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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力争|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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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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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旧楼

文/ 刘力争

春寒。当疲惫的脚步再一次靠近故乡老家的门口,看着眼前长滿青苔、凹凸狭长、裂痕零乱的水泥小径和世远年陈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缠绕的各类管道和线缆,忽然间,一阵阵悲凉夹杂着释怀,有如记忆的洪荒,汹涌着填满了我的胸襟。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亲切。时空仿佛又穿越回到七十年代末那长满荒草的菜地上老父所在局机关单位地方财政资助兴建的、混凝土外墙的五层宿舍楼。

老父曾在局里担任总工程师,设计建楼时为了加高室内空间,不得不把阶梯间隔加大,这使得本来就相对狭窄的楼道变得更加难以行走。不过这对当时都还年轻的人们来说好像根本算不了什么。由其是我,经常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四楼,完全不知道累是怎么回事。

那时的我,多么年轻啊!工装直板裤还散发着车间机油的味道,黑瘦的面颊配上廉价的蛤蟆镜,长乱的卷髮半盖着耳廓,为扮酷模仿剧中人用便宜的咔叽布自制的风衣半高领始终立起,悠扬的口哨不停地重复着首次引进的东瀛大片《追捕》中主题曲“啦呀啦……”硬汉杜丘检察官、酷得不能再酷的矢村警长和美得让人心酸的真由美伴随着东京银座灯红酒绿的霓虹闪烁,在记忆的长河里随风飘荡。

41年过去了。岁月沧桑,当年的我如今已经退休,而旧楼里的父辈们也都一个个地离开了人世。就连九旬的老爷子也未能逃脱中风的厄运,瘫在了养老院。家里只剩下几乎失明的老娘,还在不时用颤抖着的手,抓着摇摇晃晃、早已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艰难地爬上爬下……

我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飞快地上下楼了。退行性痛风关节病变逼迫着我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迈过早年超出标准设计的、又高又陡的阶梯。唉!岁月啊!……

依稀几何,玻璃残缺的老式米黄木格窗外的空旷视线被拨地而起的、九层局机关办公大楼所遮挡。而办公大楼外墙之所以搞成深红色,据说当时考虑到传说中的坟地上盖楼辟邪的缘故。而随之而来风生水起的旧城改造工程,整个大楼外主干道周围已经被光鲜亮丽、琳琅满目的商铺店面所覆盖, 熙熙攘攘的大理石人行道两旁到处都弥漫着熏蒸烹炸的气味和高音喇叭里浓郁乡音“塑料普通话” 那歇斯底里的叫卖声……这与静得可怕的、迟尺之遥的局机关宿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千禧年后,也曾有过海峡那头湘籍闽人来投资重建附近各部局机关旧楼小区。可惜几番搏弈下来,都未能达成协议。开发商们前期的投入开挖空地只剩下长满野草的积水,大都被瓦楞板围栏封存。而“故乡情”却被坐地起价的贪婪拖得“遍体鳞伤”、落荒而逃。难道是这片城中村里神秘的力量伴随着老人们生怕吃亏的愿望造就了“坚不可摧”的堡垒? 还是他们对铭刻历史的建筑“活化石”保留它原始嘴脸的情有独钟?……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所不变的还是局机关宿舍昨天的容颜。那外层几乎掉光了的围栏与办公楼之间由停车场隔开,而宿舍楼的入口处依然还是那么破旧杂乱。向下的斜坡在寒冬腊月结冰后变得湿滑无比,行人常常摔得七荤八素的。可想而知,这儿会不会成了孤寡老人难以言表的 “鬼门关”呢?

记得第一次带老婆回来时,她绕过单元前泥泞的坑洼、扶摸着没有路灯的楼梯间娇嗔道: “怎么这么黑啊”……屋外的供水胶管七零八落地穿墙而过,室内的共用铸铁排污主管大都已经锈蚀腐烂、裂缝不断。由化粪池冒上来的沼气透过管壁破口“喷薄而出”,异味熏天、令人窒息。更有甚者,时不时地,还能看到硕大的长腿蜘蛛、红头蜈蚣或啮齿类四害的首肯光顾……

局机关宿舍楼没有管理处。随着老一辈的淡去,大多数子女们都已在外新开发区购置了物业,而把这些老宅出租给外来打工人员。当年的老居民已所剩无几。家母还算其中一个。“喂!你仔回咯嗒?!” 随着一声方言的招呼,一个身段臃肿、满脸苍凉的老者走近我们。因长期在外,邻居们的面孔是那样陌生,所剩无几的原住民都已面目全非。我机械地点点头,看着老娘热情地拉着对方的手,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她怎么怎么看不见,不要见怪她没有先打招呼等等。

又是一年过去了。虽说老爷子中风后只能长期呆在职工养老院,家里只剩老娘一人,而我和唯一的老妹又都在外地,很少陪护在她身边,但老娘还是不离不弃地守候着这个虽然陈旧、却也亲切的三室一厅如数家珍。在她还能看得见的那些日子里,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即使现在因眼底病变出血几乎看不见了,也还在弯着腰不时地用手摸索着地面,捡起哪怕是一点点脏东西……

那一回,在养老院好心人的帮助下,老爷子终于有机会回家了。部队转业的远房亲戚小伙子艰难地把他背上楼后,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老爷子还真重啊……在家呆了数日,是时候离开了。老爷子临走前在轮椅上要我们推着他,把家里的东西摸了个遍,迟迟不肯撒手。从他呆滞的目光中,早已看不到伤感,却凝固了无限的牵挂。最后,他停在了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陆离的阳台上,望着他往日精心培育的花草凋零得支离破碎的残垣,一声不吭……也许,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回到这个经历了半个世纪打拼的家了……

历久弥新,老家的概念与旷日持久、似乎摇摇欲坠的旧楼在脑海中刻上了深深的沟壑,不能抹去。而企盼拆迁希望的渺茫如同天水一线的海市蜃楼,那样地美丽,却那样地遥不可及。我只有默默地祈祷: 相信未来,相信奇迹。

细雨伴随着降温又一次袭来。空寂的小巷依旧如故。步履蹒跚的老者还在陡峭的楼梯边艰难地爬上爬下。所不同的是,以往窜来窜去的、与猫抢食的“偷油郎”基本上看不到了; 楼梯间墙面刷白了不少; 夜间照明的感应灯也已经修好了。在照亮回家的路的同时,还带来了渴望光明的心思……忘不了,厕所里那条早已锈穿了的排污主管终于在我咬牙花费请师傅上门的时候更换成崭新的PV管了。从此,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和难以忍受的情形消失了,厕所门即便不关也不用担心了……下一步,在适当的时候,定会考虑如何修缮厨房绣坏了的老式铸铁共用排水主管……

家,是不富裕。楼,孑然如故、涛声依旧。但一切的一切似乎还在冥冥之中尝试着在狭缝中生存、改变。

长期帮家里老人做饭送餐的远房老表,还是那样喜欢搞笑。就如同她的网名“笑口常开”一样,口头禅还是那样令人哭笑不得: “没钱我怕个鬼?天塌下来当被盖!……”“我开口就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哈哈哈哈……” 健康美丽的她总是把快乐和热忱带给我们,让这所虽然老迈却长满故事的陋室时时感受到人性的坚韧和温情还在默默地延伸……

作者简介

刘力争,湖南湘潭人,1958年出生于武汉。早年知青下放湖北山区。曾为湖南省作协会员。主要作品有: 1983年湖南人民广播电台长篇配乐诗朗诵"爱之歌"; 1996~2005深圳特区报"蓝太阳"、"小人国月色"等; 2010~2016广州罗岗文苑散文"长春听涛忆百年"、"粤北行"等。早年赴美从事引进项目技术翻译工作; 八十年代末来深圳,一直从事出国雅思、托福、商务、医学专业英语培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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