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德诗选//撕裂

穿行

秋风起处，山停了下来

他抬步越过曾经的

背影，仿佛那粒越过

晒台的夕阳

歌声淡，村路更淡。更早的

树，看不清节外的枝

面目上的虚幻，遮不住凝明

他走在黄昏的寂静里

像走在要有诗情

牵引，才能夺路而出的句子中

孤寂在鸣叫。前方一再闪过

爱情。他把悲悯舒展为

可以升腾的烟缕

一阵猛抽，就有脚步

懂得了什么叫坚定

黄花溪

在秋色里涌动的妩媚，取代了

乱跳的风。水流用透明的

翅，飞翔情不自禁

发生过什么？这毫无偏见的梦境

释放了音符里的才艺。在此处

耀眼的，还有一种伸展，

和伸展时无拘无束的前程

用潺潺陪伴已经化开的爱恋

掬一捧清亮收留倩影。那臂虬枝

钓起一袖风月，争看峭壁

从容

回路在融入之后到来。是谁

还在来时的路上，摇曳

那片魂不守舍

咖啡馆

咖啡馆里心跳的茶色，被下午的

低调引领。我带来的高谈

阔论一点点凋谢，喂养了雨中的

绿。你的裙裾的绿

我把打开的季节深埋心底。有些

模糊了，此时的世界

在清香的力量中与你的小锁骨

相遇。偏安的是那本书

一言不发，好像已经知道了结局

有些折磨，是在不停地

放电中最需要的灌溉

我没能看清的桃花，把偶然

当成了必需

欲望的果子用含盐的部分推动了

一些失眠，

销蚀就销蚀吧，一次次剜掉的，

是在你怀中开过了的记忆

我还是捧起那本书吧，杯子

和书页一样干净

续上的袅袅，穿过那畦安静的

暮年，看得出来，已然

不用再等你

两层楼的朵上

葡萄和文字在发酵的过程中

张望出阶梯

诗与酒的阶梯。庭院的

花草向着雪茄的感动

拔节，为了熟悉和不熟悉的

泛红的月色

也有我们的朗诵

摸索着其中的陡峭和飘逸

分层的时候

你开始用隐喻作为转角的

尺度。鹰，会飞来

静听在向上或向下的

声响里，哪一朵会成为

天边发亮的回忆，会成为

千古绝调

不在于楼的高低

日子

昨夜的雪，悄悄煮沸了一些

梦境。醒来的案头上

那句诗，正在寻找光亮里

潜在的暗流

某种被情人刷掉的东西，长出

毛茸茸的耳朵。我的起身

和不起身，都和星相学无关

阳台上的八九点钟，

类似风水师缓缓移动的

罗盘，它带来的明了或者隐晦

犹如散步的猫，“是一种

可以忽略的时刻”，停下来的

一切，并没有得到改变

一起看鱼的日子，在窗外

鸟儿的啁啾里藏着。散落于

午后的报纸，还没有

陷入回忆，夜，就带着不能

存放的月色，来了

我还在。还在尽力挤进这些

不可见的虚无，给靠在

栏杆上的明天的衣襟，留一些

羞怯

良港

天然良港。温暖的气息从波心向上

弥漫。一层层，被停泊的舟

汲取最原初的感恩。可以晾晒的

有舷窗的灯火，以及在阳光下

一遍遍翻检的记忆

清澈如你。根须在清澈里

永远新鲜。“永远”！是笔

对稿纸的依恋，是生活对家的痴迷

是可以拍去风尘的天堂。加油

加水，就像田野上花开

那么自然，就像赤足走在

沙滩上——那么惬意。有一根

琴弦，在组成曲调的路途上

一直点亮着坚定不移

悬挂万国旗的日子，有着

襁褓的芬芳。也忙也累的

节奏，如同河水，把这里看作

涓涓的源头，日夜不停

向着远方流去

声音

在某次无法探究的过往中丢失

风，散了

布谷声画出弧线的历史

被远方洗劫一空

结局，在引力波抵达的

大地上，依稀浮现

“我是谁？”从石缝中

攀援而上的一个声音

让流逝的岁月，疲惫得

无法回答

依偎

过去和未来一相逢，今生就得到

滋润。把书页合拢的感觉

以及春天，流水般温柔地漫过

不露声色的杏

在一起了。究竟是前世

多少次回眸，才能

让文字放下矜持的身姿？一行行

诗句，运送出隐秘的声音

豪放或者婉约

都被激情固执地捧着

洒向帘子一样的星光里，并且

垂下来了

可以读出天上的水在人间的

光芒。河山从容

有桃花在嗓音里灿烂着

风和日丽。一些过去的磨难

算不得什么了

就像失去棱角的卵石，滑过来

能够舔舐的圆

顷刻之间，有月华从诗文中

溢出来，一地锦绣

才感到相互倚靠的份量

陪考

并不孤单。一旦搁浅在关闭的

校门外，一群喜鹊

就开始飞来。她把寒窗里

望女成凤的星

一块一块铺做地砖，铺做光芒

一样的回声

昨夜的月色还在那片纸屑上

游弋。醒来的梦里

有在她的乳头上

拔节的身影。一条道，挤满

二十多年之后匆匆的步履，

盼着那串笔一样直的

足迹，在前途般白净的纸上，

写下矫健，和从容。

铃声响了。每一波震颤里

都有向着四方漫去的

心愿——彼岸又近了一些

她从舒展的眉宇间

抖落的，是等待中的累

有白云在心胸悠悠

母爱，正释放强大的蓝

和装得下风雨的虹

一切还是未知。她让梦呓

领养了根深叶茂的黎明

撕裂

在告别与接纳之间。此前的

守身如玉都在盘髻的

路上成为典籍。上万支箭

穿过呼吸着的心巢

落在宫灯的

花纹里。是枝，从沟壑的

茂盛中脱颖而出

招展，叶的一尘不染

月如刀。褪去的痛长出

可以燃烧的鲜红的

焰，不绝于耳——是可以用

栖在檐下的铃儿收藏的

鸣叫。书生翻开的

那页细腻，滑来岸的气息

抚慰红烛一样的蕊

和蕊一样蛰伏在绽放前的

那一抹迷失

千山万水走尽。素衣纤手

让那缕琴声制造出

可以释怀的黎明——异香

结出氤氲

超过了空旷，和香的本身

陈广德，男，籍贯山东德州，现居徐州新沂。系中国作协会员、徐州市作协顾问、国家一级作家。已在《当代》、《中国作家》、《中国诗歌》、《文艺报》等海内外报刊发表作品800多万字，曾获《人民文学》、《诗刊》、《人民日报》等180余次诗歌大赛奖和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著有诗文集10部。   

本文编辑：风中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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