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记忆是从三、四岁开始的。那时候我已经自己睡一张单人床了，父母和弟妹睡一张大床。深刻在脑海中的是安静的乡村夜里母亲娓娓的给我们讲的一个又一个充满趣味的故事，我爱天马行空的幻想和随心所欲的文字堆砌的毛病估计就是那时候母亲播下的种子。
记忆里从小到大似乎没有和父母过于亲近过。以至于从少女时代开始至今，我一直是个特别爱撒娇的女人，在同学、朋友、闺蜜、同事、爱人甚至子侄辈面前我都会不失时机、适可而止的撒撒娇。幸好大家一直纵容着我的无赖、心疼着我的缺憾。
印象中与父亲的亲昵就是有一年大雪，温度可能有零下40度，滴水成冰的早晨，父亲送我去学校，很早，他在前面挡着风雪，我穿的像个小狗熊一样跟在后面……想象一下:茫茫雪野里两个小黑点，真的好温暖!还有一次是中学时，学校离家有八九里地，一天下瓢泼大雨，正好又是期中考试的日子，于是父亲骑着马送我去学校。直到今天，雨中嘚嘚的马蹄声依然常常在我耳边响起……
至于母亲似乎终年忙碌，我不记得她抱过我。只是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邻居家的狗偷偷跟在我后面咬了我的腿弯，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了妈妈，她背起我就往卫生室跑……
还有初二时镇里搞大型的什么活动不记得了，反正学校也放假有节目，我是参加一个舞蹈，结果那天天气太热、人太多，身体太弱的我竟然晕倒了。也不知道人山人海中母亲是怎么知道晕倒的就是我，反正又是母亲背着我去医院。
记忆中的童年就是终日辛苦劳作的父母安安分分地种着那些土地，养着一匹马或者一头牛帮着他们耕作。而弟妹的幼年在回忆里已经浓缩成了黄昏门框里坐着的我，和怀里哭闹的妹妹还有躺在我的腿上已经流着口水睡着的弟弟。或者外屋炕上用被子围起来的堡垒里熟睡的弟妹和缺口处守卫着的苦苦等着晚归的父母收工的我……其他的都很模糊了。
也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反正好像从记事起就知道，照顾弟妹是我的责任。也许因为如此我从未挨过父母的打，这在70、80甚至90后都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吧？!唯一的一次教训是因为妹妹。那时候我大约是十二三岁吧。已经有了强迫症和洁癖的初期症状，我把家里的大衣柜和写字台都做了分配，大衣柜两个门，父母一人一个；老式写字台刚好有三个柜子三个抽屉，我们姊妹三个一人一个抽屉一个柜子，用来放文具和盛衣服。而且每个柜子和抽屉我都写上了名字，母亲洗好的衣物我会分开叠好，让他们放到各自的柜子里。
有个礼拜天，我玩回来发现我的柜子被妹妹翻乱了，就很生气的责问她干嘛翻我柜子，妹妹说找她的衣服，结果我们吵架了，妹妹比我还厉害，于是我就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哪承想，只是指尖碰到妹妹的鼻子，她就流鼻血了，然后妹妹就哇哇大哭。父亲回来以后问情况，我拧着脑袋，梗着脖子就是不肯嘴软，于是父亲在我脖子上给了一巴掌说“再让你歪脖子犟”!
我一声不吭转身就出了门，一直在屋后的小树林里徘徊，幸亏那时候还没有离家出走的孩子。直到黄昏，母亲一声声的呼唤“燕子回家吃饭了、燕子、燕子快回家吃饭了、燕子……”我就是躲在林子里不出来，实在哄不回我，母亲就站在屋后跟我解释:父亲那不是打我，是我太犟了，没有谁家的尕丫头会那样拧着脖子和大人说话……
反正最后我是回家了，因为我真的害怕夜里会有母亲故事里的狼啊、怪啊、坏人啊什么的出现。但是依稀记得我好几天都不理父亲。其实他们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因为嫉妒!因为妹妹的一条裙子!那年父母给妹妹买了一条黑色的百褶裙，漂亮极了!我却没有，我只能捡母亲干妈家的小姨穿过的旧衣服，他们家在石河子的团场，条件比我家好很多很多，衣服虽然不新，却也干净整洁。只是我一直瘦小，所以难免会不合体。
童年似乎只有过年和六一才会有新衣和新鞋，但通常都会大点，尤其是夏天的塑料凉鞋和花裙子，总是能我穿完了妹妹再接着穿一阵子。可想而知，当父母把那条美丽的黑色百褶裙给妹妹的时候，已经有了一颗小小的少女之心的我心中有多么渴望，和多么难过!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那时候还不善于妒忌，只是觉得我是姐姐，该让着妹妹。
妹妹是个聪明优秀的小姑娘，我也是以她为傲的。所以我习惯了妹妹有漂亮的迎春花样的头花高高的绑在马尾上主持学校的演出；习惯了她有漂亮的项链挂在脖颈间蹦蹦跳跳。我唯一嫉妒的就是那条裙子!后来过了两年，妹妹把那条裙子给我了!小时候我是长的非常慢的，一直是个小不点。再说那条裙子长过膝盖很好看，膝盖以上也非常好看!我穿上它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其实那时候我可是丑得很，没了小女孩的童稚，却也没怎么发育所以也没有少女的婀娜，还把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又没有漂亮的衣服打扮，所以可以说丑的不得了!但我仍是陶醉了好久好久……
在那年的冬天我第一次照相，是全家福。至今那张相片我仍小心的收藏着，照片上的我表情木讷，眯着小眼，感觉快哭了一样。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是，别人给我一拍照片我就紧张，表情僵硬，除了自拍。因为自拍时我能看到自己，所以会很放松。我也是最近两年爱上了自拍，也许是惧怕青春的流逝，所以想把最美好、最真实的自己保留下来吧!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父母也似乎在我猝不及防时悄然老去。我们姊妹也离开家散落各处，尤其是我，颠沛流离多年。但不管在哪，我都会攒好久的假期抽空回家，哪怕是在外地，也要熬着坐一夜硬座，只为了回家看看。长大后的生活就失去了幼年时的美好，似乎没什么好记住的。小夯土墙房后来变成了大的土坯房，然后是正房、偏房一应俱全的扣楼板的大院子再后来有了宽大落地窗的楼房……
而我却日益怀念记忆中的家:依然是土坯房里冬日里的那一炉熊熊炉火和火墙上温着的一锅白菜炖粉条；依然是和父亲一起赶着马车去兵团卖西瓜，或者用西瓜换玉米时我生怕算错了帐的小心翼翼；依然是年幼的妹妹跳着脚要撵着母亲上地里去的哇哇大哭和我的拉扯劝慰；依然是调皮的弟弟爬墙上树掏鸟逮雀时刮破的裤子和蹭烂的胳膊腿儿；依然是生活好了点以后，放学回家小厨房的锅头上那半面盆香喷喷、油汪汪的炮仗子。
只是那时候土房子里夏天总有很多小蚂蚁，饭盆里偶尔也有。母亲极其干净利索，加上基本都是素的，所以厨房没有苍蝇。但那时候可不会觉得蚂蚁脏，拿筷头把它挑出来，照样香喷喷的吃一碗!记忆的最深处、愈久弥新的依然是不曾老去的父母和三个丑小鸭一样没有长大的我们……
作者简介：安静如初，女，本名:朱燕儿，新疆玛纳斯县人。未发表过作品，喜欢用文字记录、表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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