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波 ▏ 怀念母亲（散文）

怀念母亲

文   /  张晓波

（安徽铜陵）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母亲病故已整整二十三个年头,二十三年来,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追忆起对她的怀念。

母亲病故的头三年,我始终走不出失去她老人家的阴影,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并无大碍、正是开始享受天伦之乐的母亲突然撒手人间,独自走向天国。半夜里经常性地做恶梦,一觉醒来泪水湿透了枕巾,有时喝酒后半夜想起母亲来竟嚎啕大哭。

我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第二年即1967年上的小学。说我们那时不读书也不是事实,学校里的正常教学也已经恢复了。只是那时我们的学习没有今天的学生学习目的明确、目标具体。我所在的那所学校远离市区,师资力量薄弱,学生构成的成分复杂,年龄参差不一,同学间相差6、7岁是常有的事。但我们做学生时,课外的活动却异常地丰富,比如学农、学军,更多的是学工,一学期过得快得很。

记得上初二的那一年,学校组织我们学生到就近的码头去学工,我们六、七名同学为一组,跟几名工人师傅上趸船去学开吊车。说是去学开吊车,实际上是去陪陪工人师傅,人家满船的货物要一次一次地往上起吊,哪有时间教我们,即使教了我们,能放心地让我们这群毛孩子开吗?好在学校工宣队的那名工人师傅想的周到,把我们安排到趸船有床铺的船舱里,既安全又能教我们“理论知识”。

一天,我早早地回到船舱,在床铺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小说。中午时分,同学们陆续进舱吃饭休息。一位长我几岁的同学,要我起来将床铺让位于他,小说正看到兴头上,叫我让我也不愿,双方争执打将起来。这位老兄身材比我高、块头比我大、胳臂比我长,打将起来我自然处于劣势,被他打的满脸是血,可我也毫不示弱。有一同学快速跑到我家,告诉母亲,母亲一路小跑地赶到码头。见了母亲来,我的眼泪不禁委屈地流了出来。母亲并没有大声地指责这位同学,而是向其他同学了解情况,并叫人把这位同学的父亲叫来。他父亲看到我被他儿子打的惨兮兮地样子,主动提出带我去市里医院去看,这时母亲对这位同学说：“看病的钱,我不是拿不出,我要让你知道,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若干年后,这位老兄还向我提起过这件事，亦算是赔礼道歉了。

十七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毕业后惟一的去向就是去广阔天地-------农村插队落户。临走的前两个月,我就象孵在窝里的山雀急于想飞出去,向往着自由。母亲默默地帮我收拾铺盖、日用品。并准备把她当年陪嫁的一只小樟木箱子给我带到农村。当年父母单位对我们下放知青可重視了,临走的那一天,厂里召开职工大会,厂长、书记象检阅出征的战士一样，给我们披红戴花，敲锣打鼓地欢送我们。

母亲带着小弟送我到生产队，在送我去农村的路上，母亲一直不语，即使和人说话也很勉强，而我却兴高采烈，浑然不知母亲的表情。生产队早已摆好了酒菜等候我们的到来，母亲看着丰盛的酒菜没有动几下筷子，只是拉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队长的妻子小声地嘀咕着，母亲带着我，牵着小弟，来到了我的住地：一所远离村子、象座破庙式的房子（隔壁就是生产队的花生种子库）。母亲麻利地帮我整理好铺盖。旁晚时分，母亲和弟弟要赶回一江之隔的家里，临行前对我只说了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我不禁大哭起来。此时我才知道，母亲心里是多么地难受，只是不便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当年，我们这代人最大的心愿是当兵。到农村后的第三年就返了城。这一年有幸，年龄还符合要求，身体检查合格，应征入伍了。一家人开心的了不得，左邻右舍赶来祝贺。当兵临走之前母亲问我有何要求，我对母亲说，想请要好的同学们来家一起吃个饭。母亲二话没说就操持起来。那时候不比现在可以上饭店，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一桌在当时看起来很丰盛的酒菜，被一群20岁的小伙子一扫而光。

接兵走的那天，火车站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全家人都到车站送我。母亲看着身穿军装、未戴帽徽领章的我，好像总是看不够，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微微地在笑着、心里在美着。

到了部队，结束了新兵连的生活。父母单位收到了部队寄回的“优秀士兵”喜报。母亲看到喜报后，一点没有张扬，但邻居们感到母亲那几天精神头特别的好。

（照片由作者提供）

转眼到部队一年了，已经当上连队文书的我和指导员同住一屋。记得那年已是寒冬腊月，母亲来信告诉我要到部队看我，知道母亲要来，一夜也没有合上眼。

母亲由铜陵至上海，再由上海坐火车到金华。因春节临近，旅客特别的多。年过半百的母亲，可怜在火车上从上海一路站到杭州，还是一位比母亲岁数还大的阿婆看到母亲确实吃不消，和母亲轮流地坐一坐。

因故有事，我委托老乡带车上车站接母亲，事有凑巧，火车站里，母亲看到了我的邻居战友，他把母亲接到他所在的连队，稍作休息后，母亲和他一起冒雪步行了7、8公里来到我的连队，我不顾一切地迎上前去，当我看到步履蹒跚、一路劳顿、满脸疲倦的母亲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两年多的时间，在首长和战友们的帮助下，我加入了当组织，但我没有向别人炫耀，而是把这一消息电话里第一个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对我说：“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党员，妈妈祝贺你！”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作为儿子当自己受别人欺负、受了委屈看到母亲能不哭吗；当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孤立无助的时候想到母亲能不哭吗；当儿子看到母亲给予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的时候不应该感动地流泪吗。这些，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多去想它，只是在母亲离开后想起了她为儿子付出的一切的一切------

母亲在世时常开导我说：“我们是工人家庭，多学点本事有好处，技不压身，名利的东西身外之物，不要去刻意追求。”她时刻提醒我们夫妇要好好地培养自己的孩子，弥补我们自己当年欠学了的许多知识。我们时刻谨记她老人家的话，丝毫不敢懈怠。如今可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的是：三个孙辈，一个本科、两个研究生，都很爱学习且有了理想的职业归属。

又将岁末年初。“每逢佳节倍思亲”。儿子无德无能，只能以这挂一漏万的生活点滴和拙朴的文字来怀念自己的母亲，愿母亲在天国里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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