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龙晗/一棵桃树

一棵桃树

作者：龙晗

老人老了，子女们又不在身边。镇上院子里那一小块陪伴了他数十年的菜园地，他再也无力耕种下去。趁着还能动、还有点力气，他决定在那地里栽上一棵桃树。可能的想法是怕土地荒废，或许算是种宣示——土地的使用权是他的，他在这里贴了张标签。也许抱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想法，留给后人们一个念想。他没跟院子里任何人讲，甚至包括他的子女们。平平淡淡的就像今天过了就是明天那么自然而然。

栽植的那天，有老人，也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女人来看热闹，仿佛老人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于他们心里，也许都同老人一样，脑子里都是桃花朵朵、硕果累累。

桃树是老人在乡下亲戚家移植过来的，比老人还高出许多。桃树成熟早，去年的时候还开过花、挂过果，如同一个妙龄少女嫁了过来。开春时移栽下去，次年春天就开了花，还挂了几个果。再后来，在老人的精心管理下，桃树一年比一年开的花多，结的果多。年年里，老人都会给远在他乡的儿女们快递过去一些，就像过去种植萝卜白菜时一样，总能让孩子们第一时间尝到鲜。年年里，院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会少不了光顾。老人最喜欢小孩上树摘桃的样子，边叫孩子们注意安全，边向孩子们叫着这里一个大的、那里一个红的。高兴得咧开嘴总是笑，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桃花犹其的鲜艳。老人实实在在真的老了，老得再也看不到这如此的美景了。儿女们安排好老人的善后，又匆匆忙忙各奔东西去了。孤独的不再是老人、那块小地，而是那棵美丽的桃树了。

其实桃树并非真正的孤独起来。野草野树野藤开始与它为伴，特别是乡下人称为叫树的一种野树，疯长得特别的快。一年轮回就遍布于桃树周围，且有的还窜出树顶，掠夺它的阳光。姑且不说它们这种掠夺性的非善良的陪伴，更为要命是那些虽然渺小，却队伍非常庞大的蚁虫门，先是侵蚀它的皮，而后便是它的心脏。有人形容人的痛苦时如万虫噬骨。我想这桃树肯定也是万般痛苦的。

桃树不是老呢，而是病得不轻。刚开始，有的枝头上还能长出几片新叶，也还能开出几朵白色的粉红色的花，也还能挂上几个桃子。不过来看花摘果的人少了，就连那些淘气的孩子们也不再光顾。偶尔有那么几只麻雀、灰喜鹊或者其他什么鸟的来觅食，把那几个桃子啄得只剩下一个硬硬的核和残留的一点儿血色的肉。

桃树已奄奄一息。有人开始在桃树下栽上丝瓜，有的栽上南瓜，长长的藤蔓爬满了树身，让桃树成了一个天然的瓜架。即使到了初冬时节，桃树上依然是郁郁青青。若不是寒冷真的到来，所有藤蔓及那些杂树野草枯萎下去，即使是桃树的残骸，你也是再难看到了的。“菊残犹有傲霜枝”，此时的桃树还有什么呢？

也许只有我，站在这萧瑟的秋风里在胡思乱想着。

作者简介

龙晗，网名凤凰人。凤凰，那是一个在地图上抹去已久的小山村，但依然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故乡。闲暇之余，爱好咀嚼文字这东西，觉得就像母亲炒的盐豌豆，有点嚼劲，还有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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