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驰//《摔泥炮》

——马腾驰先生手书

摔 泥 炮（散文）

· 马腾驰

摔泥炮，是儿时的我们，开心又快活的一个游戏。

要摔泥炮，就得先和泥，有了和好的泥，才能捏出泥炮来。

那时，在老家大张寨，我们这些小娃们，从门口的土堆上铲来两铁锨黄土，堆成一堆，从中间往四周拨拉开，留出中间的空地儿来。用马勺，从厨房的大水缸里舀来水，倒入小土堆中间，遇着水的黄土，开始噗噗地冒起水泡来。这时，用铁锨把外围的黄土，一点点往水里撩，黄土，就全部包裹住了小土堆里的水。随后，铁锨挨地，把这泥水翻起，倒下，再翻起，再倒下，一锨一锨反复地搅拌均匀。

泥和水搅拌均匀了，娃娃们撇下铁锨，挽起袖子就上手啦。他们蹲在地上，地当成了案板，把已搅拌匀和的泥巴，像揉面一样揉着。这泥巴，不揉就稀软，就没有筋性，稀软、没有筋性的泥巴，做出的泥炮摔到地上，扑哧一下就没了形，爆不出窟窿，会成了哑炮。有了筋性的泥炮，摔出的响声才脆，才能炸出大的窟窿来。

这是无雨季节，娃娃们在准备摔泥炮要用的泥巴。摔泥炮，是春夏秋三个季节都可以玩了的。下雨天，特别是到了秋日淋雨天里，只需从被雨水浸泡透的土堆上，铲两锨粘土倒在屋里的地上，直接开揉就行了。

娃娃们，一人揉好一大团泥巴，两个人为一个对家，摔泥炮的游戏就正式开始啦。

他们各自从揉好的一大团泥巴上，撕下来一小块，擀成泥饼子，放入掌心，转着，把它捏成如烟灰缸一样，但比烟灰缸要高一些的泥炮。捏泥炮是讲究的，泥炮口要圆，要光滑，不能有残缺，这样的泥炮摔下去才会聚气，声音才会响亮，底儿才会全部炸开。另外，捏泥炮的泥巴也不可太硬，太硬，底儿不容易炸开，既就是炸开，也只是一个小孔洞，达不到多赢对方泥巴的目的。

两人还是老办法“刺咚刺”（包袱剪刀锤子）决出输赢。赢的一方，端起地上自己的泥炮，口朝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扣摔下去，泥炮内憋着的气流，加之着地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啪”地一声响过，泥炮的底儿就炸开一个大窟窿。

另一方，从自己的一团泥巴上撕下来一块，去填补对家泥炮上炸开的窟窿。这填补上去的泥巴，就是对家赢下的，当然就归了对家。

也有摔偏了的时候，泥炮侧面着地而成了一摊泥巴。也有用劲摔下去，底儿并没炸开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对家就不用填补泥巴，就不用赔了。对家，这个时候虽不动声，但内心里却是幸灾乐祸，窃自暗笑着，好，好很，多来几个哑炮才好，省得我赔泥巴给你。

嗬嗬，你别说，也有超水平发挥的时候，泥炮一下子炸开了天花，成为片片点点的泥巴。这下，就要把炸开的所有泥巴收拢在一起，平摊在地上，对方要用自己的泥巴，摊出厚厚的、能盖住这些泥巴的一张泥饼子，赔给人家。

一盘结束了，把炸开的泥炮再次捏好，两人继续以“刺咚刺”决出输赢，按上边的规则，一盘一盘玩着。

——玩的就是这样带劲

嘿哟哟，有意思得很呢，娃娃们，常常会为窟窿眼里泥巴填得多少起了争执。摔泥炮的一方嚷嚷着，对方给的泥巴太少，窟窿眼里没塞满。另一方不依，撇着嘴说，窟窿眼填得满满的，你要多少才是个够？不太好听的话就跟着出来了：没个足间（没个够），你这是长虫的尻子没深浅！

对方也就有了硬邦邦的话顶过去：“输了，就挨不起了，就耍僵开了！”

“谁挨不起了？谁耍僵开了？给！再给你一疙瘩泥！我看能不能把你好死？”

“好不死我！这是你该给够我的！”

打着嘴仗，这并不影响他们手上的活儿，泥炮，仍“啪啪啪”一下一下摔着。手上粘满了泥，身上脸上，有溅上去的星星点点的泥巴。摔泥炮，对我们这些娃娃来说是快乐的，是忘乎所以了的。

娃娃们摔泥炮，有大人们眼馋了的，他们走过来，也要玩上一把。他们捏出来的，往往是老碗一样大的巨型泥炮。当他们端起这大泥炮，要往地上摔时，娃娃们会急忙躲到一边，两手捂住耳朵，侧着头往过看。那巨型泥炮摔下去，声音震天响，迸溅起的泥点如果打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呢。

娃娃们摔了半个下午的泥炮，当时觉得没什么，也没多大的事儿，到了第二天，小胳膊那个酸痛呀，抬都抬不起来。双方上学见了面，一方笑嘻嘻地问对方：“昨个后晌摔泥炮，今个儿胳膊疼不？”“咋不疼呢，胳膊酸疼得连笔都捉不住，作业都没法写！”“哈哈，我跟你一样，胳膊疼得不知放在啥地方才好！”

摔泥炮，就是为了赢取对方的泥巴，有的玩伴，还为赔的泥巴多少翻了脸。嘿嘿，你说，这泥巴值个啥钱呀，可是，可是在那个环境在那个氛围下，双方就是为了赌个高低，争个输赢，不由得就抠缩起来，就斤斤计较起来。至于玩腻烦了，或突然有了新的玩的东西，呼啦一下子就散开了，这玩过的泥巴被遗弃在一边，也就成为了垃圾，那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啪，啪，啪，当年玩伴们摔泥炮时那个用力的动作，那个神态，还有摔泥炮过程中，那些好笑逗人的言语，一想起来就想笑，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觉不由得就浮上心头。

2019年04月12日于驰风轩

——马腾驰先生近影

作者简介： 马腾驰，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多版本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

        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我的老父亲》《土布包袱》《姨亲》《那些年，我们过年的滋味》《烧娃》《下锅菜》《锅塌塌》《豆腐脑吔》《坐席》《交公粮》《打铁花》《感念玉米》《背娃》与《背粮》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打铁花》获2019年1月21日《今日头条》“青云计划”奖。

        作者的散文集《背馍记》已于春节前出版，该书已被国家图书馆与多家图书馆收藏。由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并作序《生命深处的吟唱——马腾驰散文研讨会的发言》的散文集《花本无心自在开》即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