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是名人，一辈子生活在山里，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准确地说，是个擅长饲养水牛的放牧人。
父亲出生在旧社会，没读过书，七八岁时就帮地主家放牛，他的童年和青春都是在牛屁股后面度过的。在一次铡牛草时，不小心被铡刀铡断了右手的两个指头。没过几年，全国就解放了，失去了手指头的父亲却留下终身的残疾。好在村里的人同情他，加之，他饲养牛有经验，就让他当了生产队的饲养员，专门放牛。
家乡常见的牛有两种：一种是黄牛，一种是水牛。水牛承担的耕田任务重，更难饲养一些，父亲养的便是水牛。但村里再瘦的牛，只要交给父亲饲养，每头都会变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令村里人翘起大拇指。因为父亲牛养得好，每年生产队分红，家里总是能分到几十块钱，我也就有了添新衣服，买新书包、穿新胶鞋的机会。
有了这些诱惑，我也成了父亲手下的一名小饲养员。到了冬春季节，水冷草枯，青黄不接，是牛最缺青草的时候，放学回家，我的任务就是到豆麦田里去找一篮青草回来喂牛。一年到头，我帮家里做的大多是与饲养有关的活计。
“庄稼无牛白起早，生意无本白操心。”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父亲服侍牛也确有一套。每天睡觉前，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给牛上夜草；天亮起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牛厩，看牛昨夜吃下去的草回得好不好。如果牛回草不正常，鼻门上露水较少，牛就可能是生病了。父亲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观察判断牛的健康状况的。
父亲每天放牛回来，不是肩上扛一捆柴，就是背上背一篮猪草。令我最难忘的是他随身背着避雨的那件蓑衣。每当夕阳落山，牛羊回头，我就守候在村口，等待父亲放牛归来。一见到父亲，我就急忙去打开他那折叠的蓑衣，里面常常有野草莓、杨梅、桃、梨之类好吃的东西。有时也有菌子和鸡枞，或是其它野菜，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和扑空。所以，放学回家，做完大人安排的活计，我就按捺不住性子，总是要跑到村外很远的地方去帮父亲赶牛，去翻搜父亲那件藏满诱惑的避雨的蓑衣……
因为父亲放牛，对我好处极多。慢慢的我也就撵着和父亲去放牛。在路上，父亲常选一头比较温顺的牛让我骑。只见他把牛赶到有道坎的地方，用手轻轻地搔着牛屁股，牛就乖乖地站住了，让我爬上牛背，晃晃悠悠驮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感到百般的惬意和自豪。因为骑牛好玩，每年放寒、暑假、我总是嚷着要替父亲去放牛，他总是不答应。
终于有一年寒假，他看着我长高了，懂事了，也就让我如愿以偿，第一次高兴赶着牛和村里的伙伴们把牛放上了山。一窝娃娃天天把牛赶上山，只顾好玩，却不知什么原因，一个月后，父亲饲养的那几头牛都掉膘了。父亲很是心疼，再也不让我去放牛了。我有点内疚，就盯着父亲问为什么不让我去放牛。父亲却说：“你们这些娃娃全村的牛都放在一处，哪有这么多的好草来吃，牛不瘦才怪呢！”
父亲养牛，还真有些诀窍。叫我去喂牛料（蚕豆）时，他总是叮嘱我，牛没有上牙，要把那些泡不开的“铁豆”拣掉，以免伤了牛的牙床，每次让我去喂牛草时，他总要叮嘱我，要仔细看一看牛槽里有没有柴棍或铁丝、钉子之类的东西，以免让牛吃下肚里；每次让我赶牛，他总叮嘱我，有沟、有坎、路窄的地方要小心些，石头多的地方要慢些，生怕碎石头夹在牛的蹄丫里……
岁月如水，父亲饲养的牛换了一茬又一茬。不知不觉，我已经长大，离开家乡在外工作。而变得苍老的父亲，手中的那根牛鞭始终舍不得放下。直到他七十六岁离开人世的最后那段日子，仍在放牛、喂牛、甚至咽气之前，都还叮嘱不停，家里的那头母牛怀孕了，要小心照顾，家里的那头公牛很犟，要防止斗架……
转眼间，父亲去世已经10多年了。我生活在城市，却很少见到牛。但一看到那绿绿的草坪，我就想起了骑牛的情景和父亲靠放牛挣来的钱为我买的那双黄胶鞋，那个蓝书包……
作者简介：李光彪，笔名虎三。云南省楚雄州政协秘书长，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文苑》杂志签约作家。执著于乡土母爱亲情散文。散文见于《彝族文学报》、《云南日报》、《云南政协报》、《金沙江文艺》、《散文百家》、《读者》、《中国建设报》、《工人日报》、《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青年作家》、《当代华文文学》、《西部散文家》、《中外文摘》、《乡镇论坛》等。已出版文集《随笔漏拾》、《沾满泥土的情绪》和《母亲的气味》。
“一线作家”诗歌大赛征文启事
“一线作家”微信公众平台从即日起开展诗歌大赛，参赛诗歌内容积极，富有正能量，不限题材与行数，古体诗、现代诗、散文诗均可，大赛旨在加强文学交流，提高作者创作水平，繁荣一线作家的诗歌创作，扩大公众号和作者的文学及社会影响。
1、来稿要求在邮件标题上注明“参赛+作品名”，文章后要求有“作者简介+照片+微信号”，发稿到邮箱后请务必加编辑微信，以便联系。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