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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楚嘉平|蓝旗营淘书记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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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营淘书记 

文/楚嘉平       

晨起洗漱毕,餐后无事,从书架上抽出几册五七年的《连环画报》,坐在书桌前翻看。妻子从城南发来信息,嘱我吃饭添衣,并问我:“今天不去逛书店了?”这一问,倒是让我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赶紧收拾东西,出门坐车,直奔蓝旗营。

蓝旗营,听这名字就跟清朝的军队八旗编制有关。雍正皇帝为了加强圆明园的安全防卫,从京城八旗护军营中抽调几千人,组成圆明园八旗护军,这里是蓝旗营房的驻地,故以得名。蓝旗营东为五道口,北接清华大学,西为北京大学,南边就是中科院电子研究所。这些年,随着万圣书园,豆瓣书店,贵知心书店和雨枫书馆的相继开店,蓝旗营就成了京城“文化地标”重镇,吸引着各界爱书人士的目光。

城铁十三号线上拥挤异常,这是首都公共交通的常态,每次从车厢上突围下来,都会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在五道口站下车,换乘公交两站地就到了蓝旗营,几步迈过辅路,抬头就是金泰超市。以前来这里,超市门口橱窗里张贴着贵知心书店的醒目广告,指引着爱书人这里面有一家书店:“贵在知心,正版图书,四到六折”。我在这里买了有上百本书,最有印象的是汪曾祺的系列散文,山东画报出版社的。还有《周作人自编文集》,河北教育出版社的,几块钱一本,大部分就淘自这里。今天突然看到书店的广告没了,心里咯噔一紧,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进超市门左拐,往地下一层跑,右拐,发现书店的竹门帘不见了,店内的书和书架都没了,换成了一家服装店,一个中年男人在里面守摊枯坐。赶紧向超市收银台的一位小妹打听,她说:“书店已经搬走好几天了,老板去开网上书店了。”啊!又一家实体书店消失不在了!

这些年来,眼睁睁地看着经常去逛的书摊,书店,一个接一个地搬离,挪地,直至倒闭消失不见,比如西三旗旧书摊,第三极书局,风入松书店等等。起初都是掏心揪肺般地痛惜,后来听到又见到的多了,心也渐渐麻木了,诅咒与感慨终究唤不回那些心之所系的地方,只有目送它们远去,遥寄一份情思罢了。书摊书店,新书旧书,爱书淘书,书业环境,城市管理,时代变迁,网上书店的兴起,都是一份理不清的驳杂纷乱,真是让像我这般爱读纸质书的人抽刀断水水更流,愁上更添小新愁。

抬脚上楼,出超市门,向东走,去万圣书园。回首看了一眼超市的橱窗,内心倍感凄凉。再继续往远看,超市的西侧不远,有一个门脸,那里曾经是万圣书园的旧址,“万圣书园”四字招牌旧痕依在,只是东家早已换成了“新东方”,它是京城乃至全国外语教育培训界的翘楚,资金实力相当雄厚。据说“新东方”早就得了此地,只因其掌舵人俞敏洪也极爱惜“万圣书园”这块金字招牌,再加上和万圣老板刘苏里是铁哥们,所以一直积极帮忙运作新址之事。直到去年秋天,书园才搬到同街东侧三四百米远的地方,经营面积虽然缩水了五百多平米,但却在此免费多盘桓了一年多,也算是一段朋友间的情谊佳话。

在万圣的橱窗处看上月图书销售排行榜,竟然没有自己想看的一本。这些年乱翻闲书,读的大多是“老头子”的书,冷门书,与时下的阅读取向很少搭界,很少关注热点新宠。书海万千,只取那钟爱的一瓢饮,我行我素惯了的。往里面走,逛书人不少,却是安静,罕有人声喧哗,这是多年来万圣形成的书店文化,店员们一声不响地盘书,柜台结账处也是悄声细语,鲜有高谈阔论的时候。书园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搜寻自己的所爱,却没人目空一切,肆意喧哗。如果仔细听来,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各个都是爱书的君子。

在现代文学散文、随笔书架前逗留时间甚久,部分已经有了,部分没有想看的欲望,搜寻想看的目标无果。在谈论饮食文化那一架书前,发现很多书陋斋已有收藏,如唐鲁逊,蔡澜,周芬娜的书,只是大多数换了版本和封面,仔细翻看,装帧设计似乎大不如前,没有旧版的落落大方,沉静素雅,这大概与时代经济大潮下书业的浮躁情绪有关。如今的出版社,大多数已经不能在古寺青灯下讨生活了。变,是为了应对,为了某种市场迎合,却得不到我的认同。

转到书店南侧,几缕阳光,清澈的珀黄,从“Thinker's Cafe”(醒客咖啡厅)处穿透进来,映照在从地面竖立到顶的雕花木板上,勾勒着群书的倩影,静静地在书架上挪动。温润、清香、淡雅极了。我猜想,诗人到此,准会一见倾心,必有奇崛妙思奔涌,书写几行传世之作,则定有可能。书架间过道的书台上,书脊向上摆放,恍若升高了的书摊景象。中间点缀着几个小型书提,似有传统彩漆工艺,包浆醇厚,花枝图案,古色古香,里面都精心地放置着大开本的书。我不知它们是来自何方的旧物,反正我每次来,都会流连、观赏,仿佛自己内心的俗尘能让它们慢慢地扫空。

前些年,在西边万圣旧址,逛书中途若内急,就可以穿过昏暗的“Thinker's Cafe”吧台,左拐进一小窄门,经过一截悠长的过道去洗手间。而在过道的两侧,不经心地摆放着一些旧门窗,旧家具,精美的雕花,斑驳的漆皮,在静寂中诉说着悄然流逝的岁月。难道刘苏里先生在读书,经营书店之余,也嗜好如斯旧物的收藏,使得万圣的读者有了眼福,在书台上才会看到那样沉静人心的物件?

最终,在店内古典文学区选了几本叶嘉莹的“迦陵说诗”系列:《好诗共欣赏》、《叶嘉莹说阮籍咏怀诗》和《叶嘉莹说初盛唐诗》,这一套八本就收齐了。又去门口书架上翻捡了一些过期的杂志,因为那里面有止庵的读书心得,看了甚是喜欢,于是爱屋及乌了。在翻捡过程中,门外长椅上坐着一位留着长胡茬的中年男人,老盯着我看,不由得心想:“这人是谁?想要干啥?难道是个gay?我也长得不帅啊。”暂且不去理他,继续挑拣杂志,得了二十多本,正要抱着去柜台结账,听到门口有位男子问那个大胡茬:“你又来了?天天来这里干啥?”大胡茬慢腾腾地说:“我今晚在这里睡。”我扭头看了一下,他仍在盯着我看。原来他是个流浪汉。但是能到万圣书园门口来过夜的,必定是个文化流浪汉吧。

几年前,万圣书园收留了几只流浪猫,如今各个养的肥硕健壮,不时地在书架间绕行,成为书园一景,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在京城猫咪界的大名也是响当当的。如今书园门前的长椅上,竟也吸引来了过夜的流浪汉。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法国巴黎爱书人的地标“莎士比亚书店”,店主会给一些流浪落魄的文人在店内提供免费食宿,这样的善举让全世界的爱书人赞叹、心暖不已,称那里是“圣母院旁的文学教室,文坛流浪者的安乐窝”。一个书店,在我看来,它不仅仅是一个聚书卖书的地方,还应该是一个有着包容与爱心的所在,在文化精神层面上来说,一个好的书店就是万间广厦,能够庇护天下文人寒士,让他们寻得尊严,面对生活的困苦,绽放出笑颜。

在收银台,我跟店员要了那本谢泳的签名本,同怀里抱着的书和杂志一起结账,又问她:“止庵和谢其章经常来吗?”她回答我说:“止庵倒是常来,选书可真的很挑剔。”这一点是止庵的一贯风格,对于书的品相,他一向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我又问:“还有这两位的签名本吗?”她去柜台旁边签名本书格里查找了一遍,说:“近期的签名本卖完了,您如果经常来,或许能碰上,因为止庵只要来店里,都会让签一些书的。”细语说话间,书与杂志已经打好捆了,付了书款,点头致谢道别,提书出了书店的门。

下两节楼梯,出楼门,深吸一口空气,新鲜极了,也舒服极了。今天北京的天空,楼群的东边是一片瓦蓝,西边是一片瓦蓝,是很久都没有见到的那种蓝了,而白花花的太阳倒成了远方并不起眼的点缀。

过了成府路上的天桥,在豆瓣书店淘书。一个多小时后,得书五册:姜德明的《书衣百影续编》,许定铭的《醉书随笔》,汪耀华的《书店的风格》,钟芳玲的《书店风景》,还有一本《坐拥书城》,三个美国人写的书话。细看之下,发现这五本书名中竟然都有一个“书”字。后三本书中,图片丰富,都是彩色印制,让人有伸手可触,身临其境之感,其中尤以钟女士《书店风景》为最。原来潘小松说的果然精当:把书话配上图片,没人能超出钟芳玲。因为她这些年遍访欧美书店,写泛着书香的文字,配的图片又是那么摄人心魄。也是两三年前,我曾在万圣书园得到钟芳玲的一本限量签名本《书天堂》,英文签名,透着几分干练与素雅。

乘公交车回家,车内照旧拥挤不堪,我左突右闯,终于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安顿那两摞书,看着它们悠然地随车轻摇,而我却挤着站在人群之中,紧攥着头顶上的吊环把手,随车上的人群来回摇摆,心中苦笑一声,想起谢其章夫人说过谢的那句话:买书是“把活钱变成死钱。”虽然没有谢氏的大家手笔,也少了他那份对书的痴迷,但在买书一途,我却感同身受,也非常认同谢夫人的见解。

到家一进门,发现妻子已从城南回来了,她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接书,并笑着问我:“今天把身上带的钱都花光了吧?”

作者简介:楚嘉平,原名褚广崇,毕业于固原师专英语系,中学教师,喜欢淘书,闲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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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友情爱情、生态情怀、性灵自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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