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赠送我们一次去长滩岛旅游的机会，
“是哪国？”
“菲律宾。”
一提起菲律宾，心中就产生一种连锁思维——过去和我们不够友好，爱在南海挑事儿……可又一转念，不就是出去旅游一趟吗？何必事事和政治联系在一起；人生路上，选择和机会往往只有一次，稍纵即逝，过这个村就没这店了。
远远的、悄悄的，内心深处响起周旋唱过的一首歌：
“漂洋过海卖呀杂货，漂亮的姑娘呀，风波浪里危险多……”
歌词的内容，表达了对当初下南洋卖杂货一位少女命运的担忧。那哀婉的旋律，以及随之想起的相关故事，让我对于这次南国之旅，更是欲罢不能了。
长滩岛，拥有长长的、白白的、细细的沙滩，被誉为亚洲最美。形似牛腿骨的小岛，全长10公里，沙滩就有7公里长，经过千年磨洗的珊瑚，碎裂成白沙，白得像欧洲美女的肌肤，细得和做窝窝头的玉米面相似，赤脚走在上面，有一种被人按摩的感觉。不到一人深的浅滩，延伸近百米，浅绿色的海水一眼望到底，可以看到带条纹的热带鱼安详地游来游去，再往前，变成碧澄，更远处，成为黛青，与蔚蓝的天空相接。海面上，游弋着蓝色的风帆，和白色的螃蟹船，船上乗坐着身穿橙红色救生衣的游客，一道道雪白的浪花，有节奏的向岸上涌来，如同美女飘逸长裙滚动的裙边。——刚才所说的螃蟹船，并不是抓捕螃蟹的渔船，而是在汽艇或风帆两侧安装八根横向支架，连接两根纵向和汽艇等长的浮木，这样一来，船舶就像伸着爪子的一只大螃蟹，看上去很奇特。这种装置挺聪明的，在汽艇快速行进时，浮木如同翅膀一般拍击着水面，缓解了船舶的摇晃与颠簸，是长滩岛大多数船只的特色。
在沙滩近岸处，生长着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椰树，修长的身材，覆着一头凤尾般蓬松长发，面朝大海谦恭地弯着腰，向出出入入的游船问好。椰林下摆放着排排躺椅，无垠的沙州上，肤色反差很大的男女游客，穿着少到极限。不少壮男，只套一件色彩斑斓的大裤衩，光膀子露着藏蓝色威猛的刺青（这种人体美术现场可以制作，几天后能洗掉）；很多靓女，戴着墨镜和大沿草帽，一码比基尼，让少数穿背心式泳装的大龄女子显得很土气。可也有特例，中东的伊斯兰女性就远离潮流，她们下海游泳时，仍身穿黑色长衣长裤，紧围头巾，也不管水下有没有阻力。
导游说，欧美女子性格特奔放，喜欢在沙滩上日光浴，有时候高兴了干脆把三点式也甩掉。导游还嘱咐我们，在沙滩上溜达时，最好戴上墨镜，遮挡一下你的目光，免得直勾勾地朝人家看，让女方认为你没有礼貌。我在岸边漫步时，也遵嘱戴上了墨镜，看到抓螃蟹的、打排球的、摆姿势照相的、制作沙雕的、躺在藤椅上按摩的、喝芒果汁的……却始终没能看到像维纳斯那般赤裸着的日光浴女神。
这里的沙滩，划分为三个区域，在2区椰林后面，是一大片商铺，有经营餐饮的、衣衫用品的、珍珠贝壳的，以及提供各种服务的…...面向大海，形成一道长街，间有几条小巷通向岛内。窄窄的小巷，弯弯曲曲，相互联通，两侧店家，密如蜂房，门脸都不大，高不过两层，房屋的风格、色彩、结构都不一样，比如，在欧式洋房的旁边，矗立的却是一幢茅草屋顶的竹楼，相邻着的是几座尖顶前倾菲律宾民居式红砖建筑。店面是敞开的，走进去，犹如误入迷宫，有肤色微黑的美女向顾客微笑，并使用手语推介她的商品。小巷路面，像海滩一样，用白色细沙铺就，因为热带多雨，不时有潺潺细水流淌，闹市仅有的空地上，茁壮生长着叶子油绿花儿盛开的热带植物，处处洋溢着醉人的南国气息。行经这里，不由得让人联想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华夏江南里弄；想起京城后海的胡同，想起那些灰瓦、朱门、铜环，以及蹲坐着汉白玉狮子门墩的门楼。真好比不同民族的美女，各有各的风韵与妖娆。
出发之前也曾经想过，由于两国关系曾经紧张，菲人会不会对我们不友好？像国内有些爱国愤青那种劲头？其实，到了那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们住在一个以高尔夫为名的酒店里，酒店拥有二十多座别墅式的客房，散在起伏的丘陵之间。每天清晨走出别墅，总会看到一个身穿黑制服手拿步话机的值班保安，用手语客气地和我们打招呼，看见我俩在别墅门前互相拍照，他善解人意，主动为我们合影，还请我们坐在凉棚下藤椅上，用步话机呼叫车辆，面包车总是很快开过来，送我们到500米外的餐厅用餐。餐厅设在一座山岗上，敞开、宽阔，坐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几百米外蓝色的海湾，风雨来临会横扫到第一排桌面，天晴时也没有一丁点儿灰尘。自助早餐是免费的，我最喜欢的是橙黄色鲜榨芒果汁，主副食的品种说不上高档，所需要的应有尽有。食客众多，从早6点到上午10点川流不息，服务人员挺勤快，总会麻利的把用过的杯盘撤掉，把洁净的餐具换上。让我不好意思的是，几次看到有些食客聚在一桌，取了过多的食物、饮料，没吃干净就扬长而去。听导游说，岛子很小，所有的食品饮料都是从外边运进来的，不知道岛内这么多的厨余垃圾怎样处理？
地接导游叫老铁，三十七八岁，黑黑瘦瘦，目光却炯炯有神，他介绍自己是台湾人，十五年前，也是前来旅游，正赶上此地需要英华语导游，于是干上了这一行，直到现在。
“那时候自己年轻、白白胖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把我当成菲律宾人了。”他感慨地说。
老铁的故事让我联想起歌词里那位“漂洋过海卖杂货的姑娘”，在近百年天灾人祸连连的那些岁月里，不知道有多少同胞离开故国、远走他乡，该有多少艰辛和无奈。而老铁却没有这么悲情，他在台湾有房子、有妻儿老小，两个月回一趟家。在长滩岛，已经是一个资深的旅游经营者，有办公室和好几位助理，他和大小宾馆、酒店、交通、游乐场所，都有合作关系，接待相关旅游团体无数，收入当然不错。但是，导游确实也很辛苦，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安全和责任问题。比如，一个二三十人的团，有老有小，一周时间，食、住、行、玩，都要安排妥妥当当，一环扣一环，外出乘坐车船，每次都要认真过数，唯恐丢下一个。老铁讲了一个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他跟随国内来的一个老年团，离开长滩岛到别处去，船已离岛在海上行驶，一位老妇人突然说：
“有一件重要东西拉在酒店里。”
“是不是护照？”
老铁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胀大了，要是护照，那就麻烦大了。老妇人走不了，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下，全团又不能不走……所幸不是护照，是她的假牙。
老铁立即给酒店打手机，请酒店把假牙用快递寄出去，那寄到哪儿呢？旅游团行踪不定，考虑再三，只能寄回老妇人家里。剩下还有几天行程，只好委屈老妇人吃流食了。结果第三天半夜老铁接到老妇人子女电话，家属着急了，追问导游：“发生什么事了？人没回来，假牙怎么先到家了？”
在长滩岛玩了将近五天，游人如潮水般涌来涌去，导游说，别看岛子小，每天出入客流一万多人次呢！让人意外的是，沙滩啊，小巷啊，到处干干净净，看不见国内旅游点随处可见的塑料袋、饮料瓶、果皮、餐盒和烟头；海滨是禁止吸烟的，吸烟者要罚款1000比索（合人民币150元左右），可见管理挺到位，居民和外来人都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另一个意外是，没有看到乞丐。前年去柬埔寨吴哥之前，朋友告诉要多准备一些糖果，到那里果然有用，在所有古迹之前，都有孩子缠着你售卖纪念品，给点钱或几块糖果才会罢休。在国内去五台山拜佛也是，在必经之路的山坡两侧会有几十名乞丐和残疾人坐卧在那里，以我佛慈悲名义要钱，给是给不过来的，不给，会让你觉得很尴尬。还有一个更大的意外是，我们所到过的海滨、市区，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由出入，看不见国内著名海域比如北戴河修建的那些连排深宅大院、疗养院、培训中心等等，那些深宅大院，占据了最好的海滨资源，有的挂牌，有的不挂牌，岗楼里肃立着警卫战士。
长滩岛开发国际旅游多年，岛上居民会做旅游生意，可民风却依然淳厚。在海滨浴场高台上，有年轻安全员坐在那儿瞭望，每当经过，他总是微笑着颔首致意，有一次他和几个同事围坐木塔下吃饭，我正好经过，几个人同时热情張臂示意，意思是请我过去品尝，我知道他们知道我不会去，却没有虚假之感，让人心里暖融融的。另一次，团员乘汽艇去很偏远的一处渔家餐厅吃海鲜，看到有船来，从丛林里跑出几个孩子，不过七八岁、黑黝黝、赤条条的，一起跳进大海，游向汽艇，汽艇属于螃蟹船那种，两侧装有翅膀一样的木架，孩子们攀上距水面一米高的圆木，挺直身躯，背向大海，一个鹞子翻身，跳进水里，接着又攀上圆木再跳…..等我们吃完饭乘船离岸，他们又出来做跳水表演，一直随船游到很远，才游回岸去。这些大海的孩子并没有索取什么，是欢迎我们吗？他们的友好和纯真让我感动。还有一次，我们打摩的去海滨商业区，因为闹肚子着急找卫生间，好心司机示意了前面一座小楼，楼下一扇木门关着，没有任何标记，轻轻推开，是一间中厅，气味清新，干干净净，摆放着沙发、桌椅，我们以为走错地方，正在犹疑，从侧门悄悄走出一位女士，皮肤白皙、容貌俊秀、身材适中、举止文雅、衣装得体，比划着表明来意，她就带我们走进里间，左右各有一个卫生间，相当干净。用完后，回到中厅，女士打点我们洗手，并递过来擦手纸张。享受这样档次的接待，让我们受宠若惊，赶紧取出几张比索付费。她轻轻摆手，并礼貌的送我们离去。
长滩之旅，好比一曲舒缓的乐章，一支如歌的行板，拉近暌隔千万里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在审美的境界中融为一体。
作者简介:小河湾湾，原名谢仲清，在辽宁从事新闻工作多年，作品不少，可惜都已成为明日黄花。近年，不时写些纪实散文、诗歌，为的是不让自己太快忘记，把经历告诉给爱听的人，并使生活距离文学更近一些。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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