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 秋
作者简介
李子，笔名秋日的私语，黑龙江人。喜欢文学、音乐、绘画，有诗歌、散文、随笔发表于公众平台、微刊和文学网。用温暖的文字，写简单的人生，希望文字能让我在裸露的灵魂中看清自己真实的模样……
盛夏时节，味蕾不经意地在满街的瓜香中觉醒了。忽然发现，岁月，总是在打着转 ，把风干的记忆揉成一片一片，有的像受伤的北雁，南飞时失落的翎羽，怎么拾也拾不起来了；而有的却像是一棵棵没有年轮的树，任岁月如何久远，仍枝繁叶茂在你的心田深深地扎下了根……
小时候的我就很爱吃瓜，吃那种甜甜的香瓜。那个时候，村里种瓜的人是寥寥无几。因为那是个磨叽活儿，不仅侍弄起来费工时，而且还不保产。最害怕的是瓜秧得病，可不像现在能这个药那个药的喷上就好了，所以当时一般人也不愿意去冒那个险。偶尔也会有一两户人家去种。我们家里条件不算太好，香瓜刚开园时卖的价格高，父母是舍不得给我们买的，只有等到快罢园（最后一茬采摘）了，才给我们买回一些，让我们兄妹三个过一回瓜秋。
等瓜农们把地里的瓜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扯开嗓子吆喝：“罢～园～了～” 和我们哥几个一般大的馋孩子们就立刻背筐挎篓的，一边欢呼着一边飞奔向瓜园……到了地里，我们各个眼睛瞪得大大的，把瓜农扔在地里不要的歪鼻子咧嘴的小瓜蛋子一个不落地捡起来。幸运的还能在地边的草丛里发现瓜农落下的好瓜，捡到的伙伴会把手扬得高高的大喊大叫着：“哎——看我捡到啥了？” 接着又把瓜放到鼻子跟前陶醉地闻着，看样子一定是个很甜的。遇到这种情况，其他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我们的战利品拿回家后，母亲挑出我们能勉强吃得下的，留着给我们哥几个解馋，其余的就成了鸡鸭鹅的美餐了。
记不清那是几岁时的事了。村里只有一户人家种了瓜，我们哥几个也不知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说那家的瓜快罢园了，摘下的好瓜都要拉到很远的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都拉走了咋办？我们还没过瓜秋呢，当时父亲又出门办事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几个密谋（我当时还小，主谋当然是哥哥姐姐）过后，对母亲是软磨硬泡，母亲终于拗不过我们，去瓜园称了几斤回来。还记得当母亲把瓜买回来时，满屋子瓜香四溢，我跑过去把瓜搂在怀里闻闻这个闻闻那个，母亲却吩咐哥哥把瓜送到下屋一个老鼠够不着的地方，说一定得等晚上父亲回来再吃。
我们兄妹三个一边和肚子里的馋虫做着斗争，一边不停地朝大门口张望。天都眼擦黑儿了，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我一溜烟儿跑了过去，扯着父亲的手大喊道：“爹——爹——娘给我们买瓜了，保证个个是甜的，娘不让我们先吃，说等你回来才能吃……”
我的嘴像机关枪似的不停地说着，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劲儿。进了屋，满以为父亲会开心的领着我们几个过瓜秋，可谁知道父亲依旧阴沉着脸吼道：“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 娘一个劲儿地问父亲怎么了，可父亲只是坐在炕沿上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并不言语。
我真的弄不懂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那天究竟是怎么了，第一次朝我们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更糟糕的还在后头，父亲又喊着哥哥：“小国，出去用棒子把那些瓜都砸烂了，一个也不许留！”哥哥听话地出去了，随后我也听到了嘭——嘭——嘭——的声音。我哭了，可是并没敢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也许父亲是遇到了很大很大的愁事，不然绝对不会这样的。在父亲长长的叹息声中，我睡着了。 梦里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那过瓜秋，那瓜别提有多甜了。正当我吃的开心的时候，却被一阵哭泣声吵醒了。是哥哥在哭，他一边哭一边说：“爹，您别生气了。其实那瓜我没舍得砸烂，我和大妹不吃了，小妹还小，我想留着给她吃。” 加上之前受到的委屈， 我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我也不吃瓜了，我不惹爹生气了……”
我们过了瓜秋，只是那一次的瓜吃起来似乎没有往年的甜了，甚至还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后来，母亲向条件好点儿的邻家婶子大娘讨要了一些瓜的种子，说要自己给我们种瓜吃，那样就省的让我们过奢侈的瓜秋了。
打那以后，母亲就真的自己种瓜给我们吃了。开春雪化净后，母亲就先侍弄出两条宽垄，下籽之前，土被母亲松的细细软软的，就像两张舒服的孕育生命的小睡床。农历四月份，瓜籽就可以撒到地里了。然后我们就盼着种子早点发芽，每天笨手笨脚地帮着母亲去浇水。当看到那嫩绿的小脑袋羞涩地拱出了黑油油的土地时，我们简直是欣喜若狂。
剩下的日子，母亲更是精心地照料那些小家伙，浇水，除草，捉虫，施肥……怕一不小心碰坏了瓜苗儿，这时候我们就不敢去添乱了，多数时间总能在瓜垄前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六月末七月初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了，小菜园里那两垄瓜不负众望，由青变白，还略带几分诱人的黄，终于成熟了。最甜的是山西白，虽然个头小小的，但却能甜到你的心里。还有一种叫骚瓜的，个头很大，我总是认为叫骚瓜，肯定难吃，实际上它的味道很独特，酸酸甜甜的那种，很好吃的。
儿时那种香瓜的味道已经有三十多年没尝到了。现在超市和农贸市场里种类繁多的瓜，却怎么也没有当年母亲种的好吃。爱吃瓜的习惯一直没变，也许是想在瓜的味道里追寻那一段美好难忘的时光吧！
如今，每次回到那个曾经居住过的小村，总要朝着承载我童年喜怒哀乐的老屋方向多望几眼。老屋早已在岁月的残噬中不复存在了，随它远逝的还有那个我再也看不到的种瓜人的身影，唯有那棵老榆树依旧孤独地站在大门口，等我这个离家太久的孩子满载着乡愁日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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