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超│花开花落间

花开花落间

□郑玉超

我小时，乡间最常见的花就是牵牛花，枝枝蔓蔓顺着菜园周围的栅栏，或高高低低的灌木乔木，一路攀沿而上。绽放的花朵，在风中招摇，淡淡的香味，流动在风里，不贴近花儿细心闻，很难辨出那花香。

童年的小伙伴中，有几个爱美的女孩常用牵牛花打扮自己，编成环状帽子戴在头上，洋洋自得。那时农村很贫困，很少有人家栽种月季、玫瑰之类的花。随着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才开始有人在门外或院内，种上几株玫瑰月季，半是欣赏，半是充当门面。

和女儿说起这些往事来，她感到新奇不已。如今，30多年前的一些故事只偶尔会枝枝节节地出没在文人的字里行间。

现在不缺花，无论城里还是乡下，花都能顽强地生长在我们视线所及的任一处所在。花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平常接女儿上下学，常见一个卖花的老人拉着木板车吆喝着。花很多，有木本家族的牡丹、海棠、玉兰，草本的有风信子、郁金香、紫罗兰，不一而足，有一株花老人叫它“黄金万两”，花树上满是黄色花朵，一如其名，金灿灿的。玫瑰和月季，也未见老人卖过，更别说牵牛花了。

女儿常会缠着我，要我买上一两盆放在阳台。她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花浇水、松土，就连写作业时，也不忘抽空瞧上几分钟。不久，家中的阳台就成了花市。灯光下，驻足于阳台，我常会想起“花市灯如昼”那首诗。当阳台显得拥挤不堪时，我会瞒着女儿偷偷搬上三两盆到阁楼上。女儿发现阳台还有空隙，就会缠着我再买上几盆。

一天中午，女儿从楼下拎上来一株被弃的花树，上面开着两三朵花，早已萎靡不振。我说：“这花估计活不了，都蔫了。”女儿不信。家中有空着的花盆，于是她找出小铲子去楼下取土，之后将花悉心扶正，四周围上土，然后浇上水。

晚上回家，她直奔阳台瞧个究竟。花依然耷拉着，叶子没有一点光鲜，似乎比中午的时候还显憔悴。我估摸着，不出三天，它就会完全枯萎，但我没有说。

谁知，第二天早上，花叶居然精神焕发，花虽然脱落，但边上鼓起了好几枚小小的花骨朵。再过了一天，已看不见一丝憔悴。不久，那些花骨朵渐次开放，让我惊喜的是，开出的花朵竟然有两种颜色。叶子也绿绿的、油油的，舒展得很。

阳台上的花，轮流绽放，轮流欣欣向荣。它们有着自己的花期，有着自己光彩夺目的时光，尽情地抒发着旺盛的花事。幽幽花香溢满阳台一隅，那份情致让人痴迷和沉醉。比之“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来，景致情致确乎更深了一层。

我想，人生，一如花事，枯荣相间，有花开，自有花落；有花做伴，情趣顿生。陶渊明的采菊东篱，李清照的误入荷花，李白的花间独酌，欧阳修的乱红飞过……想古人当年，如此爱花，大概和多少年后现在的你我相类似吧。

推开阳台上的门，望着盛开的花，我想起了幼时的田园，和田园边上随风而舞的牵牛花，还有溪水边零零落落的野花，点缀在那漫漫青草间。假若光阴回转，女儿一定也会喜欢上它们，兴许也会兴致盎然地将它们移植到家中的阳台上。只是不知，女儿会不会想起那曾经读过的花诗花词，古人吟哦？

本文先后发表于《山西日报》（2012年11月30日）、《宿迁晚报》（日期遗失）及《楚苑》杂志（2012年6期），感谢《楚苑》主编刘家魁老师，标题为《人生无花不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