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之约
作者：杨英
一
每次看到芦苇，自然就会想到这句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诗经《蒹葭》里的句子，可我却是通过琼瑶的小说《在水一方》记住的。犹记得在教室里用课本挡住老师的巡视目光，躲在书桌下偷偷看小说，沉浸在浪漫的爱情故事中不能自拔。以至于在读书季节耽误了学业，只满怀着憧憬与期盼，梦想着在水一方也有我倾心的人在等待着。
生活在洞庭湖边的我们，从小就知道湖对面是芦苇场。春天绿意葳蕤，蓬蓬勃勃蔓延；涨水季节，芦苇被淹没，隐隐约约露出几杆枝叶；秋天一到，芦花白花花一片，轻盈飘逸。那个时候，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司空见惯的芦苇被卖到造纸厂做原料。记得我陪嫁的枕头就是芦花填充的，松软舒适，有种淡淡的青草味道，是洞庭湖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
洞庭湖这边的堤坡下稀稀拉拉也生长着芦苇，我惊讶它们的安谧，曾质疑为何遗落在这偏远的角落，曾为它们写下过几句诗：你是否掉队了/还是与风姑娘捉迷藏/忘了回家的路/湖对面就是你的家园/近在咫尺/淘气的你为何不肯回家/抑或你是私生子/只能流浪在外？
当时的想法很幼稚，湖那边的芦苇群浩大壮观，湖这边却廖廖几支，不由得为寂寞的芦苇打抱不平，却不知孤芳自赏的芦苇别有一番风味。
芦苇荡当时叫芦席湾，荒凉一片，四周了无人迹，只有在丰收季节，芦苇荡才开始热闹起来，芦苇工像候鸟一样聚集到了芦席湾。芦苇工是很辛苦的，风餐夜宿，赚点辛苦钱。住的是芦苇搭建的简易棚子，吃的是粗茶淡饭。芦苇深处寄生虫颇多，稍不注意就会染上血吸虫病，严重时就演变成肝腹水、肝癌。好在现在科技发达，不再需要芦苇工亲自去收割了，大大降低了染病的危险。
现今社会，人们开始崇尚自然美，回归原野，放松自我。洞庭湖那边的芦苇荡就成了大家趋之若鹜的好地方。春天，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各种野菜丛生：有清脆的芦笋，有清香的野芹菜，有美誉天下的洞庭仙草藜蒿，舌尖上的美味吸引着周边人来采摘。秋天，芦花飘扬的季节，成片成片的芦苇等待着收割，这个时候才是芦苇最美的季节，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芦苇荡开成了网红打卡地。
一声“约起”，我们就驱车来到了芦苇荡。深秋初冬之际，芦苇轻轻地颤动，摇曳着万般风情。千万支芦杆飘舞，芦花飘扬，像极了仙女娉婷袅娜的身姿，柔媚富有弹力；耳畔传来“簌簌”的声音，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婉转悠扬。此时，“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句子脱口而出，感觉这首诗就是专为洞庭湖畔的芦苇所作，而那位婉约沉静带着哀愁——《在水一方》的女主人公杜小双也就浮现眼前。我不得不承认，杜小双像极了这芦苇，柔韧坚强，淡然悠远，有种脱俗之美！年少时的某种喜爱根深蒂固，以至于现在我还是喜欢文静素雅，有仙气侠骨之风的芦苇。你看，裙袂飘飘，恰似嫦娥舞蹁跹。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从芦苇群中飞出，收割机正在芦苇群里工作，只见一把把大剪刀利落地把芦苇齐刷刷地放倒，然后打捆成芦苇垛。一柄柄，一坨坨，差不多有半人高，不成规则地分散在芦苇荡里。暖阳下，芦苇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与蓝天白云、澄净的湖水交辉相应，甚是好看。我撅起嘴巴，轻轻地吹一口气，芦花顿时脱离母体，飘飘然，飞向天空，我的心也随之飘荡。我们不停地摆拍各种造型，徜徉在芦苇群里，欢乐声飞越了芦苇荡。我费了好大力气爬上了芦苇垛，只为留下青春的尾巴最美的倩影。
我们所到的芦苇荡是在龙华码头，穿过芦苇群，就到了沿湖风光带。“守护好一江碧水”，洞庭湖岸越来越美。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一汪蓝天和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面上不时有飞鸟跃过，与芦苇遥相辉映。《岳阳楼记》里的“沙鸥翔集，锦鳞游泳”的胜状被我们尽收眼底。
芦苇，几千年了，屹立在洞庭湖畔，生生不息。别看它外表柔弱，内心却坚韧不拔。风吹雨打，历经沧桑，终摇曳成一片风景。听说下月初将在君山公园门口举办芦苇节，这些芦苇垛已陆续运往活动现场，打造的芦苇金字塔已见雏形，到时候芦苇照片、视频、抖音恐怕会霸屏，让更多的人一览芦苇风韵。爱花爱生活的我怎么会错过这芦苇盛宴呢？“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想高唱这首歌赴芦苇之约！
二
2021年12月4日的“岳阳首届洞庭天下芦苇之节”如期举行。想必是空前盛大，人山人海，我们没有急着去打卡。而是左挑右选，一要看天气晴好，二是要避开高峰期。于是，我们选定了星期五，作为我们的吉日。头天下午，默默姐姐和淡泊姐姐买齐了野炊的食材，我们备齐了漂亮衣服和道具，只等第二天盛装出行。
一夜好梦！向着快乐出发！
虽说是星期五，但去芦苇荡的车辆还是络绎不绝。君山岛人群攒动，穿着花花绿绿的中国大妈真的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很“不幸”，我们也是其中一员，一晃就到了再不疯狂就老了的年龄。
疫情防控常态化，但君山岛公园的检疫工作丝毫不敢放松：戴口罩，验证码、行程码，一样不可少。喇叭也在不停地喊，提醒大家小心火灾。工作人员兢兢业业，认真负责，有条不紊。我们依次进入了芦苇场地。
冬季的洞庭湖畔，是属于芦苇的。风吹苇动，艺术在原野。历时22天22位艺术家以芦苇为原料精心打造的19件作品，一一向市民揭开神秘面纱。我们也一睹为快，在每一件艺术品前留影拍照，甚至“老夫聊发少年狂”，在芦苇坪地里玩起了“跳绳”，“丢手绢”，“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还笨拙地跳起了“阿瓦人民唱新歌”的舞蹈。我们徜徉在芦苇荡里，重温着儿时的快乐，回味着年少的童趣。老了，老了，心态永远年轻，生活才有活力，日子才有奔头。永葆一颗童心，是多么奢华的享受！但愿我们活到老，快乐如影随行。
还是言归正传，看看艺术家门精心打造的作品吧！芦苇世界是神奇的也是让人叹服的，每一件艺术品都与洞庭湖有关，与芦苇有关，与湖湘文化有关，人与自然巧妙地结合在一体，相互渗透，和谐共生。龙船、麋鹿、迎风、共存?螺、坐井观天、迷墙花园、洞庭波浪……每件艺术品栩栩如生，勾勒着原生态的元素，芦苇是创作的 材料，却被赋予了生命，让人看到了不一样的烟火。生活在洞庭湖畔的我们近距离欣赏着芦苇另一种风格的美。清一色的芦苇，清一色的灰色，一望无垠，在这里目光所及，除了芦苇还是芦苇。感谢创意者，让我们看到的芦苇，不仅仅是植物学意义的芦苇。在洞庭湖畔，它们有了灵魂，有了思维，有了表达的欲望。它们被赋予了灵性，在洞庭湖畔摇曳着身姿，拨一曲醉人的心弦。我们沉醉其中，或唱或跳或欢呼或吟诗或拍照留念，表达最直接最纯真的喜爱。
“爱情博物馆”颇具人性化，情感化，直抵心中最温柔的神经。在这里你可以找到心仪的一句话，重温爱情的宣言，悸动久违的心跳。那些年错过的感情，那些年不曾说出口的话，那些年萌动的初心，那些年暗恋的某个人，你甚至可以穿越，牵起身边人的手，模拟青春浪漫的爱情，来个现场表白。可惜，中年人的情感太过严谨，太过拘束，我们只能在这些文字中找到自己钟情的话语，留个影拍个照。爱情誓言永远只是烟火人间的附属品，美丽而苍白。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愿我们拥有爱情更能长相厮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些芦苇作品大多就地取材，以芦苇为主题，以洞庭湖为生息的环境。一幅幅生命奇迹的构图，让我们徜徉在芦苇中，享受着芦苇带给我们视觉与感官的冲击与震撼力。芦苇不仅仅美在飘逸素雅，更美在它内心的坚强与韧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该是对它最好的诠释。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着可塑性，不可轻视的功能。正如我们人类，每个人对社会的贡献有大小，价值观有差异，能力也有区别，但努力做好自己，则无愧于心！怎样快活怎样过，中国大妈又如何？在芦苇荡里，我们就是一群不失童心的大妈，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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