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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诗歌6首)||徐慧
在留园,我恍若回到自己的前朝

 

来到留园的时候
我的脚步就慢下来
恍若故地重游。恍若
它就是我的前朝。

 

我仿佛进入梦境
我仿佛走在画中
画中,有我的曲径通幽
画中,有我的小桥流水
画中,有我的亭榭歌台
画中,可亭里
我的小语正向我招手
身在明朝,一身唐装
仍然妖娆了整个江南

 

边边角角,还有我
留下的痕迹。虽说格局小了点
两万多平米的私家园林
足够我在西楼
看月缺月圆

 

我甚至把换了的人也当作至亲
他们继承了我的雅趣。那个
叫刘恕的人,用奇石丰满它
还用竹子,暗示我的无心有节
寒碧山庄的名字,也有情怀
我也喜欢

 

那个叫盛康的人
取其音而易其字,改名留园
尽管不叫徐园,也延展了
我的烟雨楼台。让我的
私家园林,成为
中国四大名园,成为
无人不晓的存在

 

在留园,我的脚开始疼起来
仿佛前朝在挽留,又仿佛
今世在留恋。我坐下来
看一支又一支烟
无声消散。

 

我真的不想离开。离开
我用尽半生心力抢占的二十二层空中楼阁
抢占的七十平米的空中地盘
就再也不能供我
气定神闲

 

尽管,我今世的小语
不弃不嫌


这个夏天,什么也没留下


这个夏天,有几股暖风
试图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上
移植几株桃花
结果自然走样了

 

并没感到雷电比往年多
也没发现梅雨比往年稠
火炉的城市比秋天还凉爽
不知道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然后,就入伏了。
入伏之后,更多的是知了的叫声
知了的叫声,不用等到深秋
还是叫知了。

 

也仅仅知了。

 

这个夏天,什么也没创造
自然什么也没留下
一句句活蹦乱跳的诗
躲在灵魂深处的阴沟里
不愿意再走出来

 

我也躲进
我的女人创造的房子里
像瘪三


从明儿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从明儿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在新房子里,做饭洗衣
把打扫卫生,当作锻炼身体

 

从明儿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对老婆好些,对儿子细心些
把经营好家,当作远方,和诗

 

从明儿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给疏远的亲情打个电话
给思念的友情发个微信
告诉走远的小语,我还爱她

 

从明儿起,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笑容多一些,态度软一些,
把半生的坏脾气藏起来
看看,在人群里
能不能得到多一点的尊重

 

都大暑了,莲花都盛开了
我才明白:在我生日那天早上
第一个送我祝福的人
才是我最该好好爱的小语

 

现在,我只愿面朝长江
做个低眉顺眼的人
看看被别人掌控的钱包
是更鼓了,还是更瘪了

 

够周游世界,就好。
够去见小语,也好。
够带着小语周游世界,更好。


预言


我把后半生的到来
当作新生的开始
还没到来的小雪笑了笑
天就白了。

 

我把小雪之前的旧事剔除干净
也没让灵魂沾上任何前朝的灰尘
至于那副躯壳,就让它
暂时挂在那棵老槐树上吧

 

我以转换名字顺应轮回
我以俗世的白发作为经幡
招摇或牵引
我都从冬天的小雪重新出发

 

一生就这一次了。绿苏
是我的最爱,也是生命最纯洁的澎湃
我倒上满满的一碗
自己给自己饯行

 

往大雪里去,往大寒里去
往更深处去,往更孤独的地方去
我的春天就来了

 

后来,万物齐生
再后来,会有你从天而降
恰好落在我的马背上。


梅花山


不能太深入。历史
太久远。从六朝到孙权
从朱元璋到孙中山
龙蟠胜地
绵延成天下第一梅山

 

不能太深入。太多的雨水
从2018年的最后一场雪
一直下到今天。你的腹地
被泥泞占领。我们
只能在望梅轩翘翘脚尖

 

但也不能不看。只一眼
白梅、绿梅、红梅、黄梅
就喊来了春天

 

一株别角晚水,让
所有的颜色化为暗香
藏在了暗香阁

 

我跺跺脚,剔除
脚上的泥土,宛如
把心中的苦寒,甩去
有苍茫,像香无涯弥漫
打湿了我的形单影只

 

无人承接
我的春风十里梅花

 

我把它放在自己的眼底
当作,春天又来了


明天立冬

 

你五点钟就爬起来
和面。我知道你在和心情
心情里,一个个记忆
像一颗颗山楂果,掉下来
就是一排排精致的包子

 

想起明天就要立冬了
淅淅沥沥的雨,再无力
也要完成最后的交接
你把眼里的潮红揉进馅里

 

你怀抱成全。送走秋水长天。
立冬的风中,你把完美坚持到极致。

 

你有多坚韧,就有多坚强
你有多缜密,就有多圣洁

 

而我已不再是我。
我是穿了三年的旧衣服
无论怎么折叠,都
左边有旧痕,右边有斑驳。

 

立冬之后,旧天空
会更干燥,一个烟头
甚至都会让这个五马六转的世界
燃烧

 

立冬之后,我的白头发
会长得更长。无能之身
也会沾染更多的烟灰

 

除了我渐渐弱下来的欲望
哪天,如果你看到我
还有不能容忍的地方
你告诉我,我改。
我还会送一串糖葫芦,给你


诗人简介:徐慧,字长东,号混沌居士,别号求缺斋主人。江苏沛县人。现居南京。听过书。练过武。掏过鸟窝。逮过青蛙。摸过鱼。扒过瓜。偷过书。打过架。务过农。做过工。留过级。落过榜。干过电缆线务员,政工干事,企业报编辑记者,局长秘书。当过比芝麻粒还小的官。出过散文集和诗集,合作过三部报告文学集。讨厌过文字又摆脱不了文字。混沌半生,2015年重出江湖。从此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传说:“情诗王子”和“尘世里的仓央嘉措”。还有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客座教授、《中华论坛》杂志社副社长、《白天鹅》诗刊主任编辑、《汴河文学》杂志编委等虚名,并被百度词条定了身。像妖猴被压在五指山,到头来落了个随心所欲不逾矩。


诗观:诗是现实日常生活折射到灵魂深处开出的奇特花朵,是对真善美的引领。同时坚持说人话,说人能听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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