套手工早已不做了,工具也全都废弃丢失,如果是那样做的话,我们真的也没办法。

3、张秘书把电话打到土疙瘩的时候,老王家的家庭会议刚刚胜利闭幕。夸老王家通情达理,以两岸大局为重,增进了两岸民间的友好交往。最后,张秘书仍沉浸在兴奋之中,一再表示,代表县统战部向老王家表示感谢。

老二受到表扬很别扭,说张秘书干嘛这么客气?只要田先生满意就行。老二又问田先生要馍的日子定在啥时候?张秘书说,什么时候要馍他也说不准,等问了田先生才知道。张秘书想了想,说这样吧老二,回头我给您打个电话。老二说,行。就把电话挂了,等着张秘书再一次打过来。等了半个钟头,张秘书才打过来。老二都有些急了。张秘书和气地表示歉意,对不住啊,让你久等了。田先生年前的业务太多,电话老是打不进去,费了好大的劲,才跟他联系上。张秘书罗嗦了一阵子,才说到正题上。张秘书又说,田先生也回台湾过年,包机订在腊月二十六,蒸馍也一同带回去。这样吧,我们腊月二十四去取馍,你看如何?老二想了想,也没啥异议,就说行。然后又加重语气,腊月二十四,说准了?张秘书客气地说,一言为定。尔后张秘书觉得空口无凭,有些欠妥,就提议说,老二,咱们是否签个协议?老二笑着说,张秘书你放心,签不签一个样。俺以老王家蒸馍房的名誉作担保,我们一定履行承诺。到时候,我要说话不算数,你把俺的馍房给砸了!张秘书让老二说得直笑,说,这老百姓说话就是实在。我对你们老王家的诚信毫不怀疑。然后又说,老二,我给你提个醒:和台胞打交道,一定得讲信用。老二说,这个我知道,老王家蒸馍房历来信誉第一。这吐在地上的吐沫,咋着也不能再舔起来?张秘书附合着说,那是,那是。做生意最忌讳不讲诚信。

老二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说这当官的就是会说话。一样话两样说,有文化的人说出来就是中听,听着叫人心里舒服。老二刚挂了电话,忙别的去,张秘书突然又了过来。老二也学着人家客气起来,张秘书您还有啥交待?张秘书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刚才忘了交待您了:这批蒸馍除了按传统工艺生产,还有个选料问题?啊,你说吧,老二洗耳恭听。张秘书说,面粉最好选用无公害的有机小麦,发面用的酵母也要和你爷爷当年用过的一样……老二听后,心里凉了半截,叹气到,我的娘唉,我上哪儿去弄有机小麦?爷爷用的那样的麯头更没地方去找。张秘书,你这不是给俺出难题么?早知道你这样要求,俺说啥也不能接这订单?

张秘书明知道难度,又怕散了买卖,就说想想办法。我听说,河南的商丘就有有机小麦。张秘书说得有来有去,还有根有据。他又说,商丘虞城县利民不是有个科迪集团么?他们搞乳业加工,自己养了很多奶牛。牛粪卖不出去,他们用牛粪种上了小麦……这样的小麦营养价值高,又环保。你们去商丘看看,能不能搞到?

老二垂头丧气地说,有就更好。我们尽力而为!

听老二的口气,张秘书急了,大概怕老二弄虚作假,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不是尽力而为,而是绝对不能含糊!说了这些气话,张秘书还是不放心,又诈唬老二:老二,我给你说啊?这事你可不能胡弄,到时候台胞不满意。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也跑不了,咱俩可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老二听后吓了一跳,浑身冰凉。木木地僵在那里,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心里嘀咕:这当官的脸,咋都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火热的阳光。眨眼功夫,阴云密布,咔嚓一个响雷,又是风又是雨,黑了半个天。

张秘书那边寒气逼人,让老二不知所措。电话一时冷了场。张秘书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说大了。把老二活生生的吓住了。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僵局,张秘书缓了一下口气,脸也由阴转晴。张秘书说,老二,不是我为难你。你是不知道啊?台方对大陆的食品要求十分严格,拿蔬菜来说,农药残留不得超过0.04‰,现在更低,药残留不得超过0.02‰……不光台方要求高,现在全世界都一样,都在看好绿色无公害食品,讲究原生态。就拿日本来说,对中国出口日方的蔬菜要求更严格,条件更苛刻:药残留不得超过0.03‰,现在是0.01‰……张秘书又说,这是全世界食品的发展方向,不是我要求高,是势在必行!

4、老王家平常做的蒸馍,都是老百姓吃的普通馍。用的面也都是上了化肥,打过农药的普通小麦面。老百姓没把自家的命看得那样金贵,谁也不记较农药含量超不超标,也不懂农药含量超标会致癌,你做他就吃。今天吃了,明儿死,也不在乎。现在,张秘书提出了“有机小麦”这个概念,一家人都吃了一惊,又觉得耳目一新。因为不太懂有机小麦是咋回事,不敢乱讲,都默不作声。只有曲香梨憋不住,她心直口快,有啥不懂的立马就问,一点也不知道掩饰。曲香梨只所以这么羞无遮掩的乱问乱讲,还因为他是老王家蒸馍房的老板娘。兄弟几个虽参与经营,但只提工资、奖金,没有分红。曲香梨就是这样,当她听到“有机小麦”一说时,吃了一惊,然后咋咋呼呼地就问,啥叫有机小麦?小麦咋还有这么一种?老三爱逗二嫂拾笑,听到曲香梨这样发问,就故意质问她,啥叫有机小麦都不知道,咋开馍房当老板娘来?曲香梨让老三将了一军,也不生气,反而笑哈哈地问老三,你懂?你说说?曲香梨单等着老三指点迷津,老三却笑笑说,我也不太懂。

一家人乱笑,只有老二笑不出来。老二为有机小麦的事正烦心,看一家人都不明白,就说啥叫有机小麦?就是不上化肥,不打农药,只上饼和粪种出来的麦子。老二又说,大家都记住了!人家外人不知道啥叫有机小麦有情可原,咱馍房的人不知道有机小麦,可有点说不过去?

曲香梨听后,失声叫道,哎哟,我的娘哟,这天底下哪里去找啊?这不是难死人么?

听到这么苛刻的条件,老王家的人没心情再笑,都愁得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惊呼上当受骗,一时想不出啥好法子打发此事,似乎乱了阵脚。都说,现在是化肥普施、农药乱用的时代,谁家的麦子不上化肥不打农药?当年爷爷磨面用的石磨都扔了多少年了,上哪里去找啊?爷爷当年发面用的麯头是黑面瓜做的,现在算用算找,比登天还难?

想想这些难以逾越的障碍,老王家的人个个怨声载道,纷纷要求毁了协议,干脆不做。老二忧心重重,束手无策,倒是非常冷静,听到家人的意见,就劝说道,不做咋行?人家也不会同意?做没办法,不做又不行。都埋怨老二,当初就不该接这个订单?说你听不进去,现在知道作难了?老二一声不吭,无言以对。打了牙肚里咽,后悔当初没听家人的劝告,都是自个一意孤行惹的麻烦,现在知道婆婆是娘了?虽然四面楚歌,老二还是劝导家人不要气馁,不要放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办法会有的。老二说,答应了人家的事,咋能说话不算数?况且这关系到两岸民间的友好交往,这是大事,不能儿戏?这又是咱们与台胞做的第一批买卖,咱老王家蒸馍房的声誉还要不要?让台胞咋看咱们?让县里的领导咋看咱们?

老大为难,直挠头,说你看这买卖弄得?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老三气得唉声叹气,说这事弄得真窝囊!

曲香梨也说,真是难死人。

老大却没有这么说三道四的怨天怨地,当初主张接单的也有他。老三不像他们的兄长那样悲观,毕竟年轻气盛,可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难之时,积极筹谋,不论想出啥招,也不管此招可行不可行,就大胆地说出来。老三说,咱们就用面粉厂的面蒸馍,他们能看得出来?

老二嫌老三都是歪主意,就说,老三你太天真了?你当人家是三岁小孩?人家有先进的检测仪器,你过不了关。再说了,面粉厂的面都有增白剂,都是普通小麦,农药残留都超标,人家最忌讳这些!人家讲究的是绿色食品,原生态无公害的东西!

面对残局,谁都无能为力,为救活这步死棋,一家人一时陷入了沉闷之中,不知咋办才好。

未了,老三说,张秘书不是说商丘就有这种有机小麦么?

老二说,他说的也不一定准。去看看再说……。

老三说,我去跑一趟,看看咋样?

老二说,你去也行,必须先去科迪集团,生产基地在那里。

老三说去,马不停蹄,带上路费,骑摩托到河南的张集搭车。

晚上,老三一回来。老二就急切地问,咋样?老三气呼呼地说,他奶奶的,白跑一趟。科迪光是乳业加工,牛粪全部外卖,根本没种小麦。张秘书也是道听途说。

老二心中燃起的那点希望,像奄奄一息的火苗,又无耐地破灭了。

5、老二身为老王家蒸馍房的主事,接单又是自己的主张,有难事还得自个儿扛着,作难的时候,老二没啥依靠,就想把作难的事给自己老爹说说,看看他老人家有啥高招,让难事柳暗花明。

王家老爹已八十高龄,平日里很少到馍房里走动。虽年迈体衰,但遇上事还不糊涂,头脑还清醒,思路还铺得开。听老二说了此事,也深感为难,他咂咂嘴,山羊胡子抖动着,满面愁容,也拿不出啥好主意。他惋惜地长叹一声,说如今大部分家庭都不喂猪不养牛羊了,没有农家肥,谁家不上化肥?现在的人也都懒了。麦子生了虫,麦地里长了草,不逮虫,不锄草,都使用农药,使用锄草剂,这麦子还能没有公害残留?

老二看老爹一脸无奈,无计可使,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气愤地说,现在的人急功近利,不讲科学,不愿辛苦劳动,图省事,庄稼步步用药。本来一些传统的耕作方式就非常好,可惜都不愿再用,未了老二又说,现在的人为啥得癌症的那么多?就是因为吃了上了化肥打了农药的庄稼,喝了被化肥农药污染了的地下水,还有一些化工厂费气费物费水的危害……现在一些发达国家都倡导绿色食品,生活讲究向大自然回归,追求原生态。现在咱们国家也提倡生产绿色环保的食品,一些大城市,无公害的青菜都卖到十几块钱一斤,甚至几十块钱一斤。台湾韩国日本也是这样,非常讲究绿色食品,你想,谁愿意花高价买有毒的食品?所以人家就给咱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王家老爹当然没有老二的视野开阔,第一次听老二讲这些新鲜的东西,觉得别扭。就说,外国人就是活得爱惜?哪像咱们,今吃了,就不管明天死活。老二觉得老爹的看法有些过时陈旧,就纠正说,不是人家活得爱惜,是人家的生活质量高,咱们国家的肉食品一直打不开欧洲市场,原因就是饲料里使用了添加剂。想到这些,又想到当前农村人落后愚昧的生活方式,不能去不感慨万千,久久叹息。

6、不用走出土疙瘩,就能买到无毒无害的有机小麦。老王家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就是海阔天空地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令人鼓舞又令人兴奋的消息,让满面愁云的老二深感意外和吃惊,也让沉默了多天的老王家蒸馍房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提供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王家老爹。王家老爹干不了体力活,闲着没事干,就想替儿子们分忧解难。这是一个难得的无风的冬天,柔软的阳光暖暖地酒下来,像慈母暖心的笑脸,让人觉得冬天也非常可爱。没有冷空气的侵袭,冬天温和而平静,温暖而惬意。

吃过早饭,王家老爹踏着一路柔和的阳光,走在大街上。老人怕寂寞,专拣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他颤巍巍走到人群里,挑个背风朝阳的地方坐下,与人慢慢闲话。他心里装着事,有话就往自家的事上扯。他问身边的人,知道谁家的麦子没上化肥没打农药不?有人觉得这话问得新鲜,就好奇地问王家老爹,打听这个干啥?王家老爹挠挠头,装作心不在焉,他没有直说,而是拐弯撒了一个谎。他说,谁家有这样的麦子,人家愿意出高价买。有人很惊奇,问能出多少钱一斤?王家老爹想了想,说最少也要三斤麦的价钱。有人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哟,这么高啊?然后按现在小麦的价格一算,报出了三块钱一斤的大价。王家老爹认同地点点头,说就是这个价。又问别人,知道谁家有不?众人都摇摇头,都说这样的麦子不好买。又说,现在谁家的麦子不上化肥不打农药?

林子大了,啥样的鸟都有。人群里就有肯说话的,说不出咱土疙瘩就有。这人也真会说话,话说了一半,没有了下音。王家老爹猜到了这人的意思:这话不能白说啊?王家老爹也是个明白人,就掏出好烟恰到好处地递上去。说话的人也不客气,接过烟,点着猛抽几口,然后慢腾腾地说,咱庄上懒汉家就有……他卖不卖?这个可不敢说。

为了掏个实底,老爹又问人家,你咋知道他家种麦不上化肥不打农药?那人抢白一句,说我当然知道:俺的地与他的地挨边,种麦时,都同时犁的地,这一点也错不了。

王家老爹不再提出异议。那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完全正确,又说,懒汉喂得猪多羊多,光圈肥还上不完呢。为了给他读高中的大妮省钱,他一两化肥也没舍得买。人又懒,从不打药。

……

这个意外的消息,确实让老二倍受鼓舞。他高兴得失去了常态,一拍巴掌,洋腔洋调对老爹说了一句,大,您老功不可莫啊,帮了咱老王家一个大忙!老三也激动不已,说天助我也。老爹却给儿子们当头泼了一瓢凉水,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懒汉不一定卖给咱。老三心里高兴,也不管老爹咋说,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只要他家有就好办!他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他家的麦咱要定了!老二觉得老三有点逞强欺世,说你抢人家啊?为了纠正老三偏急武断的做法,老二又说,咋跟美国人一个调?老三知道自己的话站不脚,歉疚一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想,谁怕钱多了咬手?只要咱出得价钱高,还怕他不卖麦?老大好给老三抬杠,说那不一定,有钱难买不卖的!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买到啊?老二天生与老三一个鼻孔出气,看老大损老三,想打抱不平。老三反驳老大,说老三说高价买他的,也是一个办法。老大与老三持有不同的看法,老大说,这可不好说?那年,懒汉给咱错过馍帐,现在还生气不换咱的馍呢。见了面,脸扭着,不说话。老二说,懒汉好斤斤记较。老二又说,实际上,那人还不错,就是脾气倔点,没有坏心眼。不管他卖不卖麦,我都得去试试。实在不行……,老大打断老二的话,实在没面子,别强求。不如让金书记出面去说,懒汉再难讲话,也不会不给他面子。老三附合着说,这是个办法,强攻不如智取。老二夸口说,别看老三年轻,就是计高一筹。老大也说,有计不在年高。

7、三年前,老王家与懒汉错过馍帐,发生过争执,曾弄得不欢而散。至今,懒汉还记着仇,发誓不再与老王家来往。老王家也放不下这张脸,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懒汉赖帐不仁义,也不向他让步赔软。这么大一个馍房,南来北往地扯着生意,少他一个懒汉还能怎的?太阳照样东起西落。他不吃老王家的馍,老王家的馍也没有卖不掉扔到大街上去?生意依旧红红火火……还是王家老爹看得开,开导儿子们星星点点的不要跟他记较,和气生财,做生意要看得长远。老二想想这些是非,觉得老爹的话在理,不该与人家争吵。可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又不得不吵。不然的话,咋会分个谁是谁非?几年不给懒汉来往了,冷不丁去他家说买麦的事,肯定不会顺利?没有不用人的人,没有不下雨的天。想不到,今天自己的事,还真求着人家了?老二自叹事不如意,可为了自家的事,还得舍了这张脸,低三下四的求人家。

懒汉的家在土疙瘩的西北角,院子连着一片一片的杨树林。夏天,杨树枝繁叶茂,青草萋萋,养羊得天独厚。冬天,与热热闹闹的大街相比,又显得荒凉偏僻。房子还是二十年前结婚时盖的,早已破败陈旧,似残花败柳,与时代极不为伍。懒汉人老实本分,没有文化,不会啥手艺,靠种地为生,日于过得紧巴灰暗。两个闺女都在读初高中,昂贵的书钱学费,让懒汉难以支付,就靠养猪养羊贴补,还是不够。懒汉就不想让她们再读下去,可两个闺女比着谁的成绩好,不让谁读,谁都不愿意。没办法,懒汉媳妇四十多岁了又出去打工。年纪大了进不了工厂,又干不了体力活,就进城给人家当了保姆,一年挣个万儿八千的。冬天,农活少,懒汉也很少出门,在家里垫垫猪圈羊圈,给羊添添草料,给猪涮涮食槽,拿拿猪食。有时扫扫院子。大活没有,小活不断。日子长了,懒汉也练出了耐心。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寂寞的日子,打发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懒汉家除了猪羊,没啥值钱的东西。家虽破破烂烂的,却扫得干净,虽猪多羊多,也不到处拉屎洒尿,都规规矩矩的。

老二走进懒汉家,好像走进了那个久远的年代,不觉哑然失笑。笑懒汉家还保持着八十年代的状态。别看与懒汉同住一个村,一转达眼十多年没来过了,还是懒汉娶媳妇时,他来闹过洞房。日子过得多快?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懒汉家都没有大的改变,老二感慨万千。老二住在村东,靠着南北油路,每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又整天忙着生意,无事无非的从不到这儿来。

一进家门,一股刺鼻的臊尿味直钻鼻子,差点让老二恶心呕吐。老二捂着鼻子,自语,咋这么好的味?

懒汉刚刚吃了早晨饭,正在给羊添草,没注意老二啥时候进来,听到有人说话,他才扭扭身子,见是王家老二,感到突然,又多了一些烦感,本不欢迎他来,可到了家里又不能拒之门外,就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咋这么稀罕?

老二虽遭冷遇,还要主动掏烟,又要找话暖场子。老二边递烟,边说,有好几年没到这里来了,懒汉不阴不阳问有事?老二一笑,说也没啥事。懒汉也不客气,给烟就吸,点着烟,不热不冷地猜测着说,馍帐想清楚了?老二尴尬的一笑,说我不是为这事来的……又说,以前的馍帐就不要了。懒汉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心里道:哪有这么好的?嘴上就说,别看我穷,可我不白要谁的。该多少,给多少,一分一文也不欠。老二看懒汉狗咬吕洞滨,也不软不硬地搁下话,如果你非要还,那我也不反对,就按你说的那个数。不过,这次我是有别的事来求你的?懒汉心里一乐:老王家要钱有钱,名扬在外,啥事能求着我头上?就故意冷场,没了下音。老二觉得懒汉有意摆架子,也不恼不气,一脸的诚意,心平气和,说我真事来求你!刀再快不杀来路之人,懒汉觉得再难为他就有点不尽人情了,就问老二有啥事?老二说,能卖给他一点麦不?懒汉一听,嘿……嘿……地一声冷笑:开啥玩笑?又说,您家馍房天天进多少麦?还稀罕我这一点?再说了,俺家的地一粒化肥不上,产量又低,那点麦还不够我吃的呢,咋能卖给你?老二说,就因为你的麦没上化肥,我才买的。懒汉觉得这话新鲜,就说,照你这么说,不上化肥倒是好的了?老二说,可以这样说吧。那我也不能卖呀?卖了,俺一家人喝西北风?懒汉说得也是实情。老二肯求说,就算帮我一个忙,卖给一百多斤就行,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懒汉日子虽寒酸,人还精明。听老二的口气,这里面好像有啥隐情,就是答应卖给他,也不能便宜了他,就盘问老二买麦有啥用场。

老二如实相告。

懒汉不知便罢,知道内情反而变本加厉。硬说俺的麦确确实实不能卖。又说,人家怕吃了上了化肥打了农药的麦有害,那人家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老二后悔不该把实底露给他,省得他把事情往歪处想。可话出口难收,不仅没有起到催化作用,反而惹出了麻烦。为了换回时局,老二又苦口婆心,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以两岸大局为重,应该挑最好的给人家。老二无论咋解释,都没用。懒汉说,道理是这样,可是卖了俺就没吃的了?老二看出了他的意思,说我拿两袋换你一袋咋样?懒汉仍然不松口,借口说,把自己的口粮卖了,自己一家人吃啥?老二也不想放弃,进一步说,我拿三袋换你一袋?懒汉被老二逼得没路走,说老二你别给我出难题了,我都把话说完了,不能卖就是不能卖?还让我咋说?

老二看懒汉不识抬举,不给面子,急了,来了气,把心一横,最后说,我拿四袋换你一袋?

8、自从接了田先生的订单,老二就没有一天的闲空,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光是操心卖有机小麦,就忙活了几天,好歹问题解决了。还要操办家什,爷爷当年 用过的家什大部分丢失,现存的因年久虫蛀,早已沤烂。这些事情忙起来,把面粉的事忘在了脑后。你不催刘根轮,刘根轮却坐不住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刘根轮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老二本来想去打问石磨的事,电话打来了又不能不接。看是刘根轮的号,这才忽然想到了面粉的事。就听刘根轮在电话里嚷嚷开了,老二,还要面不?老二忙说,那还能不要?好小子还用问么?赶快拉过来,刘根轮说,我以为你从别的地方进面了呢?咋着?想把我给甩了?刘根轮故意说造话气老二。老二看刘根轮没正经,就不客气,骂爹骂娘的,还给老子说这个?老二学着东北人的口音,我操你妈的!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问,快点拉过来吧?老二比刘根轮长一辈,刘根轮该叫老二叔。老二咋着骂,刘根轮也不在乎,只管问老二要多少。老二说,先进两万斤吧。刘根轮觉得不妥,说太少。老二说,多了没地方搁。刘根轮说,还是一次进够吧!我可给你提个醒?今年面粉厂生意不好,工人放假早,到时候我可给你弄不着面。老二觉是情况出了变化,就说,那拉五万吧。

面粉的事说好,刘根轮想寻开心,就逗老二,说爷们,我听说你的蒸馍都卖到台湾去了?你行啊你的,大发了!老二听出了弦外之音,就又骂刘根轮,娘的逼,别逗老子了。运来面,老子请你撮一顿。刘根轮早想敲老二一回,顺杆儿往上爬,说常年累月的给你拉面,你也该出出血了。老二就笑着骂,你小子送面拉麦,两头赚,你该请老子才是。老二一说赚钱,刘根轮就来气,就骂世赌咒。刘根轮说,龟孙儿要赚你的钱了,都是给你白拉?老二又笑着骂,娘个逼,你会给我白拉?刘根轮说,看一分钱的利,去去油钱,折折秤,啥也不剩。老二还是不信,又骂,净骗老子吧?你当我是傻瓜?没利谁起早五更。老二挂了手机,吩咐家人腾库卸面。趁面没到,他想去问老爹石磨的下落。还没挪步,老大就嘟嚷开了,说今天都是腊月初十了?往年这个时候年关的馍都开笼了,现在才把面拉来,非耽误事不可……老二也觉欠妥,说都是让那订单给闹的,又说,现在拉来也不晚,明天就开笼做。然后分了一下工,除了他以外,全部都上蒸馍一线。

9、老二又想到了那盘石磨。石磨是爷爷当年的磨面机,尽管多少年风吹日晒,石磨一时半会是不会损坏的。如今石磨没有用处了,成了老王家雷打不动的遗产,也成了老王家的传家宝。老爹自然也成了石磨的第一代继承人。老二就想顺腾摸瓜地找下去。老二去问老爹。老爹思忖了半天,才说,你爷爷去世以后,这蒸馍就不卖了。石磨就放在家里,后来嫌碍事,就挪到了堂屋山西头。后来,生产队里给牲口磨料就拉走了……再后来,分了田,家家户户都喂牲口,你家也给牲口磨料,他家也给牲口磨料。再到后来,咱家也不喂牲口了,谁知道这石磨流落到谁家了?老爹又想了半天,才说,你去问问你献银大爷,兴许他知道,那时候他是生产队的队长。

10、自从懒汉家碰壁之后,老二扫兴,人也灰暗了许多。心里不得劲,自认为丢了脸面。老二就想:老王家蒸馍名声在外,自己也积累了一些资本,在土疙瘩也算数一数二的富户,可并不受人看重。当你遇到事求到人家的时候,人家并不买帐,给你冷脸,让你难看丢人。石磨的事本来想亲自跑一趟,弄个水落石出,他又怕遇到同样的遭遇,就改了主意。石磨虽是老王家的私有家产,可明明在他家藏着,人家硬说没有,你也没办法。这时候,老二想到了金凤书记。别看金凤是个穷官,也不知为啥?村里人都怕他,都敬他。一样的事,金凤书记就好办,人家愣给面子。村里的百姓天生就这种德性:不怕谁有钱,就怕谁有权。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拿着钱,小鬼硬是不给你推,你也没招。打问石磨的事,金书记去准能办成!

叫人家给自己办事,总得给人家买盒烟,这是规矩。能替你跑腿,不能替你掏子。老二顺路到便民超市买了两盒“将军”,可金凤书记说啥也不要,还说,老二你把我看成啥人了?这点小事还用你破费?

金凤书记办事办得顺当利索。一颗烟不用破费,到谁家都客客气气的,一路畅通无阻。

金书记有求必应,这还是第一次。老二心里高兴,拉金凤书记到家去喝酒。金凤书记笑着摆摆手,开玩笑说,啥时候馍房开到台湾去,再请我喝酒……

金凤书记走后,老二前思后想,一番感叹。通过这些事,老二悟出了一些道理,当今社会,虽然是金钱管事的时代,可权的力量仍然不可低估。老二忽然蒙动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己也想当个村官,品品土皇上的滋味,过一把官瘾,也好在民间塑一塑威望。他忽然觉得又有些轻浮,仅仅图个官还不够,要带领大家致富。不要像金凤书记,名正言顺地当了一辈子清官,却没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

11、买回了有机小麦,找到了失去的石磨。老二心里松快了许多,想坐下来喝点水,歇歇脚,喘口气。这些天,没顾上喝水,嘴角都上火起泡了。刚倒一杯水,嫌热没喝。曲香梨有事找他,说咱村看山家的闺女出嫁,是不是还添乡礼?老二说,咋能不添乡礼呢?曲香梨觉得委屈,说咱们结婚的时候,看山家都没添乡礼。老二说,咱不能跟他学……交待说,以后村里无论谁家有啥红白事,咱们都要添乡拉礼。

打发走曲香梨,金凤书记冷不丁地打来手机。老二心里一惊:金书记可是帮过咱的?人家有啥事,咱也得帮人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二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大气,单等着金凤书记开口。其实金凤书记还真有事,但不是他自家的事。金凤书记说,咱村里搞赞助困难户活动,在外打工发家的都出了钱,老二是不是也得掏几个?老二一听是这事,马上说,这是好事,搞慈善活动,我当然支持!又问金凤书记让我拿多少。金凤书记说,拿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关键在参与。金凤书记又说,老二啊,有些事我得给你提个醒,金凤书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老二急切地想知道下音,就说,金书记你说。金凤书记才说,老二啊,我说了你别不爱听,这事指定对你没坏处。老二说,金书记你说我知道你说的对我肯定有好处。金凤书记就说,老二,有钱不能死死的攥在手里,该扔几个就得扔几个,你得提升提升你自个的形象,在社会上的知名度……这对你只有好处。那是,那是。老二连连表示赞同,又说,金书记你说的对!拿多少钱我都出。村里有啥事,要我资助,我都支持。金凤书记笑着说,你有这个心胸就行,富了不忘大家。

12、爷爷当年蒸蒸馍用的到底是啥麯?是不是黑面瓜包的麯头?很多事搅和在一起,把这个不起眼的大事给忽略了。老二拍拍自己的头,埋怨自己没脑子不清醒,说我咋把这事忘了呢?蒸出的蒸馍是否好吃,是不是劲道有味,和发面用的麯很关键。老二现在用的都是自己打的“酵子”,不仅提不出馍味来,吃着还有一种“老酵子”味。胡弄一下老百姓的口味还可以,可对台胞绝对不行。不能敷衍了事。这关系到两岸民间交往的大事,关系到老王家蒸馍房的声誉。老二很看重声誉,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

爷爷当年用的是啥麯,只有老爹知道。幸好老爹还在。当老二把这个事说出来时,老爹也一时愣了,想了想说,可能是用的黑面瓜包的麯头。老爹又说,你爷爷为了包制上好的麯头,年年要种上几棵红籽的黑面瓜。红籽黑面瓜别看长得又黑又丑,可熟透了,香气扑鼻,甘甜甘面,都面得噎人。可这东西有一样坏处,熟透等不到摘就开裂,如果摘不及时,就被蚂蚁老鼠给糟踏了,所以每到面瓜成熟的时候,你爷爷就一夜不睡,守在瓜地里极时采收。等天亮摘完熟瓜,自己舍不得吃,用秫叶包好,吊在门头上,三伏天晒干。这就是上好的红籽黑面瓜麯头。用黑面瓜麯起酵子,和发面,蒸出来的蒸馍就是好吃,与一般的蒸馍味就是不一样,老爹道出了详情,又非常为难。他说,现在谁还包这个,没处找啊?

老二也无奈地点点头,说马上要用了,算渴掘井也来不及啊。老二叹口气,说,现在家家都用发酵粉了,谁包这个?再说,现在的年轻人谁会包?老二很失望,一筹莫展,心里沉甸甸的。

曲香梨想了想,对老二说,真不行就用咱的“酵子”发面。

老二说,不行。老酵子味太重,把甘味都压下去了。

曲香梨又说,不行就用发酵粉?

老二又说,也不行。甘味提不出来不说,对人体还有妨碍。现在,医生都不让用这东西发面。发酵粉吃多了,好得乳腺炎。说到乳腺炎,曲香梨本能的下意识地一动,觉得自己的乳房也颤动一下,似乎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不适随之而来。曲香梨不信这一套说,反驳老二,说就你懂得多!

老二嫌曲香梨跟不上时代,就说有妨碍就是不环保,脑瓜子太落后了。然后白了曲香梨一眼,又说不懂科学。

曲香梨看老二损自个,想顶撞老二几句,看老爹在面前,只好伸伸脖子咽了。其实老爹根本没在意夫妻俩斗嘴,而是想如何才能找到黑面瓜麯头,就说,现在除了年纪大的人还包这个。老二真正为了难,接上爹的话说,没这个还真不行,这是个关键!其他的酵母一是馍蒸出来味道差,二是不环保含化学原素。

老爹看儿子作难,心里七上八下,为儿子出主意。最后,老爹想到了关键的一个人,就是本村里的老五奶奶。对老二说,你去问问你老五奶奶有没有?她好鼓捣这个,如果你老五奶奶家没有,那就不好办了……

13、老五奶奶住在土疙瘩的西南角,院子外就挨着黄河。书上叫黄河故道。村里的人都往村东柏油路的两边挪,柏油路通南扯北,亮亮堂堂,处处都是风水宝地。门对着油路,来来往往,行动自如。

老五奶奶一个人还在老地方住着,年纪大了不赶潮了。这地方人家稀少,村里很少有人来往,只有儿孙们常来看看她。人烟少了,也落个清静。冬日里难免有些萧条荒凉。

老五奶奶仍穿着一身粗布棉衣,多少年也不改装,保持着节俭的传统。儿孙们过意不去,劝她也穿新的把旧的扔掉。可她却说,我年纪大了不要好了,有衣裳穿着就行。一套冬天的粗布棉衣,总是拆拆洗洗,缝缝补补,一直穿到现在。老五奶奶一直穿着多少年的旧棉衣,也不显得多么老。都九十五岁了,身子骨依然硬梆,看上去也只有七十岁。老五奶奶天生闲不住,不是到老黄河里拾柴禾,就是去地里挖野菜,蒸着吃。老五奶奶有一条永不变更的规矩:从不吃面粉厂里换的面,吃面用自己的麦子打面。再就是,吃发面馍从不用发酵粉。多年来都是用自己包的黑面瓜麯,起“酵子”,和发面。为了包最好的麯头,老五奶奶在房前屋后,年年种上一颗黑面瓜。这东西也确实强身健体。老五奶奶也觉得吃这东西做的发面馍受益匪浅,得了一个百病皆无的好身体。九十五岁了还行走自如,也不风寒感冒,血压也不高。

老二听说老五奶奶那里有可能找到这东西,激动得马上让曲香梨上老五奶奶家去找问。曲香梨正忙着蒸馍,弄得身心疲惫,就不愿跑腿。就对老二说,你不比我跑得快?你去吧。老二不高兴了,说我不是不想去,我还有当紧的事?曲香梨觉得老二借口撒谎,说麦磨都有了,还有啥当紧的事?老二不耐烦了,生气似的,说有麦有磨还没有磨盘呢?曲香梨恍然大悟,这才笑着说,我忘了磨盘了。然后洗洗手,解下水裙,拍拍身上的面,骑车出了门。刚出门没多远,又被老二叫了回来。曲香梨不高兴,说有屁快放……我都走半路了,耽误事。老二嫌曲香梨说话粗,伤场合,责备说,就这样空手去了?老五奶奶都九十多岁了,平时也没有吃过咱的东西,去超市买两袋豆奶粉拿着。曲香梨不愿按老二的意思办,说买豆奶粉不如买鸡蛋,人家都是这样办的。老二嫌曲香梨俗气固执,说这你就不懂了,豆奶粉是高蛋白低脂肪的东西,吃了鸡蛋,血压还高呢!曲香梨不服气,嗔怒道,就你懂?

14、老二确实有自已的事,他不敢怠慢。曲香梨前脚走,老二后脚就出去了。老二去找木匠赵云亮,要他帮着做个磨盘。

可事与愿违,老二高兴而去,扫兴而回。半路上,老二心里不顺,嘴里嘟嚷,嗨,这人啊,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赵云亮是土疙瘩有名气的木匠,干得一手漂亮的木匠活。可他的木匠活早就金盆洗手了,外出打工还没有回来。赵云亮嫌木业不挣钱了,家具也没人订做了,即使有人订做,也挨不上活了。现在人天南地北的打工,回来匆匆忙忙结个婚,都到县城的家具城挑样的买,买现成的,又高档又华贵又气派,还跟形势。

赵云亮想开家具店,一是缺人手,二是缺资金,三是缺新设备。活人不能让屎憋死,东方不亮西方亮。木匠洗手,弃田丢家,到城里打工。打工也是干老本行,跟着建筑队支壳子,一天净落一二百块。不用操心,不砸本钱,只掏点力气,比在家合算。

无耐之中,老二没停,又去了乡镇上的木器厂,看看能否如愿以偿。

木器厂在镇上的开发区,还是前几年镇里搞工业园时建的厂子,几十亩一片地,虽没有倒闭,但也不景气。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工人在忙活。一些家具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几天也不来一个买家具的,偶尔有一两个上门看货的,又嫌太贵,扭头就走。

厂里工人听说老二的来意,说厂里只做家具,不做其他活。这种小活就更不接了。老二再三肯求,说帮他一个忙。厂里工人又说,这个我们也做不了主,让他去找余经理。

老二按工人说的地方,找到了余经理。开始余经理满面热情,客客气气,听说只加工一个磨盘,不高兴了,说这点小活不接!

老二看对方不合作,很生气,可又不能发火,就耐着性子软缠硬磨。他肯求余经理帮忙,并说明急用的原因。

余经理看老二也怪诚实,又确有困难,才勉强答应帮忙,说看你一片诚心,就支持你的工作。又说,你可别嫌贵啊?

老二求人家帮忙,当然不敢讨价还价,低三下四地说,贵点也无所谓。等余经理报出价,老二吓了一跳;我的乘乘,真黑!一个磨盘就要价2000块,能用多少木料?能出几个工?老二嫌价高得咬手,犯了犹豫。

嫌价高,就不做,我们也不勉强。余经理态度冷冷的,没点商量的余地。

老二咬着牙,闭着气,没吱声。

余经理瞅一眼老二的神色,就知道老二啥意思。又说,这点小活,到哪里也没人接。老二仍然犹豫不定。余经理又说,不是我狠要价高,你看看,我这一摊,几十亩一片场地,每年的地皮租金、水电费、一二百万贷款的银行利息、工人工资、国税、地税等等得多少?一个工人每天工资一百多?去去这,跑跑那,我能剩几个?

老二心里滴咕了一下,余经理也有难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二心一软,没吱声,也没有再讨价还价,2000块钱面面地递到了人家手里。随后给人家说了尺寸,问一句啥时候来取。余经理说,最快也要等到腊月二十。老二娘一声,吓了一跳,这不是趁人之危么?明明知道要的急!能不能再提前几天?老二试探着问。余经理说,年前厂里活急,赶不过来。老二急,一再要求尽量提前做出来。

余经理也犯了难,说,这样吧,你再加二百块钱,我让工人夜里加班,保证两天内赶出来。

15、老二虽订做了磨盘,只觉得别扭,恶恶心心地高开了木器厂,好像这是个吃人的地方。老二一路不痛快,回到家,心里疙疙瘩瘩的不是个滋味,老觉得自己被人骗了,一脸的不高兴。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冤枉窝囊、憋屈。

曲香梨看老二一脸郁闷,顺便问了一下订做磨盘的情况。听说一个磨盘要价两千多块钱,气得脸当时就跟紫茄子似的,眼珠差点没瞪出来,厉声责问,你疯了?这么多钱你就做!然后命令老二,快去退了,给他们说,咱不做了,这不是杀人么?

老二确心平气和,说曲香梨,你看你,听清了再发火也不迟?曲香梨说,我咋没听清?你不是说两千块么?老二笑笑说,我说两万二你也相信?曲香梨说,那到底是多少?一千二!老二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才算瞒天过海。

16、一波三折。老二心里刚刚平静下来,大气不敢喘一口,就又去张罗磨面的房子。老王家每到年关,是房子最紧张的时候,除了面库、蒸馍房和住的房以外,大大小小的房子都要腾出来放蒸好的蒸馍。可房子再咋着紧张也得腾出一间来做磨房!

老二又突然想到:有了磨房还不行,还必须请人垒磨台。这泥水匠哪里去请?现在的泥水匠,不比往昔了,成了香饽饽。以前谁家请泥水匠垒个锅台,砌院墙,管饭就行了。可现在不行了,你管的饭再好,也找不到人了。没有人再稀罕你那一顿饭,现在不是过去那个饥饿的年代了。人家看重的是钱!村里的泥水匠纷纷外出务工,不外出的都在村建筑队干活,没一个闲着的。如今,泥水活薪水高得吓人,在外,一个大工一天能挣一二百,在家干的一天也开七十八十的。人都拼命地挣钱,你请谁人家也不会给你干。

老二为泥水匠的事真正犯了难。走投无路,老大说,实在没办法,就花钱觅(顾)人。可觅人又去哪里找呢?老二一时不知咋办。

老大看老二为难,就出主意,说去找徐继福吧?老大又说,他是工头,一句话就行。让他给调来俩人,咱出工钱就是。

徐继福是土疙瘩出色的泥工高手,砌砖抹墙粘贴放钱识图,样样精通。年纪大了,不愿意天南海北地跑了,农村盖房的到处都是,在家组织了一个建筑队,带班盖房。生意火得很活儿一炮接着一炮。干到上了大冻才被迫停工。可城里的活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他带班又进了城。

老大提醒,老二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可老三确说,人家不一定给干?出工钱也不好办?人家盖的都是两层小楼,这点活人家不值当的来。曲香梨和大嫂子却有不同的看法,说,现在天冷了,建房大都停了,人都闲着,也好找。又说现在农村盖房是停了,可城里的房还盖着,都是一些急建工程,咱土疙瘩的泥水匠都跟徐继书去了城里。

老二仍不失信心,说我去试试,请不来再说。老二兜里装着拾块钱一盒的“一支笔”,去了徐继福家。大白天,老二自然扑了个空。老大提醒他,说你还是晚上去吧,听说他很晚才回来。

晚上八点,徐继福才托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了家。一天的辛苦劳累,让徐继福身心疲惫,浑身麻木酸疼。回到家就一腚摊坐在沙发上,又觉得口干舌燥。媳妇忙给他倒上茶水。

老二此时登门,算逮了个正着。见面,老二就客气上了,忙掏烟递了过去。徐继福似乎没气没力与老二客气,接烟就放下了。老二瞅准机会,忙把火机打着,给徐继福点烟。徐继福忙摆摆手,说这些天感冒,喉咙疼,不能再吸了。老二又关心地问,天这么冷还不该停工?徐继福说,都是一些急建工程,反正是搞内粉,屋里生着暖气,也不冷。老二又开玩笑说,是不是挣钱挣疯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徐继福苦笑着说,没法子啊,都是让孩子上学给逼的!谁不知道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徐继福又说,四个孩子,两个大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一年得好几万花,我不干咋中?

老二也愁叹一声,痛恨昂贵的学费给他带来的重负。可又无力回天,改变不了这个现状,惟一能做到的就是伸出手拉他一把。老二说,实在没有,就到我那里去拿,再难也要让孩子上学。

徐继福感动得直说,谢谢。

大路边上的话,一阵风刮过,该入正题了。徐继福是个明白人,知道老二登门醉翁之意不在酒,就主动问老二有啥事。老二说了来意。徐继福也不绕弯子推辞,欣然应诺,说明天放假一天,正好是个空。

老二没想到徐继福这么爽快,非常意外,直说谢谢,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又说,我开工钱,还管饭。城里多少,咱开多少。

徐继福看老二如此客气,就说,乡里乡亲的,原是你帮我,我帮你,哪能光有钱心?

这句话,让老二非常感动。在金钱至上的今天,跟金子一样弥足珍贵。肯定让老二暖和一个冬天。

17、真是一顺百顺。徐继福助了老二一臂之力,黑面瓜麯又在老五奶奶那里如愿找到了。曲香梨回来说,老五奶奶听说有人也指名要吃黑面瓜麯做的馍,觉得怪新鲜,说这个世上还有和我害一样病的人。

老二高兴,说万事俱备,明天就可以开磨。老二看着蒸好的蒸馍已堆积如山,便说这馍也蒸得差不多了,就是换馍的车队上来了也能挡一阵子。又说,咱们暂停一两天,集中精力磨面,不然到时候赶不出来。

生意人都迷信,开工磨面图个吉利。老二让老三买了一盘大炮,震震宅子,也算是开磨大吉。

磨面的活,说起来客易,做起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老王家的人一齐上阵。开磨前,老二分了一下工。老二说,俩人一班,轮流干。曲香梨负责箩面。曲香梨接了任务,左右看了看,发现少了一样物件,就没轻没重地给了老二一耳巴子。老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心里火烧火燎地吼道,你疯了?你这是打啥?曲香梨说,你要我箩面,没有箩,你让我拿啥箩面?一句话,把考二噎住了,激动了大半天,又愣愣地立在地上犯了愁。 老二直埋怨自己没脑子。老二说,我真晕,咋把箩的事给忘了呢?老二急得直挠头,团团转,没有解围之策。兄弟几个也愣愣地站着傻了眼。想不出好招来。老五说,临上阵打仗了,枪没带上。这事也不能只怨老二,多少年没用过这家什了?多少年没磨过面了?谁脑子里还装着它?箩面的箩同纺棉花的棉车子一样,早已从农家院里悄悄走失了,走进了历史的角落,就是当文物珍藏,都难以找到实物了。现在急用,上哪儿去弄?张箩的这门独门绝技早已绝迹失传。

一家人都支好架式等待开磨,没有箩干着急。老大急了,提醒老二,说没有箩,也不能就这么闲着?时间就是金钱,年前就这么一点时间金贵,总不能自己耽搁了?老二说,还是去蒸馍吧,回来再说。

18、关键的当口,还是曲香梨力挽狂澜,让死局柳暗花明。她恰到好处地助了老二一臂之力。平时,曲香梨做完了活,在家闷得慌,就不顾老二的责备,到人群里闲磕牙,听那些娘们叽叽喳喳,说东道西的扯一些破事、稀罕事。这箩的事就是曲香梨道听途说的结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平时,老二最烦曲香梨没事的时候爱往人堆里挤。这次无意中的收获,又成了她驳斥老二的有力证据和炫耀的资本。曲香梨看老二愁得要死,就卖关子,端架子,对老二阴阳坚气地说,我能帮你解围,信不信?老二似怒非怒,瞪了曲香梨一眼,看那熊样?你还能有啥好尿?曲香梨也不生丈夫的气,继续卖弄风情,有意急老二,想听不想听?老二急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吱声,耐心地等待着,看看曲香梨有啥灵丹妙药。曲香梨又调老二的胃口,神神秘秘的,说想听就得给奖励?老二顺水推舟,开玩笑说,夜里让你尽情的享受一回。曲香梨最讨厌老二给她说臊话,趁机一拳打过去。老二早有防备,看着曲香梨出拳而来,往旁边利索的一闪。曲香梨的拳走空了,但没有乘胜追击,说我说了,你得让我买一身好衣裳。也不管老二反对还是同意,然后又说,看人家打工的回来,都穿几百钱一身的衣裳……曲香梨委屈地说,咱也跟人家一样出力,看看人家穿的……

老二这回很干脆,发话说,也让你买身好的,行了吧?别叫屈了!

曲香梨用“情报”做成了交易。这才告诉老二,徐章根家有一个过红芋粉的二箩,就是细了一点,也能凑合着用。曲香梨又说,能不能借来,就看老二有没有这个脸面子?

老二怕借不来丢面子,就故意让曲香梨出马。老二说,女人出马,一人顶俩。又说,一样的事女的比男的好办事。

曲香梨不情愿出马,说老二净往别处想。老二说,你没看到啊?搞攻关的不都是小姐!曲香梨坚持不去,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说话,还是你老二去合适。老二看曲香梨坚定不移,说赖狗扶不上墙头去,你不去我去!

徐章根通情达理,非常支持老二与台胞的民间交往,说这是好事。又说,这不仅是你们个人的荣誉,也是咱土疙瘩的光荣。您老王家的蒸馍能出了家门,我脸上都觉得有光!这箩不借给别人,也要借给你!徐章根说话就是有水平,跟书记讲话做报告一个样。

老二见不得别人康慨相助,感动得直说,谢谢,谢谢。临走,又说,改天我请你喝酒。

19、走进磨房,走进磨道。老王家的人难免怀旧,仿佛又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苍桑岁月,找到了当年推磨的感觉。

那时候,土疙瘩方圆十几里、几十里,没有一台打面机,百姓吃面全靠石磨,不是驴拉,就是人推。老王家哥几个,当年都是十六七的半大小伙子,正是蓬勃青春,花样年华。老二对老大说,哥你还记得咱们过去推磨不?老大回忆过去,咋能忘呢?老大又对老二说,那时候,咱俩推的最多。老二说,那时候,老三还够不着沿……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大说,有好些年没推过这家伙了?这拿起磨棍来,还是那个味。

老三没有品尝过推磨的滋味。开始觉得新鲜,像电视剧演员体验生活。推上几圈后,就累得不行了,大呼小叫。曲香梨也没品过这个滋味,推了几圈,也叫苦连天,说这他奶奶的真不是好活。老二虽然有力气,推了几圈,也气喘嘘嘘,但没有累得出声。老大推了几圈,也累得腰酸腿疼,老大说,我都是那时候推磨累伤的,现在不能扶重了。老二虽累得直喘粗气,却不叫苦,反而说老三和曲香梨,你们才推了几圈,就叫苦。那时候我和大哥天天推磨,也没有怕过?

老三说,那是啥年代?现在是啥年代?谁还推这个?

曲香梨说,这忒折腾人。

老三也说,这活确实累人。

老大也说,这样推来推去,又慢又笨。

曲香梨和大嫂子妯娌俩个,也叫苦不堪。

老二看大家如此怯阵,只好说,是太落后了,我也没办法?又说,也只能这样了?答应了人家的事,咋就不讲信用呢!老二又强调说,咱第一次与台胞供事,咋能失信?人家会咋看咱?给人家咱不能玩虚!

有老二的一番话,老三不再厌战气馁,但又提出了条件。老三说,二哥推磨可是重体力活,咱得吃好一点。

老二为了稳定军心,满口答应。又说,只要大家好好干,咋吃都行。然后顺水摸鱼,探老三的口气,说老三,你说咋吃?老三觉得平时伙食太差,老是吃鸡架子,就说,砍个猪腿。老大马上反对,说不吃猪肉。吃猪肉,高血压。老三说,吃羊肉。曲香梨和大嫂子也说,吃羊肉才好呢,就是太贵了。最后老二说,吃羊肉对身体没影响。

就吃羊肉,全当过年了。

20、过了腊月二十,土疙瘩就有些年味了。看重过年的人家就陆陆续续地赶集,信心倍增地备年货。

这时候,四面八方换馍的车队,也陆陆续续地上来了。老二看着这徐徐撞开的气势,心里高兴,脸上洋溢着甜密的微笑。今年与往年不同,除了百姓家用的普通馍,还添了一个手工做的有机蒸馍。这是个好兆头,虽然订单数量有限,可开了手工有机馍的先河,开局是好的,让人激动欣慰。老二想:眼看生意要火,不能这样干,得分一下工,各负其责,省得手忙脚乱、眉毛胡子一把抓。就对家人说,咱得分分工,老大老三,您俩负责换馍。老大帐口好,负责算帐过秤,老三负责收麦出馍。然后又说,妇女们手巧,负责蒸馍。曲香梨和大嫂子装锅子出馍。这样,两不耽误。

大嫂子嫌手工蒸馍费事,提议说,用馍机多省事?

老二坚持说,用馍机不行!咱们要保证整个工艺流程都是全手工操作才行。再说,机馍比手工馍差一点呢。

未了,老二似乎还有啥不放心,就又交待哥几个,换馍的人多,帐不能算错,秤上要保量,不能少斤短两。老二怕老大脾气不好,又说,不能急,和人家不要抬杠,要和和气气,一定要让人家满意。去年因为换馍的人太多,出现阶段挣馍抢馍的现象。有的人来得早,没能及时捞到馍,说了气话。老大忍不下,和人家吵了起来。老二出面阻止,又给人家道歉才算平息了。今年不能再出现这样的现象。老二又说,换馍的人多,生意火,这是好事。就是有人抢不到馍,说了气话,咱也不能和人家吵架,这样会损害老王家馍房的声誉。

21、手工有机蒸馍开蒸之前,老二做了准备,提前做了几套雪白的一尘不染的工作服,买了新脸盆、新毛巾和消毒液。老二没有让家人匆匆忙忙的投入战斗,老二说,这批蒸馍是去台湾的,卫生标准要求很高。大家一定讲究卫生,高标准,严要求,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办。首先去洗个澡,再把平时穿的衣裳仍掉,一律换上新的工作服。然后又说,把帽子千万系好,记住了,一根头发都不能掉。如果解手,回来要用消毒液消毒,再用清水冲洗几遍……

这是纪律,谁也不能违犯。家人都自觉遵守,按老二说的去办,都穿着雪白漂亮的工作服,个个像大医院里的白衣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抿嘴一笑,像似换了个人似的。

……

蒸馍出了笼,趁热老二想尝个鲜,品品味道到底咋样,刚拿在手里,被曲香梨抻手打了一下。曲香梨责备说,你咋恁肯吃?去供上一个!老二明白了曲香梨的意思,拿子一个摆在堂屋的香案上,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老天爷老灶爷,您先吃。”然后才又拿了一个,掰一口,送到嘴里,仔仔细细地品着,之后又把馍分给大家,说都尝尝。

老二嚼着,细细品味着,自言自语,说不错!是个正经馍味!

老大也说,口感就是好,滋润柔软香甜,吃着是个味,到底是手工馍!

曲香梨也说,这手工有机蒸馍就是不错,真好吃。

老三光顾着收麦、过秤,没顾上品尝。

大嫂子尝了一口,嚼吧嚼吧咽了,然后说,没吃出啥味来?还不算完,又舔舔舌头,说就是觉得甜滋滋的,有点香气,嚼在嘴里有些绵软。

老大说老婆,你那嘴早来,能品出个啥?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地地道道的馍味!老大禁不住一番感慨,又说,吃了这馍,让我又想起了过去过年的时候咱们蒸的蒸馍……那是真好吃。

22、蒸馍晾得不粘手了。老二就给张秘书打手机。张秘书老是关机。老二气得挂了,停了一个多钟头,老二又拨了几次,通了没人接。老二气得又掐了,说这个张秘书咋搞的?老不接电话啊?又过了好长时间,老二又拨了张秘书的手机,手机叫了好大一会,才通了。老二听出来了,是张秘书的声音。可张秘书没听出老二的声音,等老二说,这么快就忘了?我是土疙瘩的老王家蒸馍房?张秘书才大悟,忙说,对不住啊老二!田先生因业务三天前已飞回台湾,这馍的事田先生临行前没做安排。

这话像一声晴天的霹雳,把老二震得愣愣地呆在那里,好大一会老二缓才神来,气愤变成了愤怒。老二有些失态,大声质问什么?你再说一遍?然后毫不客气,说,我真想骂你几句!你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吧?你这不是玩人么?你知道我们为这事忙活了多少天?耽误了多少功啊?你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说得轻巧?没那么容易!你让外人咋看我们?老王家蒸馍房的名誉还是不要?南里北里,谁不知道老王家的蒸馍卖到台湾去了?

张秘书听老二发这么大的火,也害怕老二找上门来闹得不能收场,又说,老二你不要发这么大的火,我们没说不要啊?田先生不是去了台湾还没回来么?人家台商更是讲究信誉,那馍一定会要的。

老二也不客气,说张秘书,我说过的,老王家违了约你砸了俺的馍房!你如果说话不算话,我就砸你的办公室!然后又搁下话说:张秘书事不大,你看着办!咔嚓,把电话掐了。

……

23、一挂一挂的鞭炮,在大年五更里把新年炸出一片片辉煌之后。打工打疯的村民被钱搞得无情无义,不再热恋有滋有味的新年,纷纷背弃爹娘,成群结队地冲出村庄,问自己该去的地方,一路狂奔,把浓浓的乡情也不咸不淡地甩在脑后。

新年过后,村里的人都有了新的打算。老二也有了自己新的想法。老二对老三说,你知道田先生的订单对我产生了什么影响?老三看看老二,说不准,不敢乱讲。老二自信地说,产生了让我继续做下去的想法,咱要把手工有机蒸馍搞起来,这是无公害食品的发展方向,销路一定会很好。老二又说,田先生的订单虽然不顺当,可这份订单意义非凡。老三似乎不那么乐观。老三说,搞这个在农村绝对推不开……老二说,你说这个我信,一是老百姓不认可,二是价格过高。老二又说,开始咱先在城市搞,然后再搞连锁店,等市场打开了,向农村扩展。老三说,以城市包围农村。老二说,对,就是这个意思。老二又说,搞手工有机蒸馍,要有自家的无公害粮食基地,保证有自己的粮食供应。老三问老二怎么建立自家的无公害粮食基地?老二早已想好了。老二说,我打算承包咱土疙瘩村黄河故道里的五百亩荒滩荒坡及背河洼地。老二又神秘地说,别看这片荒滩荒坡搁置了那么多年,这可是一个无公害的天然粮仓。开发之后,全部种上有机小麦。老三说,你想得好,金书记他能答应包给咱么?老二信心实足,老二说,这好办。我去找金书记说。只有抓好无公害粮食生产,才能保证原料供应。

这天,老二拨通了金书记的手机,说要请金书记喝酒。金凤书记说,正好今天家有客,就不去了。老二说,我还有事呢?金凤书记说,有事就说,咱不搞吃吃喝喝的,又让群众说三道四。老二说,那就不客气了。然后,把自己承包荒滩荒坡,建立无公害基地的设想,以及发展有机蒸馍的打算,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金凤书记说,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有机手工蒸馍很有发展潜力,我支持你,村里支持你。找个时间村里开个会讨论讨论,金凤书记又说,我也给你提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金凤书记爽快,自己也得爽快,老二痛快地说,快说吧,只要不要我的头,啥事我都答应。金凤书记笑着说,咱可说好了?老二说,哪有吐沫掉在地上,再舔起来的?金凤书记说,我想让你当土疙瘩的村长?老二一听是这事,急了,说金书记,我哪是那块料?这搞个馍房还可以,这当村长我可是……金凤书记说,你先别推辞,听我说:土疙瘩的年轻人都打工去了,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的困难户咋办?咱还得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我一个人又当村长还当书记的也不是个事,这村长只有你当最合适……老二说,我能有啥本事,总不能都让他们都卖馍?金凤书记说,你将来可以成立无公害食品有限公司,让这些农户以股份的形式加入, 把他们的地全部用来种无公害有机小麦,

走公司加农户的模式,这不很好么?

老二让金凤书记说得心花怒放直笑,并说,你的这个办法可以,不过这个当村长的事,我还得想想……老二嘴上推辞,心里却痒痒的。

24、老二叫老三准备一块去河滩里看看,老二说,村里一旦批准,承包签合同也好心里有底。哥俩刚走到半路上,县统战部张秘书打来了手机。因为订单的事闹得不快,老二心里窝火,本打算不接的,可觉得还是不妥,就伸手接了。张秘书说,老二给你说个高兴的事。年前的那批蒸馍田先生作为特别礼物,送给了他的爷爷和爷爷的友好、同事、亲戚、朋友,谁也没在乎几个蒸馍,可吃了之后,都再也收不住口,问还有没有?馍从哪里来的?田先生问,还能不能再做下去,如果可能,原料充足,用空运运往台湾,老二可带两名工作人员到台湾开馍店。

老二把这个消息叫爆炸性的新闻,听了确实让他不能自抑。老二坚跨几步,追上老三。老三问老二,谁的电话?老二只顾高兴,直说,好事!好事!

【汪葆夫推荐】

作 者 简 介
雪凉,原名薛金梁,曾用名雪峰,中共党员,男,1965年11月21日出生于河南省虞城县张集镇马滩村,86年新闻函授中专文凭,从事新闻工作10年,96年开始小说创作,曾在《商丘日报》《虞城晨报》《豫东文学》《虞城文艺》及《北方作家》香港《文萃》文学月刊等报刊发表小说《严父》《慈母》父母篇;《村事》《家事》兄弟篇;《村姑》《乡汉》姊妹篇和散文、诗歌等多篇(首),其中《学艺》获县文化局小说创作优秀奖。2011年9月散文《祖国啊母亲》被中国作家协会收编到《国学·作家·诗人》名鉴(第二卷)大型综合性的名家名作鉴赏辞典,获中国作家协会“杰出成就奖”勋章一枚,并被中国作家创作协会、北京华夏龙吟诗书画研究院、中国诗人文化会授予“中国作家(诗人)杰出成就奖”荣誉称号。现居兰州,为自由撰稿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香港当代作委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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