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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王小梅:生命中的那条流浪狗

文学人生 诗意生活

        第3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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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   王一明

生命中的那条流浪狗
王小梅
 

秋凉的下午,我闷在房里大量写稿导致脑袋缺氧,才刚到沙发打盹,就梦到了狗。

在梦里,我骑着摩托车回家,环境的所有因素都与现实生活差不多,包含那一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狗。是一只母狗,曾经在附近育有小狗狗,因为种种复杂因素如今只剩下她独自在此。虽然不曾亲喂过她,但每次下班回家,她会站在两步之遥的安全距离,微微摇尾巴迎接我。

梦里的她更热情一些,依旧不愿走进我家铁门内。停妥车子,按下开关放下涂有蓝色油漆的电卷门时,我习惯与她四目交接。此刻,铁卷门在膝盖高度卡住,我蹲下来,原本长方形的铁卷门下方空隙,变成了一扇窗。窗的对面,是一只咖啡色的小狗狗,看来柔弱,眼睛畏光。咖啡色狗狗的背后,有一双黑白相间的狗足,正奋力把它推到我面前。我惊慌起来,两只手伸得长长想把咖啡色小狗推回去,“不可以进来,不可以进来。”但我的对手并不放弃,那一名绝望的母亲用尽全力要把小孩推进我家。

“不可以,我这辈子不再养狗了!”我在梦中大喊、惊醒,双手朝天挥舞着。

“真的是不请自来的狗欸。”我喃喃自语。

2012年秋天,我真养过一只不请自来的狗。中型公狗,毛色黝黑,口鼻处已冒出白毛,脖子上套着绿色的布制项圈。项圈脱线了,边缘带着咬痕。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租屋处门前,无论怎么驱赶都不走,虽然决绝任性但看起来乖巧无比。或许是脑波太弱,无法抵挡他的眼神,想了几天,征得房东同意之后,便决定养了。

命名之前,得先处理好健康问题,于是便先帮他洗澡,准备带他去看医生。谁知道,就在我抱了一大盆温水、搓了一堆泡泡,准备要帮他洗澡时,原本乖巧的他忽然目露凶光,整个身子扑向我,爪子也划伤了我的嘴唇和手臂。伤口不深,但我吓坏了。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他送到了兽医那里,医师先看看我的伤口,建议还是找家医院打破伤风。检查开始了,被放在白铁观察台上的他,体型似乎缩水,看来胆小又无助。检查一番之后,医生看着我,问我:“你确定要养?他不是小狗喔,有一点年纪,而且身上很多咬伤痕迹,之前应该受过不少苦喔。”说完,医师整弄他的毛发,我看见他皮肤上有长不出毛的点点疤痕。看他无助的眼睛,心想你真会装嫩,原来已经是中年大叔了啊。但还是点头,“遇到都遇到了,就养吧。”医生帮我规画好后续的预防针注射计划后,我们便离开了。

骑车回家的路上,他紧贴着我,一动也不动。对着路边风景表露出一脸兴奋的模样。当时的他,是否会知道不消两年光景,他便会挣脱束缚回到街头流浪,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任我再怎么叫也叫不回来呢?

后来,我决定叫他陈犬,绰号是Doggie。当时觉得很酷,现在没有后悔。

房东先生是建筑包商,也养了一条叫作来福的狗,但他并没有用狗链或是任何拘束,只在庭院里安置了狗碗,定期带来福打预防针并且洗澡。我也思考过让他自由一点,但想到外头就是砂石车必经的大路,每当大车驶过,整栋房子都会震动,杀伤力太强了。到实习学校上班的路途中,会看见猫狗或是其他动物的路杀。我不敢用放养的方式照顾陈犬。

“我帮你盖狗屋好了,用以前顾鱼池或果园的人养狗的方式来圈养。”房东建议。

于是,他便施展了木工技术,帮陈犬盖了一间很漂亮的狗屋,内在十分宽敞,位在房子后方的空地,上头种有许多树木像个小森林,他不会直接曝晒在阳光下。我为陈犬买了轻的加长型狗链,在树木四周用铁丝绑出了一处大范围,把狗链接在上头。自此,他便能在划定的区域内自在移动,而不会跑到马路上。

接下来,应该便是好莱坞人狗相处电影当中必经的桥段,势必以轻快的音乐搭配快速剪接,呈现出狗狗如何融入生活的进展。虽然是老狗,但买了狗狗专用的起士条喂他,吃久了毛色也乌金乌金地闪耀着光。照养一阵子后,终于打完了狂犬病疫苗,兽医在他的项圈挂上一只绿色的小铃铛勋章,亮晶晶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他的骄傲,因为骑车回吴全的路上,他抬头挺胸像是个小英雄。前来拜访的朋友们,看了他的样子,总夸奖他很神气。

“看不出以前是流浪狗。”他们这样说。

对当时的我而言,陈犬的存在似乎超越了朋友、爱人与亲人。对于一名毫无自信每天煎熬着内心,对着计算机荧幕烦躁地搜寻减肥信息甚至交友网站的胖子而言,能够有一个生命,愿意毫无条件地包容自己,这几乎是宗教性的付出了。也因为得负起遛狗的职责,那一阵子,每天实习下课便带他出门,让他跑跑,而我则站得远远,看他冲进草丛乱钻乱翻。每一次回家,脱下衣物丢进洗衣篮,看着上面的汗湿阴影,心怀感激,终于能够更瘦一点了。听起来象是童话故事,某方面的确也是,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几乎以为我们会相处一辈子。

我又被咬了。

与他玩耍或是喂食时,不知道触碰到哪里而激怒了对方就被咬。虽然伤口不深,但不明不白地被咬的确造成了不少惊吓。那时自己状态不好,毕竟是胖到毫无自信又把全部的注意力与关爱都投注在陈犬身上,几次被咬,我也气得拿布制的狗链去打他屁股。“为什么要咬我啊?我不是对你很好吗?”

我向兽医聊起这件事,他说陈犬精神状态可能有些不稳。

“狗也会精神不稳?”我问,他点点头,好像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后来,向房东聊起这件事,“狗也会精神不稳?”后来想了想,告诉我:“医生说得对。你的狗可能有问题。我那时候就怀疑他是斗狗,因为斗输了才被赶出来。”

“斗狗?”我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这几年比较少了,但这里真的有喔,还有赌别的东西。”说完,他看我表情有些错愕,补充道:“不用担心啦,反正你对他好,他也知道。以后就没问题了。”

如果是现在的我,或许不会相信这一番话。我已经理解,对别人的好都是给出去的,没有人应该收受,既然不确定对方是否需要,自然不该期待收获。但过去的我天真地相信关系建立在互相反馈之上,只要把心掏出来就会换到等值的情义,我错得离谱。

陈犬在某方面而言,无比忠诚,不曾拒绝我对于陪伴的索讨:每到半夜心情太差,又不能吃消夜,便带着陈犬出门兜风,并且在摩托车前进的时候,对他诉说内心的烦恼与恐惧。如果傍晚遛狗我临时起意跑了起来,他觉得累了便会摇摇尾巴,我随即解开狗链,让他自己决定速度、跟或不跟。多数时候,我会听见他在我后面慢慢地跑步,脚掌碰到柏油路面时,会发出轻轻的哒哒哒的声响。无论我在哪儿发生了不愉快,与谁起了冲突,或是告白失败,只要我走近,他都会对我摇尾巴,欢迎着我,彷彿他是我的阿福,而我是他的蝙蝠侠,我永远都可以找他商量什么。

如今回想,我可以说,我们的确过过一段好日子。

好景不常,那一刻来了。

暑假即将来临,我得外出参加为期一两周的行程。与房东商量之后,他一口答应帮忙照顾陈犬。我虽然向陈犬交代过(如今想想他怎么可能听得懂?),但也没有多想,便搭火车回去了。

几天过去,在外头接到房东先生打来的电话,口气听来尴尬又无奈:“我被咬了,然后你的狗扯断了树上的铁丝,狗链还没解开就冲出去了。”

“咬在哪里?伤口还好吗?”

“咬到我手心,整个手腕已经肿了,刚看完医生,可能有蜂窝性组织炎。”

听完房东先生的说明,既是愧疚,又是慌乱,只觉得一股心血往上冲,差点站不直。告诉房东先生我会回去找狗,隔天订了一大早的火车票赶回。

回到租屋处,看见房东先生的手肿得夸张,说象是面龟也不为过,又红又肿,是原来的两倍大,上头两个洞好深好深,彷彿是恐怖电影中的吸血鬼咬痕。我道歉道到抬不起头,但更重要的是,完全找不到陈犬。我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只要外头天亮着,便骑着摩托车出门,沿着我们习惯行走的方向,一圈一圈地去找。所有可以想到的地方,几乎都去过了。什么都没有。

原来,一个生命若决定要消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大太阳的午后,我骑着机车,一方面觉得快被烤焦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失望,各种骇人的想象在眼前闪过,深怕在转角会发现黑色的路杀。更担心的,是有没有人像房东先生一样,被他咬了。终于,骑经大学路,看见前面有一只瘦小的黑狗,跑步时身体左右乱晃,彷彿随时就要倒下,而他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狗链。

我催紧油门往前,又节制地在他身后几公尺处降速。他还是受了惊吓,加快碎步继续往前。我才发现,他身上的黑毛沾满凌乱的毛屑与野草,上头也有新的伤口,至于口鼻处的白毛,则象是癌细胞蔓延一般,面积扩大不少。

DoggieDoggie”我停在他后面缓缓叫他,但他没有回应。我缓缓加速,车子来到他旁边,距离他大概半公尺,继续唤他的名字。他依旧没有反应。以往,只要骑车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会雄纠纠气昂昂地跳上脚踏板,彷彿是开路小队长。如今,就连尾巴都垂着,动也不动。喊了好久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发出类似悲鸣的呜咽。那眼神空洞彷彿看不见任何物事,视线穿透我直达远方星际,就连一丝责备也读不到。

他认不出我了。

我站在路边,反复对他说话,但他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次又一次,叫着他的名字,最后他终于颤抖着身子往我靠近,有气无力地跳上了车。我穿着短裤的两条腿轻轻夹着他的身体,让他倚着我,我感受到他的体温,听见他呼吸之中那类似啜泣的质地,理解了他的恐惧。

Doggie,我们回家。

在那之前,每一天的生活,是我躲在二楼的出租套房,反刍过往的一切创伤与难过,埋怨没有人理解我与生俱有的孤独。而他则是在树林里的小屋细数身上的旧伤,那些非自愿加在他身上的伤疤,天气转换时可能还痛着。我们得走出自己的小屋之外,才能够获得对方的陪伴,稍微脱离当下的苦痛,自在地支撑彼此。当我不在,躲在小屋的他,经过了一天两天的信心说服,最终还是发现自己再度被人抛弃了。当初的那个人,在他击败其他狗之后,尽情地抚摸他的毛发,磨蹭他的肚皮。但那个人无法承接他的失败。被当作垃圾抛弃之后,以为重新获得幸福,却又在这一名新的人身上,被狠狠抛弃了一回。

如此在意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我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了。

忘了那天傍晚到底花了多少工夫才帮他整理好伤口,让他稍微恢复清醒。期间房东先生还帮了不少忙,对他我只有无限感谢。等到我准备好他最喜欢的食物,狗罐头肉拌干狗粮,他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很慢很慢。牙齿咬碎干狗粮的声音,咔滋咔滋的,听起来好老好老。我不想再圈养他了。解开他身上所有的拘束,只留着项圈,上头当然挂着一只亮晶晶绿色金属铃铛勋章。

回家后,陈犬慢慢恢复正常,但不像以前一样亦步亦趋。但至少,当我准备好晚餐,他还是会回来吃,对我摇尾巴。偶尔才会来到我面前,用他的眼神向我索讨拍拍,让我抚摸他的额头。

有天早晨醒来,他不见了。

原本以为是出去玩耍,但那天晚上都不见他的踪影。隔天,再隔天,无论骑车绕了多少圈子,什么都没有。虽然庆幸未曾在路上看见黑色路杀,但眼前那一望无际、蔓生着同人一般高草丛的废田与旷野,令人无比畏惧。我不敢踩进草丛之中,我怕蛇,更怕看见他后来的样子。

“狗要死了,会找地方去,不愿意死在家里。”房东听闻了消息,说。

那天夜里,我站在树林边缘,看着暗处那间小屋,屋前的铁碗里,罐头肉堆得高高的,而屋里的毛毯依旧凌乱,小玩具也还在。一切都像当初一样,只要他回来,可以随时入住。狗不愿意死在家里吗?“谢谢你,Doggie,把这里当作家。

时间过去了,我早已离开租住地多年。但还在最后那一段日子,我持续跑步,每天经过的小木屋依旧空着,但日渐斑驳,原本留存的生活气息已淡了。如果天气很好,象是我们相遇的那个凉爽午后,我会在跑步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哒哒哒声响。此时,我会刻意放慢脚步,希望他跟上来。

【组稿:靳翠菊

作者简介

 王小梅,女,大学本科,90后,现从事幼儿英语教育工作。2016年开始创作,已在公开刊物发表文学作品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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