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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永青 ▏ 野狼谷 (小说)

作者简介:胡永青,九十年代初的师范生。学生时代就爱好文学,是学校文学社社长。后自办教育培训机构。现定居于深圳,自由职业。县书协丶作协成员。爱玩墨弄文,心有所属,乐此不疲。



野狼谷
文   /  永青
(广东深圳)
狼只有四只腿,当它们遇到旺爹的时候,恨不得有八条腿。就算是八条腿,也快不过旺爹的子弹。何况,紧随着子弹的,是两条非常强壮,爪牙都很锋利的狗。所以,凡是遇到旺爹的狼,只能是死狼。

野狼谷已经看不到狼了。旺爹坐在挂满狼皮的房子里擦着那杆曾令他八面威风的老猎枪,任老黑和大白在他身前背后不安地咆哮着、躁动着....他知道他的这两个老伙计现在空虚寂寞得很。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一只像样的狼了,自从他上次出于猎手不应有的怜悯放过了一只瘸了腿的老狼。它那几乎掉光毛的枯瘪的身躯无端的令他心软,而且,它的近乎绝望的眼神也令旺爹相信,这只不过是野狼谷最后一只狼了,就让它苟延残喘度过晚年吧!旺爹挥挥手,转身走了。却没看见老狼眸中燃起满是仇恨的绿光!

老黑与大白激动的异乎寻常,它们的叫声高亢令旺爹不得不抬起了头——那条老狼,就坐在离门口不远的老槐树下。旺爹第-反应就是端起了枪,瞄准!老黑、大白猛地弓起身,后腿蹬直,露出白森森的牙,作势欲扑。狼的凶狠他们可是见识的多了。可是只见那狼缓缓地趴伏在地,身体微微地颤粟着,直直的尾巴竟像狗儿讨好主人一般的左右摇动。那狼在旺爹和狗们警惕的目光下,呜呜呜地低叫,仿佛是在献媚一-般它从背后拖出一只已经毙命了的松鸡。又恭敬的趴着,神情间似乎有着极为讨好的意思。旺爹止住了狗们,狼点点头,走了。旺爹惊诧,打了一辈子的狼,竟还有感恩的狼? !是来报答他不杀之恩的吗?他的枪口缓缓放下。老黑和大白跑过去争夺那只松鸡。大半个月没上山了,整天嚼着没有滋味的干肉,没有将冷森的牙擦入新鲜肉体的激动,更没有四溅出的血液浸过舌头的战栗,它们觉得没劲。它们不是- -般的畏缩只会对生人吠叫几声的看| ]狗,他们是勇敢乐于战斗的嗜血的猎犬。从松鸡还温热的身体.上撕下香喷喷的肉块,老黑和大白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大山的留恋。

又来了好几次。每回都会带来淌血的野物:或者一只断了头的野兔,或者是一只尚在挣扎的松鼠

越来越感到这野兽的通人性。自己打了一辈子猎,也不知道有多少只野兽撞在自己的枪口上。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可是,旺爹的头发渐渐花白了,腿脚也不想以前那么灵活了。自己老喽!每每感到自己的生命日I渐流失的时候,同时竟也更加忏悔曾扼杀过太多的生命。那些狼们,会在旺爹的梦里嗷叫啊。他终于决定不再打猎了。老猎枪在最后一次细细擦亮后,便被旺爹紧紧地锁入了壁橱。狗们也被拴在了槐树下。

老狼现在离门口很近了,它可以懒懒的倚在门栏上,两眼黄白无害的注视着狗们,似乎没把狗们当回事。

狼和狗自古就是势不两立的。老黑和大白打小就听自己的父辈讲过。它们还非常年轻。它们身上每块肌肉都紧紧地绷着,每处皮毛都油光可鉴。它们的尖耳朵高高地竖着,能听见山那边树林里小鸟的脚步声。它们的牙与爪子都锐利得可以掀开任何-块树皮。在旺爹还打猎的时候,它们在草丛中奔跑像流星一样迅速,扑向目标时凶猛的就象两只小豹子。可是,这些已经遥远得像一个梦了。主人有很久没有带他们上山了,别说是一只健壮凶猛的狼,就像: 一只小兔子小跳鼠它们也不被允许捕杀了。主人老了,枪被锁起来。就是肉也不常吃了。往日那双犀利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变得如死水-般的平淡。整天跟着这样日益苍老的主人,嚼干肉,睡大觉,老黑和大白委屈极了。而那只可恶的老狼,像嘲笑他们一样,每每带来的活物滴着新鲜的血,刺激着它们。而那偶尔一瞥,充满着挑衅和侮辱。狗们越来越愤怒了,它们想扑向那条可恶的老狼,用他们强壮的身躯压垮老狼赢弱的身子,用闪着白光的犬牙撕碎老狼的每-处肌肤,让它腥臭的血液溅满一地, 好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但是旺爹把狗拴住了,它们只能在槐树下打转,哧着牙。

旺爹觉察到了狗们的躁动,他拍了拍狗们的脑门。又望望i ]口很无辜状的老狼。慈祥的目光竟像邻家老爷爷,而老狼就像是自己的一条狗一样了。他惬意的喝了一口热茶,微微闭上双眼。老狼走了。

看到了狗们的愤怒,当它再一次来的时候,它没有带任何的活物。当它来的时候,夜已深,旺爹依然眯着眼睡熟了。而狗们不安的四处绕着槐树走来走去,低声的咆哮着,犹如豹声。老狼静静地立着,-条瘸腿无力地耷拉着。它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了。有无数的狼的身影从它混浊的眼眸间掠过。那是它的兄弟姐妹,可是都没有了。它成了野狼谷最后一只狼。那个熟睡中的老人,和它一样苍老的不成样了。但不同的是,他还有子子孙孙,而野狼谷却再没有了狼。他放了它一条命,可是却让自己陷入了深深的孤寂和绝望中。仇恨如火,老狼突然一动。

旺爹毫无知觉。狗们却惊讶的发现,老狼没有扑向老人,只是毅然决然地- -低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瘸腿

血光四溅,一只瘸腿竟被咬断,露出血淋淋的肉和白森森的骨。老狼低吼了一声,把自己当成活物一样丢到了狗们的嘴下。狗们猛- -咋,瞬间狗毛都立起来了,那一刻,平时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野性和暴虐就像山洪一样引爆。久远之前,狗和狼是同一个祖先啊!狼是野放的狗,而狗是驯化的狼。狗们疯狂起来,眸间都是鲜红的一片。

黎明,旺爹醒来,发现狗们不见了,拴狗的绳索已被咬断,槐树下有一具血肉模糊的狼尸,那残留的狼头竟依稀看到一丝诡异的笑意。

野狼谷的深处,传来了阵阵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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