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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远荆门外 犹起故园情

       从未想起要给家乡写点文字,自踏入泰安这座小城,到在这里读书、恋爱、工作、买房、娶妻、生子,再到心理上真正成为泰安人,一晃二十年了。更未想过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有一天竟如白发亲娘般迅速老去,甚至,村庄老去的速度让人感到可怕。

每次回家,总不由地问起“村里又有人去世吗”,妻总是说我,“为啥老是问这么不吉利的问题”,但每每还是忍不住又问了,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村里少了人,我总是心痛。

家,一直在我的心上放着。

村庄离东平湖八里路,三面环山,偏僻,环境是极好的。抬头是绵延的蚕尾山,举目便能看见澄怀如镜的东平湖,南山深处,一口深不可测的老井,一如既往地滋养着这个村子。

不知哪位祖先啥时候迁此定居,一条老街不知产生于何年。街道南高北低,仰望老街,尽头是水牛山主峰。两侧散落着几姓十几户人家,依然挺立的石头围墙、老迈不失气度的石头老屋,似乎仍在任性地诉说着这条街道曾经的人和事。


老宅有两道大门,东门和西门,进东西大门各进两道小门进入院子。小时候,进了自家的大门,还住着几户别姓人家,每次问起,老人们总是讳莫如深,后来大概知道祖上是地主,房屋院落是“割”出去的,加之后来兄弟分家,颇类震川先生笔下“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cuàn,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那时地主名声不好,觉得很是羞愧。

院子里有两棵老树,一棵是石榴树,一棵是椿树。

石榴树在大门里二门外,那时,水果是极稀罕的,因了自家的抑或外姓的孩子争抢石榴常起争执,加之妇女们疼着自家孩儿的鸡毛蒜皮,父亲一怒之下,便砍了那树。现在想来,着实可惜。大人和孩子倒也消停了许多。第二年春上,老树的根部周围长出了一丛石榴树,荒条多,主干少;花多,果少。父亲却又精心地照顾起来,或许,聊以弥补一丝愧意。

年轻人走了,老人也走了,院子里人越来越少了,愈发冷清,石榴树倒也旺相起来,过了冬天,枝头还挂着几个干瘪的石榴,连老乌鸦也懒得看它一眼。

一棵老椿树,粗大,久远,立在院子中央,守护神般的看着这所宅院。老人说叫“千头椿”,树冠整齐,树形极好。冬日的斜阳下,就像一位静穆的老人,让家里人感觉踏实,树下一方巨大、平滑的青石条,可容两人睡觉,儿时,夏日,每每睡在上面。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评书演义、聊斋鬼话以及街谈巷议便从这块大石条上流出,也成了童年文学启蒙的发祥地。


颤微微的老祖母一生饱受缠脚之痛,很少走动,每每坐在石条上,望着南山,羊儿蹬落山石的滚落声清晰可辨,那几乎是祖母除了这座宅院以外的整个世界。老祖母耳背,儿时的我便成了祖母的“耳朵”,道听途说地给祖母讲着院子以外的事情。

祖父留着长长的胡须,时常端一把可供一人饮的古旧茶壶。祖父曾讲,鬼子来的时候,陈光司令就住在我家,后来我还真从历史课本上找到过陈光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祖父口中的那个人。

宽大的宅院曾经做过村里的学校,姐姐哥哥就在家里上学;还曾做过村委;村里唯一的卫生室也在我家大门里,所以儿时头痛感冒之类的小病,总是极为方便的。

已记不得祖父当时的语气和表情了,也无从懂得祖父的心情了,总知道,祖父是很和善的,总等着自家人、别家人都进了门,才最后一个关大门的。

祖父高寿,在2001年我大学毕业前半年去世,可惜没享用到我挣的钱。

偌大的院子分成东院和西院,中间一排房子隔开,叫〞过道屋〞,我兄弟姐妹四人便出生在这里,可惜房子早已拆掉,己不见幼时光景。堂兄大哥是长房长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代大学生,也是村庄的第一个大学生,在三十里外的中学教书,因为有了工资的缘故,所以家道总比我们殷实一些,于是便经常给他儿子买一些新鲜的画书,我也总求了大我一岁的侄子把书借给我看。那时,总觉得很是羡慕,也才知道只有读了书才可以离开村庄的。后来,他家有了村里几乎最早的电视,我也总不去看,尽管我们两家共用一个大院,房间只隔了一道土坯墙,节目的声音依稀可辨。


后来他的儿子和我相继上了大学,后来其他侄子、侄女们也相继念了大学;隔墙而居的明姓人家一双儿女念了大学;杜姓人家考了两个大学生,人丁兴旺的任姓人家以及其他几户人家只要读到高中的,也便都考了大学。于是这条街道也的的确确成了村庄的文化路。升了学的人家也便离开村庄,老街愈发人烟稀少,几户读书人家的宅院几近废弃,只有斑驳陆离的老屋还存着些许记忆。

不管闯了关东的叔、伯、兄弟,还是耄耋之年的外嫁女儿,甚或早已定居城里的年轻人,每每回家总忘不了看看老宅,拍一些照片,保留一段回忆。曾经在老宅住过的上辈人已剩的不多了,连当年最小的父亲也已七十八岁了。

一条宽大的街道还有两姓、三户、六人居。偌大宅院还有同宗伯父一人,八十二岁;单身的二哥,六十岁;一群羊,山羊多,绵羊少;几只鸽子,还恋在老宅的门洞里。

每年大年三十,父亲总是恭恭敬敬的把老宅打扫一番,然后但凡有门、有框的地方都贴上春联,虔诚一如年三十晚上的祭祖。于是,老宅暂时有了喜庆的气息,犹如耄耋老妪着一件火红棉袄,耀眼,喜庆,但不掩眉目沧桑。父亲坐在老椿树下的青石条上,不说话,只抽烟,我知道,古老的青石条载着父亲满满的记忆。

冬日的斜阳迅速拉长、变凉,斑驳的老屋一如年迈的父亲,长长的影子洒落一地。

随着社会的发展,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农村生活方式也将发生改变,大树、小河、石桥、树庄一个个加速消亡。春种秋收,夏忙冬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淳美画卷将永存记忆。此时此刻,我想:乡愁不能仅仅成为一种回忆,更重要的应成为一种责任,离家的孩子应为留住这方水土做点事情,为孕育诸多才俊却已疲惫不堪的村庄尽点微薄之力。

                                            201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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