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是心上人

康复路上一家油酥火烧店，火烧一块五一个，面团在黑芝麻里打了滚儿，像个小煤球儿，待成为饼饼儿出了炉子，酥脆的渣渣儿芝麻就先掉一些。我买了六个，骑着刚换了电池的电动车，穿过泰建公司的院子往北走。火烧在塑料袋儿里一跳一跳的，落下渣渣儿和芝麻，像天边的晚霞。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只是由于儿子发烧，变得有些短暂。上午起床去很近的一诊所打了个退烧针，下午去买火烧之前烧还没有退。妻子给孩子做的海鲜疙瘩汤还有一大碗，炒个青菜，切片火腿，晚饭就得了。

母亲在儿子床边往关节上擦酒精，不时换换额头的毛巾。电动车五年没骑了，电池更换之后，它又恢复了青春，虽然是上坡，然而很带劲，仿佛要告诉我这五年的离弃它不在乎，只要我再回来，它仍肯与我一路同行。

儿子从小只打过一次吊瓶，上午给打小针的时候，我让他趴我怀里，打算像从前打防疫针一样把他裤子褪下来。他很乖，可惜一趴下来，就要跪地上；趴我肩头吧，他的脑袋肩膀直接把我视线挡住了。旁边有个桌子，本可以扶着的，我还是把他拉过来，用一个很难受又奇怪的姿势，完成了这次肌肉注射。

很久没有这样抱着儿子了，短短五六秒钟，我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给他摁了会儿棉棒，我的手也很久没有摸到他的小屁股了。

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屁股上有两块青斑。妻子曾说梦见过两小老虎在她身边，生下孩子来，母亲就说一瓣儿屁股上一只老虎，我们都赞同这个寓意。直到后来，给孩子打防疫针的时候，都是我抱着，才发现很多孩子屁股上都有这样的记号。

一岁之前，孩子打防疫针都不哭，一岁后明白些事儿了，看见白大褂和滋滋喷水的针头就要哭。我记得有一次打完针我在后面等填接种证明的册子，儿子哭得厉害，妻子就先抱着他出去。防疫站门口有个卖老酸奶的，妻子说去那里等我。然而路走一半儿，儿子挣着往回去，一边哭一边喊：“爸爸啊爸爸呢？”这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儿子见我没出来，认为医生把我留下打针了……“爸爸啊”，是在喊我，“爸爸呢”，是找不到我了。我明白。

父母孩子一场，真是一次绝美的邂逅，我们用一生的气力去守护，用所有关心去经营，并不期望任何回报，如果非要一些的话，应该是孩子一句问候，一次搀扶，或者他们过得不错的消息。

而病痛，这最让父母挂心的事，到了我们生病的时候，又偏偏不愿意儿女挂念，这是因为我们的父母曾经这样关心过我们的病痛吗？ 前因后果，周而复始，一个家，就这样延续着香火和情爱，生生不息。

只因为：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也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