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 ‖ 郭艳华

教学楼东面是几排平房，四周被高楼围绕。这一爿低低的房子终日静悄悄的。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它也许明白自己的难能可贵而越发低调，似乎低到了尘埃里，又悄悄地绽放一片新绿，或是一抹红艳。那是谁家的葡萄架，又是谁家的红山楂。

晨读时分，教室里书声琅琅。我便伫立窗前，几分钟后，墙那边的炊烟准时袅袅升起。它来自一户人家的房顶。在这家家取暖靠暖气，做饭依赖天然气的城市里，它的出现匪夷所思。

我猜想，那户人家里住的一定是老人，除了他们，年轻人怎么会钟情于这原始的取暖做饭方式呢？那炊烟淡淡的，离开了土地，可用的燃料也稀缺吧。它怯怯地、犹豫着从烟囱里探出头，四周的高楼让它不知所措，哪里是它的方向呢？一阵清风，便急急地消散了。

迟子建说：“炊烟是房屋升起的云朵，是劈柴化成的幽魂。”乡村的炊烟，在暮色中恣意张扬，像个被娇纵的姑娘。我总觉得，失去村庄的炊烟，是没有家的游子；没有烟火气的城市，也是没灵魂的躯壳。

教室里的读书声渐渐弱了，墙外的炊烟逐渐变浓。是一对老夫妻，彼此配合，认真地做一顿早饭吧。是用碧绿的小葱下一碗面，还是用金黄的小米熬一锅粥？还有什么比认真做饭更有仪式感的呢？

我向来以为，热爱生活就是认真吃饭。一个认真吃饭的人，一定是个有趣的人。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乡村里吃饭最是热闹，女人们从大门外抱进柴火，点火，锅里下油，噼里啪啦的油花声，传到院子里，孩子催促开饭，厨房、餐桌，来回跑，简单的一把青菜，炒出鲜香浓郁。这活色生香的画面，便是人间烟火味吧。

平日里生活节奏太快，快到吃饭几乎成了负累，每天忙活一张嘴成了烦恼。所以，我常常买回一些半成品、速食品，简单加工，饱腹而已。我却时常感觉，我有多久没有吃饭了。因为我没有耐心炖一锅荤素搭配的营养汤，甚至没有耐心文火熬一锅粥，然后吃得酣畅淋漓，心满意足。没有诚意的吃饭，怎能算是吃饭呢？

炊烟失去了它的村庄，我们也被从土地上连根拔起，茫茫、疲惫。那暮色中的炊烟，便成了心底永远的桃花源。下课铃声响起，我回头望一眼窗外，是一树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