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刊】童锦华/旺旺的火塘浓浓的爱

   

旺旺的火塘浓浓的爱

作者：童锦华

年愈近，年味愈浓，校园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街道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我们驱车去童家过小年。

 等我们到达，梅妹、五妹、弟、侄儿他们已围坐在火塘边谈天说地。火塘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火苗直往上蹿，亦或旁逸斜出，时不时冒个火星，溅到我们的鞋上或衣上，真如一个调皮的小孩。大块大块的木柴，被父亲收拾得干净利落，整齐地码在灶弯里，紧密团结。这些木柴，应是父亲几个月前就从山上砍下来，然后用斧子劈开，一块一块晒干，再又一块一块搬至厨房灶弯里，等炕肉的时候烧，等我们回家的时候烧。父亲看到那欢腾的柴火，脸上就会露出满意的微笑，宛如凯旋的将军。火光映在父亲古铜色的脸上，火笑，父亲也笑。

自从结婚后，腊肉就是父母亲腌的炕的，我们只负责吃现成的，从没想过这会给父母亲带来麻烦，好像父母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今年肉贵，妹夫给我们弄了一百斤肉，给公婆五十斤，我们五十斤，自然又毫无例外地全送给父母，要他们给我们腌制熏炕。炕肉其实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肉腌好后，要烧几大锅热水，将肉洗干净，再拿至太阳下晾晒。傍晚时分，再又将肉一一挂到火塘上面的钩子上，来来回回不知跑多少趟。梅妹今年参与了这项工作。她告诉我，父亲在挂肉的时候，手在打颤，踩在凳上的腿在发抖。听到这，我的心也在颤抖！不知不觉，我的父亲，他老了！头发已花白，门牙已全落，皱纹如他犁过田地的沟壑，背微驼，力渐衰，就在这一年又一年的旺火中，就在这一戕又一戕的腊鱼腊肉中，父亲与年岁同增，与岁月共老！

坐在火塘边，抬头仰望，父亲今年的腊货又是花团锦簇。除了我和梅妹的外，还有岳阳两个伯伯的鱼、肉。腊鱼腊肉都已熏得黄黄的，（除了我的三条鱼外）亮光亮光，香气扑鼻。父亲说，为了让腊肉熏得更香，就在火塘里放了桔子皮和木屑。我那三条鱼，父亲捯饬得更加仔细。先生把鱼弄到家时，鱼肚子里的那层黑皮并没有去掉，鳞也未去全。从未侍弄过鱼的我，只得赶鸭子上架，光溜溜的鱼，在我手里变得更滑。我只能弄个萝卜像茴，去白鳞，刮黑皮，然后就交给了父亲。妹说，父亲把我的鱼弄得比她的干净，鳞全除，黑皮刮得一点没留，剁掉了鳍。妹心里酸溜溜的，我心里甜滋滋的。哈哈，妹在吃醋！我要带走一条父亲已熏好的鱼，父亲立马同意，崽马上来了一句，妈妈坑爹！我庆幸，我有爹坑，我幸福，我的爹还能被我坑！

火越烧越旺，话越来越多，心越来越暖。喷香的腊肉，旺旺的火塘，让我们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叔爷爷和曾祖母。

 儿时的我们，嘴馋得很，趁奶奶没注意，偷偷地割块精肉，放在火塘里一煨，用火钳夹起来放在纸上，左一翻，右一翻，来不及凉，就放入口中，舌头烫得打转，但还昰觉得津津有味，齿颊留香！奶奶对我，更加疼爱。读书寒假归来，奶奶就悄悄叫上我，揭开火塘边瓦罐的盖，盛上一小碗炖烂的腊肉让我吃，给我开小灶，那时觉得，奶奶的瓦罐是世上最美的瓦罐，瓦罐里的腊肉是世上最美的佳肴。瓦罐里盛着的是奶奶对我的希望，是奶奶对我无限的爱意！第二年开学，又带着奶奶火塘的温暖，带着瓦罐里的腊肉香去学校。参加工作后领的第一笔钱，给了奶奶二十元，还买了一双袜子，奶奶浑浊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而九十高龄的曾祖母，则是我们的福星。我从未见她老人家烦过，恼过，脸上总是菊花常开。整个冬天，曾祖母火塘里的火都烧得旺旺的。于是，她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乐园。曾祖母跟叔爷爷生活，我的亲爷爷则在我出生那年就去世了。叔爷爷和我家共堂屋。叔爷爷很会腌制菜。辣椒、萝卜、豆豇、刀把豆都腌得很好吃。正因为好吃，叔爷爷就把它们藏在楼上。我们几个馋鬼，经常偷偷爬楼梯上楼，把楼板踩得咚咚响，偷吃叔爷爷的坛子菜。曾祖母因腿脚不方便，听到叔爷爷的脚步声或咳嗽声，就大声喊：“化生子，化生子，快下来，你们叔爹回来了！”我们则如猴子一样，一梭就来到了地上，边舔嘴唇边坐在火塘边，一副胜利大逃亡的模样。叔爷爷回来，进房一看，楼梯移了位，再看我们一个个装模作样，正襟危坐，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大声喝叱：“你们又偷吃了坛子里的菜？嗯！二伢子，三伢子，梅伢子，快承认！”我们脑袋摇得拨浪鼓响，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叔爷爷看到我们的傻模样，嘴角一扬，狡黠一笑：“好啊，不承认，等下回把楼梯抽掉，看你们怎么下来。”下次，我们又故伎重演，曾祖母又负责放风，叔爷爷又假装喝叱，房间里又充满我们得逞后的笑声，和着火烧木柴的哔啵声。然而，我读高中，叔爷爷则送我最好吃的坛子菜，里面放香油、豆豉、生姜、白糖，开胃，下饭，同学们艳羡不已，常常一抢而光，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么美味的坛子菜，竟是我叔爷爷的杰作。

 更有趣的是，寒冬腊月，我们从渡槽下摘来尺把长的晶晶亮的冰棍，里面还夹杂着草屑或泥沙，然而，这里面的如花的点缀，并不防碍我们对冰棍味道的向往。于是，一路小跑，来到曾祖母房，烤热一下冰凉的小手，赶紧品尝，咬得叮咚响，就如一首欢快的歌。你也尝，我也咬，冰棍一头在口里融化，一头往下滴水，待我们品尝完，地上已一滩冰水！曾祖母并不责怪我们弄湿了地面，只是看着我们，连说可怜的娃，可怜的娃，实在没东西吃了，什么都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快来烤火，快来烤火！现在，谁家的孩子还吃这个不卫生的东东呢，恐怕，见都未见过，更未亲密接触过，都戴着厚厚的小手套了！我们贫瘠的童年，却有着富裕的乐趣！

 大年三十年饭后，我们就来到曾祖母房间，每人喝一杯特制茶。曾祖母把松树炭、烧糊的饭团、烤熟的鸡内金，放入瓦罐，将罐注满水，然后置入火塘边，烧至沸腾即可作茶喝。她说此茶可预防积食，怕我们过年吃多了东西不消化。我们就是这样每年过年喝着曾祖母的特制茶，直到我读初一，96岁的曾祖母去世。

父亲的火塘越烧越旺，腊肉越熏越香，我们感叹时光易逝，世事变迁，感叹祖国强大，国泰民安。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我们都不会忘记，那蕴藏在火塘中的浓浓的亲情浓浓的爱，因为，唯爱，永恒！

作者简介

童锦华，岳阳县职业中专教师。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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