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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父亲苦难的一生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爹娘,在每一个人的记忆当中,双亲的溘然长逝都将是我们心中永远无法抺去的痛。

我的父亲生于一九三三年,病逝于二零一八年冬,享年八十六岁。

父亲出生在旧社会,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的沧桑岁月。从解放前工农红军提出的'打土豪分田地”,到解放后'土地革命″的彻底执行,父亲便投入到满目疮痍、百业待兴,轰轰烈烈的农村大生产运动中,从此他便在家乡那片黄土地上耕作不辍、奋斗一生,因此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血液里自然而然地流趟着农民那特有的勤劳朴实憨厚倔强的性格,一辈子没有离开社旗县太和镇闫店岗这片土地。

父亲弟兄三个,排行老三,我便叫他叔。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包括八十年代在农村很少有叫爸的,在我印象当中,只有乡政府的公务员和学校的老师才有叫爸的,一身土气的农民总认为赶这个时髦有点另类,以至于九十年代自己的儿子管我叫爸还有点不适应,骨子里依然根深蒂固地沿袭着古人'伯、仲、叔、季',和解放后'伯、爹、叔、大”的称谓。

父亲小时候读过私塾,会珠算。能识字、会算帐已起越了他们那个年代的同龄人,是当时很多人所望尘莫及的,以至于后来每当家里卖粮食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拿出他的算盘炫技,'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由于年龄偏大,算正确的时候不多,但他却乐此不彼,引以为荣。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的、困难的、捉襟见肘的一生。解放后土地所有权使行集中管理制归集体所有,父亲就是那个年代靠种地谋生的农民,当时生产队凭工分吃饭,工分基本上是每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社员们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就是为了挣工分。

由于我们兄弟姐妹多,母亲需要照顾我们脱不开身,所以只能靠他一个人挣工分,再加上父亲老实、勤快,本分,经常被生产队长派去干些别人不愿意干的苦活脏活,而且工分也不高。工分值不高直接影响着一天的纪济收入,所以当时的社员们非常看重工分值。

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记分,记工分的事至如今我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干一天活的社员们,吃罢晚饭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牛屋里等着记工分,队长会问谁今天干的啥活值多少分,由记分员在每一家的记分本上记上分数,并盖上手章,最后队长讲话总结今天的成绩并安排明天谁干啥活,活怎么去干。

就这样一年下来父亲辛辛苦苦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再加上僧多粥少,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那是常有的事。

父亲那一辈所吃的苦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能体会到的。当年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中基本上没有化肥,种庄稼全靠土粪,常常是种一葫芦打两瓢,生产力相当低下。

一个生产队才两辆牛车,而且一辆还是铁轱辘的(下雨天因为接触地面窄容易压进地里),由于缺少车辆,关键时刻还得靠人工往地里挑粪,生产队长就是土皇帝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规定往地里挑一担两厘(分),少一担扣两分,而且是按人头均摊的,象我家这张嘴的多干活的少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白天干一天活的父亲常常趁着月色往地里挑粪,就这样一天下来还是被扣了分。

父亲背地里经常哀声叹气,敢怒而不敢言,对于他们这种老实巴交,叫往东不往西,叫撵狗不打鸡的人来说,队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而且就象吃柿子一样,专找他们这些软的捏,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吃亏的也常常是他们这些指哪儿打哪儿的人;而那些刁钻难缠,蛮横跋扈的人却处处占尽便宜,有时甚至不劳而获,不干活比干活的挣工分都要高,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一年到头挣不来工分就等于分不到钱和粮食,拿什么养家糊囗。

父亲毫无争议地是一家之主,并用他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我们全家的生活重担。由于生活拮据苦日子难熬,父亲的脾气变得有点古怪和让人难以捉摸,我们弟兄都很怕他,因为淘气和不听话,我们没少挨他的打,有时候不明缘由地也会挨上一顿揍,打与不打全凭他心情好坏,母亲也是毫无办法地陪着我一起抹眼泪。

现在我理解了父亲当时拿孩子出气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工作上的憋屈和生活上拮据,用现在人们的说法,就是生存压力大呀。

忘子成龙是每一位父亲所期望的,他老人家也有温情的一刻,每当我放学回家做作业的时候,他总会拿来算盘教我学三遍九、九遍九,以及乘法除法,希望我将来能出人头地荣宗耀祖不再走他的老路,但由于家庭的原因我高中毕业便辍学去叁军了,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就是没能金榜题名给他挣足面子。

就在实再找不到可以满足他自尊心东西的时候,我在部队学了开车,于是他同别人聊天时便经常会提起我二娃在部队是开车的,在九十年代初,他认为会开车就是值得骄傲和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当时也许多多少少满足了他的一点虚荣心,孰不知现在开车的满大街都是。

父亲的一生是勤勤肯肯、任劳任怨、不辞劳苦的一生。在家乡那片贫瘠的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的收获着微薄的希望,吃的是五谷粮,喝的是枯井水,穿的是粗布衣,住的是泥巴房,典型的土里刨生活并收获着苦中乐。

八十多岁仍在劳作的父亲

父亲的骨子里有种坚韧不拔的耐力,他是那种不知疲倦而且永远闲不下来的人,我们农村有句俗语叫'小车不倒只管推″,也就是'生命不止,运动不息″,就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依然不忘嘱咐我们农业是咱庄稼人的命根,人勤地不懒,侍弄土地种好庄稼的传统千万不能丢。

父亲那一代人对土地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从解放后的大集体生活,到后来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包产到户),他对土地的情结是无法想象的,他无怨无悔的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生他养他的那片黄土地了,自从国家免除农业税以后,他逢人便夸,遇上好皇帝了,独打独吃,再也不用交皇粮了,他经常嘱咐我们说'共产党好,毛主席是恩人,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要永远听党话,跟党走,吃水不忘挖井人,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二零一八年的冬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个冬天,临近春节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我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的往家赶,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他老人家已是精神晃忽、二目无神、腿肿脚肿、行动迟缓、饮食骤减、骨瘦如柴,给人一种灯枯油尽的感觉,我就知道父亲的大限之日不远了,我再也无法控制心痛与愧疚的泪水,儿不孝啊!

在我印象当中,父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除了偶尔头痛发热之外,没有什么大毛病,我曾认真地对他说,照顾好自己,?你一百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你请台大戏(父亲平常爱看戏),他却笑着说:'一百岁,九十就不错了'。

父亲的生活态度一直都很乐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病情的严重程度,当我还没有赶到家时,他还对我老婆说:'我娃儿回来了拉我去大城市看看,虽说咱乡里人命不主贵,但镇里医生的水平不沾。″

然而城里的医生却告诉我老爷子已生命垂危,来日无多,你们能尽孝就多尽一点孝吧,拿着医生开的病危通知书,我不知道签了多少个名字,我只知道我可能失去父爱,由于父亲年龄大了,我们也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住院期间一丝不苟地做着我们应该做的一切,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

随着父亲年龄的衰老,身体逐年在走下坡路,近几年每年冬天都要生一次病,而且治愈的时间一次比一次要长。

今年秋收的时候,父亲还和我老婆一起下地干活,(我跑运输,经常不在家,家里农活都是我老婆和我老父亲干的),你不让他干那是拴着日头也说不好,砍苞谷不比我老婆慢,他自己说砍苞谷象坐轿一样,谁能相信一个八十六岁的老人干活不输年轻人。

冬种之后,父亲就病倒了。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我老婆,由于我时常不在家,照顾父亲的重担就落在了我爱人的肩上,从一日三餐到饮食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细心周到,父亲牙齿老早掉光了,炒菜做饭时她首先考虑的是做熟做烂,要不然老父亲没牙吃不成,饭做好后她会大声喊:'叔,吃饭了',老人不吃她不先吃,端吃端喝也是常有的亊,比我这个当儿的强的太多太多了,村上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的,不是咱怕老婆夸她,实事胜于雄辩。

二零一七年曾被评为首届村好媳妇荣誉称号。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老婆用三轮拉着父亲风里来,雨里去,到镇上给他看病,从未嫌弃过老人,一切由着他的性子来,(父亲脾气倔,而且认死理,说啥不住院,只能天天拉着去)。去的回数多了,别人认识他就问,这是你闺女呀还是媳妇,当别人得知是媳妇时,就说老汉你有福气呀,媳妇孝顺比闺女儿子孝顺强,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治疗父亲又象往年一样康复了,而且生活起居依旧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右边第二位就是俺家的好“媳妇”

妻子的荣誉证书

2018年腊月的县城,没有一丝绿意,天总是灰蒙蒙阴沉沉的,根本见不到一缕阳光,偶尔刮过一阵风也是冷嗖嗖的,让人后背发凉。半夜的医院死一样的沉寂,安顿好父亲入睡之后,我丝毫没有睡意,我一个人漫步在住院部狭长的走廊里,从这头走到那头,坐在大厅冰冷的长椅上陷入了深思,平常不咋抽烟的我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漂缈之中开始回想父亲生平的点点滴滴……

看着病床上眼窝深陷,日渐消瘦,呼吸越来越困难昏迷不醒的父亲,我心如刀割常以泪洗面。在父亲偶尔醒来之时我便轻声对他宽慰道:'叔,你要坚强起来,就象你一生经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一样坦然面对,挨过这个寒冬,到来年春暖花开阳气上升之时,你的病就好了”。父亲无力地点点头,眼睛里似乎也流露出了些许的向往,明知道去日无多的父亲我却用善意的谎言在鼓励着他,同时也是在安慰着我自己。

父亲今年冬天的再次发病却没有创造奇迹,医生告诉我们不是好兆头,而且一次比一次难治,治愈的可能性非常缈茫,果不其然从这次病倒到病逝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当看到父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人居然那么脆弱,说走就走了,似乎冥冥之中生死早已注定,而死对于一个病重将走之人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闫店岗村广场

苍天啊你为什么将他急匆匆地带走
大地呀你为什么将他急匆匆地揽入怀中
如今你长眠在家乡的厚土
让我们从此孤独无助苦度春秋
父亲你别走
儿女们怎么肯放开你的手
你把你的一切都带走
肯请你别把你的爱带走
你无私的爰我们还想再拥有
儿女们多想把你留
你却狠心地抛下我们坚决不回头
天堂的路上你一个人走
从此两个世界里我们只有梦里再聚首

送别您的那一天我只顾着流泪
从未想过您去的地方叫做永远
就这样父亲走了
家里的天塌了
父亲在时他是我们的脊梁
更是我们的主心骨
有父亲在时天空是那么的晴朗
大地是多么的慈祥
父亲走后的日子里
居然冬雷阵阵、白雪皑皑
天空里一直下着雨加雪
阴冷潮湿的感觉更加深了我从未有过的失落
聊以慰藉的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时常浮现在我的心头
在儿女们的心中
父亲就是一座永远不朽的丰碑
无论今生、还是来世

谨以此篇献给生我养我受尽苦难的父亲



作者简介:

李瑞生,社旗县太和镇闫店岗村人,1969年生人,1988年毕业于饶良三高,90年入伍当兵四年汽车兵,目前在外跑运输。乡土赊旗铁杆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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