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谷车 || 邓春贵

风谷车与牛车，是农耕时代的孪生姐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雷州半岛，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吱呀吱呀”地运完稻谷不久，风谷车便在平坦的谷场“呼哧呼哧”地吹起谷子来……

风谷车依靠人为的风力，把谷粒从谷场的稻谷堆中筛选出来。风谷车“吹分”出来的稻谷有三类：一类轻飘飘，从风箱口飞出，属于“秕谷”：干瘪瘪的，内里并无米粒；一类不轻不重，落进靠近风箱口的漏粮斗，便是半秕谷，即内含“半粒稻谷”，可供禽畜食用；第三类沉甸甸的，是谷子，黄灿灿且饱满结实，是农民的最爱，它们噼啪作响地落在靠近车斗的漏粮斗中。

风谷车登场，是农家的大喜事：这标志着农业的丰收，谷粮即将入仓为安。这时的农民们，是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欢喜：他们站在风谷车边，露出黄板大牙，情不自禁地笑着。

 是啊，在那个年代，“仓里有粮心中不慌”，粮食在农民的眼里，比黄金还让他们心安。

 然而，想成功地分离出谷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常常需两人合力，才能办好。一人负责在车斗上装稻谷；一人负责旋转摇手把控风力和风速，并调节好车斗底下的放谷档。只有两人通力合作，默契配合，“分谷”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因此，结成搭档的两个人，若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兄弟或姐妹。有时，好搭档缺席，就只好临时找个搭档了。可无论“合伙人”是多么的聪明和机灵，都要彼此磨合一阵，才能进入“合作愉快”的境地。

风谷车的使用，常在秋收后。风箱里的叶轮子一转动，风箱口便飘飞出无数的秕谷、草屑和尘埃等杂物。这时如遇上秋风，那成团的杂物便会飘撒到四面八方。操作风谷车的两个人，便常有杂物粘到身上，皮肤霎时变得又痒又燥，让人“真恨不得扒了那层皮”。

有经验的农民，总能避免这种“活受罪”。他们在风谷车边干活时，会自觉穿上“工作服”：大草帽或头巾、长衣裤、布鞋子……总之，非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能放心地干活。

那个时代，风谷车是农具中的贵重物品，非家家舍得买亦非户户买得起。所幸的是，稻谷收割后，有风谷车的人家车完自家的谷子后，会慷慨地把风谷车借给左邻右舍。于是两三天后，风谷车在不停的转手中，竟已在离家三四条巷外的人家。等附近的农户都用完了，主人也不恼，笑呵呵地对最后使用的人说，帮帮忙抬回我家去？

风谷车停歇，粮食装袋，打包，最后收归于粮库。到了这个美好的时刻，满脸沧桑的老农，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倚在家门口，对着路人灿灿地笑——

而那硕果飘香的秋风，在此时，会把他满头的银发，吹得蓬勃向上，给人莫名的感动和欣慰。

作者简介：邓春贵，中学英语教师，文学爱好者，凤凰网的签约写手。大一开始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