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坛 | 徐永红：塬岭春花次第开

· 塬岭春花次第开 ·

作者 徐永红

秦岭北麓塬岭上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大约三月初才嗅到了春的气息。冰雪开始消融，河水也慢慢的涨起来，河畔上的草儿也在变绿。山岭塬边上的草色远远看去没有生机，走近了看，绿色已经萌动，草儿露出了小脑壳，窥探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树儿还没有发芽，但树干已经退去了冬日的苍白，变得青绿起来，一脉勃勃的生机正在树干上流动着。太阳由苍白无力变成了灼灼的，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格外舒适。

最先感知到春天的是迎春花。公园里的迎春花开的最早，先是顶个花蕾，再慢慢地舒展开来，吹起了黄色的小喇叭，一个个笑逐颜开的样儿，好似赶上了趟儿，自然而然地接受人们的关注和礼遇，尽情享受人们的赞美。人们也不吝啬，或是低头嗅着花香，或是蹲下留个倩影，或是人花竟美，定格美好，或是撰写诗文诵咏之……迎春花一下子就火遍了朋友圈，霸屏的总是这吹着喇叭的小黄花。

塬上的迎春花开得晚了些，没有像公园里刻意地种植，基本上不是崖畔上，就是老岩上，或是坟茔上。这些花儿自然地开放，没有更多的人去关注，却也开的灿烂，装饰了一道塬畔，或是一处山崖，一块坟茔，给苍茫的塬岭增添了春的气息。这时你会看见勤劳的农民开始下地，开始了春耕，那一行行的脚印就像这春天的诗行，写满了对土地的眷恋，对丰收的渴望。劳动歇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装上一袋烟，慢悠悠地吸着，向远处眺望。他们一定注意到了那崖畔上的迎春花，一定也有咏唱的欲望，一定也想把这美好的生活歌唱。迎春花在塬岭上人们叫它报春花，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儿不知是谁取的。老农们只知道迎春花开了，春天就来了，就应该下地春耕了。祖祖辈辈就是这样按着节气的节奏，伴随着花开的声音，在这塬岭间生活，歌唱，热爱，繁衍不息。

迎春花的花期很短，但是不留遗憾。它打开了春天的大门，一下子春的气息就像决堤的水一样漫了开来。杏花开了，桃花来了，梨花开了，恍如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花儿都开了。人们在双休日尽情的追逐春天的脚步，看着花儿，晒着生活的惬意，生活的安适。朋友圈刷的就是春花，春事，网络的发达给人们传递信息带来了方便，人们恣意的宣泄着对生活的热爱，对春天的拥抱，对未来的憧憬！好像不在朋友圈发个春花、春事，就像没有在春天似的。

我总是反映的慢了一点，没有来得及感受花开，花儿就灿烂的装满了春天。在朋友的不断纵容下，我终是下了决心去看看塬上的春天。上塬岭的道路大道康庄，两边樱花怒放，在春风的抚慰下个个笑脸尽显，争先恐后地迎面扑来。到了塬岭上，我们才惊奇地发现，塬岭上的杏花、桃花才抱了花骨朵，一片绯红，远远看去，像云朵一样弥漫在岭间、沟梁上、村庄旁。油菜花也是刚挺直了腰杆，绿里带黄的花苞含苞待放。麦苗已经返青，绿油油的，像水洗过一样清亮。远处的山色还是青黛的颜色。田间地头不时会出现老农们劳作的身影，向逗点一样点缀在绿色的田野里。也会遇到一队人一字排开的，散在田野里，散在新绿里，像极了省略号，好似告知我们塬岭上的春光还需要等待。

这时朋友惊呼道：“哎呀！快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山崖上挂着一树野山桃花，那花儿是粉中透白的那种，开得正灿烂。土色的黄土高崖是底板，添上这一株粉色的野山桃花，再也没有其他物什来衬托，你忽然就被它震撼了、感动了。在这贫瘠的山崖上，没有雨露的滋润，只因为向阳而生，竟然也开得一树芬芳。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山岭上也有野山桃花，也一样的开得灿烂无比。

漫步田野，恰遇一老农，打个招呼也就攀谈了起来。问及这塬上这些花的花期，大叔也倒爽快，给我们讲了起来。秦岭北麓的气候和全国的气候还是有差异的，不像全国南暖北凉，而是因了这塬岭的高度而变化的，随了塬岭的高度下降，气候也跟着变化，花期自然就不同了。塬岭的高度每增加一些，相同树木的花期就会晚一些，要是到了秦岭深处，五月桃花开也会是常有的事。我们一个个听得惊奇，都说我们就不用赶着花期了，可以慢慢的欣赏这塬上的花儿了。我们可以看得仔细点，欣赏得慢一点儿，停留得多一点儿。

我忽然彻悟，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的。不用赶急去凑热闹，只要心存美好，那里都是春天。记得有一年六月天，为了避暑，我们一家人驱车去秦岭顶上，竟然看到了槐花絮絮，一串串地吊在绿叶间，芳香扑鼻，蜂舞蝶飞，俨然也是一个春天。这也许就是塬岭上独特之处吧！

伴随着清明节的到来，塬岭上的各色花儿就依次开放了。开的最多的是油菜花，漫山遍野都会看见，因了地块的形状成了各色花圃，有椭圆状，有方块状的，有圆形的，有一字排开的，有条形状的。房前屋后，沟岭梁头，山川溪畔，林间空地都有栽植，都成了黄色的装扮。站在高处望去，把那绿色的田野装扮的粼粼层层，斑斑驳驳，煞是好看，像极了风景画。这景色，这空旷，一下子就把人的思绪拉远，把人的胸怀填满，使歌者想高歌，使诗人想吟咏，使画家想泼墨。你听，那田间地头上那一嗓子秦腔不就是印证么！那粗犷，那激情，那对生活的热爱不也表现的淋漓尽致么！

杏花也不甘示弱，虽然没有油菜花那么铺排，但也开的姿态万千。有的在地头，一棵或者两棵，远远看去就像那满含青春气息的少女，涨红了脸庞，娇羞还是娇羞，一片绯红。有的在院落，偷偷的一枝就爬出了墙来，晒上自己的风姿绰约，惹得路人注目观望。我想那出墙的红杏本没有过错，向阳而生的本性驱使着它墙头独绽。在这个涌动着春的气息的世界里，谁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可能是路人多情了，或是路人想起了过往，硬是拿杏花的娇美来掩饰自己的遗憾。杏花才不管他呢！她要开出一树灿烂来。塬上人家栽植杏树也就是为了生活有花相伴，六月了有个美食，他不会想那么多，朴素的只剩下了日子，一天一天的向前走着，不会左顾右盼，一门心思的耕耘着自己的田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桃花也开了。有连片种植的，满满的山沟都是，这时的小山沟就成了桃花沟。桃花开的总是妖艳，向一抹火烧云一样，映红了半边天。这时如果你置身在桃花沟里，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仙人了。扑鼻而来的花香会迷惑你，嫣然的桃花会映照你，嘤嘤嗡嗡的蜂蝶会陪伴你，使你忘乎所以，尽情留恋在桃花沟，不忍归去。村口也有桃花，那一定是一株。一株也会开的嫣红，没有了同伴们的攀比，竟然也会开的风姿绰约，宛如端坐堂上的少妇，安静得了然，高雅得脱俗。这时也许会有际遇，柴门轻启，一苗条女儿半掩着身段，微笑着若桃花，赐你一杯清甜的水，解你旅途的干渴。要不是这样，怎会有“……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溪畔也会有桃花，迎着一袭碧水就绽放开来，因了水的滋养，那花儿也开得艳艳的。有风儿轻拂过，那花儿就落在了溪流中，打着转儿径自远去……留下赏花人兀自叹息。叹息的多是来赏花的游客，老农们没有那功夫，他们在劳累之余也会来到溪流边，赤裸了双脚，任由桃花溪亲吻自己，不一会儿竟然眯起了双眼，舒服的小憩一会，说不定还会做个梦，和那桃花仙子幽会呢？

到了五月，塬岭上的槐花就盛开了。洋槐树是秦岭北麓塬区的主要植被树木，沟梁山坡，河道地头都有栽植。洋槐花开的时候，整个塬岭都成了槐花的海洋、槐花的世界，槐花挤得满满的，不留一点儿缝隙。整个山川塬岭都弥漫着槐花的清香，这种香味一点都不艳，清香里透着淡淡的甜味。盛开的槐花招来了万千游客，人们散布在整个塬岭间，尽情地呼吸着，观赏着，滋养着自己的身心，浸润着这方美丽的家园。盛开的槐花也招来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养蜂人，一下子整个塬岭上蜜蜂来去翻飞，更增加了这花海的活泼之气。养蜂人伴随着春天的脚步行走在祖国的大好河川，酿造着美好的生活。但是问及在哪儿呆的时间最长，他们都会肯定地说在塬岭之间呆的时间最长，问及原因，都会说花期最长，蜂蜜的品质最好。塬岭上的乡亲也会善待这些放蜂人，时间久了，竟然也会成了朋友，哥长弟短地谝得热乎，不明情况的人，会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槐花在刚开始绽放的时候，可以采摘下来，和了面放在蒸笼上蒸熟，就成了槐花麦饭，剥好蒜，放上辣子，用油一泼，吃起来也是一道美味。这些槐花在苦难的岁月里帮助乡亲们度过了艰难，吃起槐花麦饭来，总是会勾起乡亲们对那段岁月的记忆，大多会感慨一番。现在日月好了，人们的日子过得美满幸福，到了花期，也会采摘槐花，也会加工成槐花麦饭，吃的是绿色，是健康，更是讲究。

到了六月，如果你有时间，还有看花的欲望，你尽可以向塬岭的深处去，伴随着塬岭的增高，你也会不期而遇各色花儿，也是姿态各异，姹紫嫣红的。当然你有可能遇到诸如桃花、杏花、或是槐花，那必然会在山间向阴的地方，也会开的自然而然。你可以放纵心情，尽情观赏，可取山水之乐，赏花之乐，美食之乐，也是美事一桩。

我是个爱花的人，但往往会错过了花期，看不到花的娇美。也因了这些原因，才会时常回到塬岭间，细细地，慢慢地品味这一方山水。在塬岭之间，在次第开放的花丛中颐养身心，陶冶性情，和了乡土、乡情、乡亲，也就会觉得找到了根，找到了春天。

又是春季，我再一次期待去趟塬岭，再去感受那独特的春花，再去领略那属于我的春天。

作者简介

徐永红：男，1974年生，西北大学毕业，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勤于写作。常有作品散见于报刊，多篇文章在省市征文中获奖。《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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