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一二年，是我这一生之中，最为黑暗的一年。四月十三日的中午，哥哥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姐姐病了。我急匆匆地跑到滕州市人民医院，就见姐姐躺在急救室里，因为脑血管破裂抢救不及时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我当时就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祸不单行，在我还没有来得及，从失去姐姐的阴影中走出来时，我亲爱的母亲在七月初九那天，又狠心地撇下了我们永远的走了。这一年的眼泪，是从流泪一直流到没有眼泪。
七月初六那天的早晨，重病之中的母亲把父亲叫到身边，拉着父亲的手深情地说道：“老头子，让我再捲捲你的手，我要撂下你先走了，孩子们都二十好几岁的人了，也用不着我这个当娘的了……”弥留之际的母亲很显然神智变得已经有些模糊了，其实我这个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或许在母亲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吧，这就是我伟大的母亲。
父亲和母亲这一辈子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一生之中经历了中国历史上的两次大灾荒。听父亲讲，第一次是在解放前，日本鬼子进中国的时候，那时正逢乱世再加上闹蝗灾，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逃荒要饭。第二次，是一九六零年，那一年全国还是到处都在挨饿。据说，我们北面的艾湖村，一天都能往外抬出去七八个倒个。所谓的倒个就是那些被饿死的人。那个时候都是吃的食堂，一到吃饭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到生产队里去吃饭，过着大集体式的生活方式。
那时候三哥还小，去食堂吃饭时，母亲总是要一手抱着三哥，另一只手还要照看着大哥和二哥。那年月食堂里面的生活，大多数都是靠蒸芋头吃来填饱大伙的肚子。一到吃饭的时间，大家都往食堂里面挤，母亲带着孩子根本就挤不进去。只能等着人家都抢完了才能挤进去。首先母亲要把熟得好一点芋头分给哥哥们吃。最后母亲吃的，多数芋头都是被别人挑完后剩下的半生不熟的，还有就是被别人捏得都掉了皮的芋头。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常常为此气得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那时几乎天天都是吃不饱饭。有时候由于人多芋头蒸得少，等到最后，就没有母亲吃的东西了，母亲只能是默默地饿着自己。
那时，父亲常年在外地出工挣工分，不是扒河就是挖漏天煤矿。父亲临走的时候，生怕饿着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太会过。于是他告诉母亲：“如果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床底下放着一罐子黄豆，还有家里喂着的两只老母鸡。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先吃豆子，最后再杀鸡吃，千万别饿着自己和孩子”。让人想不到的是最后母亲还是病倒了，幸亏西院的邻居二大娘听说以后，来到俺家里看望母亲，问母亲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母亲说：“我就是有点头重脚轻，浑身没有力气，起不了床了！”二大娘问母亲：“你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呀？是不是给饿的啊？”母亲听到后，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在那个每天都能饿死人的年代，二大娘一猜就知道多半是被饿的。接着二大娘告诉母亲说：“今天生产队里刚刚发下来一些救灾的咸芋头和豆饼，你快点领到家里来做一点吃了看看，八成你是给饿的！”结果是母亲吃了一点饭，病果然就好了起来。后来才知道，母亲在食堂里领的饭都留给哥哥们吃了，自己却差一点给饿死。父亲回家后，听说了这件事情，他问母亲为什么不去吃那罐豆子和那两只老母鸡时。原来母亲的打算是把鸡和豆子都留下来，等父亲回家以后再一块吃，因为她深怕饿着父亲。
这就是母亲的爱，她用一生去爱父亲，去爱我们这个家。小时候，我很少看见母亲在饭桌上吃过饭，因为我们兄妹六人，后来又娶了大嫂和二嫂，一到吃饭时的时候，一张小饭桌就围得满满的。每次吃饭母亲都是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吃，等大家都吃完饭之后，她老人家才简单的吃上一点残渣剩饭，这就是我的母亲，她用她独特的方式深深地爱护着我们。也就是这几年日子刚刚好过些了，可是她老人家却永远的走了，永远的丢下了我们……
母亲就这样走了，娘啊！你知道吗？您走之后，儿子的天就塌下来一半啊！在每一个想您的日夜里，儿子的泪水从未有停止过。有一次夜里梦见您，屋子里的灯还在亮着，可是屋里屋外就是找不到娘的影子。忽然，耳畔间传来母亲熟悉的呼唤声：“小五来……小五来……”在我答应您的同时，泪水奔涌而出，是止不住的泪水把我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我流着泪写下了一首《清明》的小诗，最后两句写道：“儿是风筝娘是线，线儿断了儿断魂。耳边母唤声声儿，梦里失声哭娘亲”。
母亲走了，她和父亲的爱演变成一次最后的握手，这就是母亲简单而又朴实的爱，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语，却说明了内心一生一世的挚爱！
作者简介：李深，山东省枣庄市山亭区桑村镇依山口村人。当一个作家是我多年的梦想，只是水平有限。曾在滕州市杂志《杏花文苑》上，先后发表过文章《老羊》《三爷的故事》《村官选举》等，还有诗歌《文字》《桃花运》《阳光，母亲》《是谁丢了青春》等，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这杂志是只给书不给稿费的那种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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