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戏子有情义
周会涛
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红楼梦》中，作者曹雪芹笔下的戏子们，在人情淡漠，勾心斗角，男盗女娼的贾府内外，上演却是一场场感人肺腑，情意绵绵的故事，为小说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先看红楼梦中的十二官。《红楼梦》中有12个从苏州采买来的小优伶(小戏子)，年龄应当在八岁到十二岁，由于出场机会不多。跟那些大腕级的红楼粉黛相比，她们出场少，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以下讲有关她们的几个小故事。
最感人的莫属龄官和贾蔷的爱情故事。龄官是扮小旦的，“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戏又唱得极好。”元妃省亲时，她的演技得到了贾元春的称赞。她和贾蔷相好，贾蔷为了使她高兴，特花了一两八钱银子买了个名为玉顶儿，会衔旗串戏的小鸟来，龄官见了说∶“你们家把好好儿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干这个浪事！你分明弄了来打趣形容我们……”贾蔷听后，赌神起誓说自己没想到这上头，随即将雀儿放了生。
龄官划蔷在《红楼梦》中都是一个很著名的情节，五月初四那天，第二天就是端午，学戏的女孩子放了假来大观园里玩耍，宝玉看见一个女孩子在蔷薇花架下用金簪在地上痴画几十个“蔷”字，被骤雨淋湿尚不知觉，把局外人宝玉都看痴了，活生生给这位花花公子宝二爷上了一堂生动的爱情课。虽然因老太妃薨，龄官离去，他们的爱情无果而终，但龄官德艺双馨，忠贞爱情，向往自由的鲜活形象，在十二官中应该是留给我们印象最深的。
再看藕官为菂官烧纸钱那段：又听那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去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宝玉听了， 益发疑惑起来，忙转过山石看时，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后来宝玉还是从芳官口中得知了原因。 “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 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 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 试想，在这个没有亲人关怀的环境里，她们从对方那里寻找一丝安慰，一丝关怀，她们的友谊天地可鉴！我们不妨闭上眼睛，设想一下她们平时的生活，多么和谐，但又透漏着多少凄凉！
第六十回茉莉粉事件中，赵姨娘对她十分气恼，并企图借芳官出一出平日所积下的怨气，对她破口大骂，大打出手。蕊官得知后芳官遭欺负后，义愤填膺道：“芳官被人欺侮，咱们也没趣，须得大家破着大闹一场，方争过气来。” 与豆官、葵官、藕官等厮闹得赵姨娘无招架之力。这些小丫头的命运也是最苦的，小小年纪出来混饭吃，但凡有个去处，也不会留在荣国府这个火坑里，这种条件下，她们相依为命，互相关爱，甚是感人！ 抄检大观园之后，芳官被王夫人赶走，芳官脾气倔强，后不甘心再被干娘买卖，便跟水月庵的智通出家去了。之后，蕊官与藕官跟着尼姑圆心到地藏庵出家。三官同时出家，把她们的友谊升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高潮。
再看另外两个男戏子。
柳湘莲，《红楼梦》中人物，又称冷面二郎，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他生得又美，是一个业余的戏剧演员，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在书中和宝玉最合得来。他在整本《红楼梦》中无疑是比较次要的角色，他只在两回书中担任了比较重要的角色，然而他又是作者笔下屈指可数的几个获得肯定评价的“须眉浊物”。“素性爽侠，不拘细事”八个字概括了他的主要性格特征。他对朋友是非常忠信的。虽然“一贫如洗”，也要留几百钱为朋友重修坟墓；虽然“纵有几个钱来，随手就光的”，却在十月初一之前就“打点下上坟的花销”。对待亡故的朋友尚且如此，对待活人就不必说了。面对薛蟠的无理调戏，他是英勇机智且不畏权贵的；但看到薛蟠财物被劫，性命堪忧的时候，他又奋不顾身，挺身斗贼。 他还宽容了薛蟠的过错，与之结拜了生死弟兄，又体现出这位江湖侠客的宽广胸襟。柳湘莲与尤三姐的爱情，虽说在《红楼梦》中只不过是一个短小的插曲，而且是以悲剧而告终的，但是却以各种戏曲形式搬上舞台，成为家喻户晓的凄美的感人故事。尤三姐的忠贞不二，刚烈纯正一览无余；而柳湘莲的率直，纯洁，重情重义，也在他随瘸腿道士出家去了，用自己的下半辈子，为这段短暂的爱情买单而划上一个凄美的句号。
蒋玉菡，是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忠顺王府戏班的名角，擅唱小旦，小名琪官（一作棋官）。书中写道，贾宝玉和蒋玉菡互相倾慕已久，贾宝玉曾以玉玦扇坠和袭人所给松花汗巾相赠，蒋玉菡回赠以北静王所赐茜香国女国王贡奉的大红汗巾，可见二人已是心心相印。行酒令时蒋玉菡说了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薛蟠喧嚷道“你怎么念起宝贝来?”，并说“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只问他。”说毕，指着宝玉。后经妓女云儿解释，大家才知道原因。少刻，宝玉出席解手，蒋玉菡便随了出来。二人站在廊檐下，蒋玉菡又陪不是。二人互表敬慕，互赠礼物。蒋玉菡赠给宝玉一条茜香罗，这条茜香罗后来被宝玉系在袭人的腰上。袭人的警幻判词、“脂批”和有关情节描写都可以证明袭人最终嫁给了琪官蒋玉菡。袭人的最终结局是嫁给琪官蒋玉菡，这是没有异议的。人说贾宝玉落魄，蒋玉菡、袭人给了很大接济，我想，这是完全可能的。
在那个时代统称“娼优”，属于身份最低贱的人。可在《红楼梦》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个技艺高超，且有情有义的戏子形象，从中也可以看出作者曹雪芹对社会草根阶层的同情、欣赏、赞美和歌颂,真是难能可贵。
作者简介
周会涛 ，从事小说创作与红楼梦研究。书法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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