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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林/故园梦呓(连载7/8)
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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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父亲与酒


生父给了我生命,养父给了我性格,夜帝今天的血液、骨骼与品性里,承负着的两种生态,其实源自我的两个父亲。
夜帝的两个父亲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年龄的差别上。因为他们年龄相仿,而且都经历过一个非常的时代,参与过一段令我们觉得别扭的历史。
他们的真正区别在于对酒的态度上。
生父年已老迈,却是一个十足的老顽童。在那片曾经给予我生命的高山丛林中,他整整一生都以坚韧的臂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低矮的老房子,一派佝偻和老态,就像生父扛着一捆柴禾,在逶迤的山路上弯腰跋涉的样子。山野空旷而幽远,残生了无牵念,年已花甲的生父,一生注定要终老在那棵松林旁,那块从黑色土壤中探出头来的岩石下。
生父有三个嗜好:酒、烟、茶。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先在三哥已经生好了火的地炉旁边坐正。开始发布第一道命令:“哎,啊了,我要吃烟,我要喝茶!”马上,母亲,就会颤颤巍巍的把装好兰花烟的长烟管递过去。接着,三嫂子就会把烧酒倒在一个二两的小瓷缸里,恭敬的煨在火炉上。接着,就继续他一天的事:喝完二两酒,抽完三管旱烟,喝完一盅苦茶,然后,赶着圈里的牛羊,挥鞭向深林。
我常常想,人的个性,如果负荷过重,也会萎缩和退化。这也许正是人的有限性之一。生父正是这样,世界已经变得让他吃惊,让他厌倦,也让他困惑。似乎,漫天的云雾,喝醉之后那副永远不会摇晃的身体,除了在暗示岁月的无情外,还在印证着个性加在他身上的那份重量。
一切都无法解释。唯有这酒,似乎是他唯一能够理解的事物,也是可以让他再次豪气干云的东西。于是,黑夜还没有开始,父亲的酒就开始了。生父喝酒,是认真的,含蓄的。只要他一坐在火炉旁边,就很少动一下,而且一坐就是几小时。我甚至发现,他喝酒,不是一盅一盅的,而是一杯一杯的,那一杯至少是一两。更让儿子夜帝感叹的是,他似乎从来不醉,无论喝多少酒,他都是稳稳当当的坐着,说话从开始到结尾,语调不变,音量不变,神态不变,面色不改,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和酒融为一体了。
养父就不一样了。养父的个性像是汹涌澎湃的江河,在历经家庭、个人等等方面的种种磨难和沉浮之后,这种江河性格越发显得不可遏制。酒,对于生父来说,是为了复活昔日的豪气;对养父来说,却是在压抑昔日的激越。
他喝酒从不讲求醉与不醉。每当他想喝酒的时候,他喜欢让我陪着,他的理论是:老子喝酒,儿子作陪,天经地义。我不喝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喝酒三下五除二就会进入状态,只要觉得面红耳热了,他就开始了他千篇一律的两件事情:一是回顾老子当年喝酒;二是批评儿子夜帝喝酒不行。
与生父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养父喝酒,最喜欢吹牛。他说:“你看,你喝啥酒啊,我看你每一次请客喝酒,别人还坐的好好儿的,你就已经倒了。我当年喝酒从来不下两斤,而且必须是五十度以上的我才喝,低于这个度数我看也不看一眼。”然后,他问:“你信不信?”我赶紧说:“信,早就有人传言你的酒量很大!”接着,他的声音就会越来越高,手势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父亲离睡觉不远了。果然,他把左右挥舞的手,在空中嘎然停住,不说话了。这时,你要是觉得他可能在想些什么,那就错了。他悬空的手指会突然指着我说:“我要睡觉。”他似乎不能再驾驭酒的冲劲,只要一站起来,就摇摇晃晃。不过,说真的,这个时候,你要是认为他醉了,你也完全错了。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我打算站起来去扶他一把,就忽然发现,他的身体站得稳稳的。
夜帝坚定的认为:酒,是用来冲决心中块垒的。
自诞生在这个温情常常被漠视的世间以来,酒,就与人心紧紧的纠缠在一起,不管是一朝独尊的帝王天子,位列人臣的士大夫,蜷缩在体制内诚惶诚恐的乱臣,还是善于巧居“奇货”的奸商,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还是夜帝的两个父亲和夜帝,酒,统统成为一种抒情的载体,一帘掩遮眼泪和苦痛的幌子,一把解剖心灵的手术刀。
每当自己一个人喝酒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酒,使原本个性奔腾的生父变得哑默,又使个性潜抑的养父变得激越?
08.无名泉记


舟曲俗谚说:“舟曲九十九眼泉,再加一泉有人升天”。(在传统的寓意里,所谓“升天”,就是做皇帝的意思)舟曲县境内,其泉水之闻名,数量之多,可想而知。
《舟曲县志》载:“相传舟曲自古有九十九眼泉,泉水汹涌,城池、民居、农田时有毁损。后有胆识之士,用铁棒固塞一眼最旺泉,使其顺地势出东山。”从此,舟曲县境内的泉水水势顿减,再也没有了曾经澎湃和激荡的流势。
于是,在久远的历史迷雾的掩遮下,他们悄悄的从人们的视野和记忆中淡去了,我们只看见的是他们寂寞的现在,而无法去想象他们遥远而辉煌的过去。他们似乎从人们的生命和记忆中永远地呼啸而去了。
有一天,在突然面对这一眼眼泉水的时候,一抹久违的感动,迫使我为他们正名。


校场泉


校场泉在河南村的村头,是故乡的泉,是承载着我童年的泉,也是我的“母亲泉”。
可以说校场泉,是舟曲县境内唯一一眼受现代文明伤害与冲击最少的泉水,因而,她保存得相对完整。至今,在新落成的河南新村大桥的旁边,她顽固的保存着原来的格局,坚持着那幅与现代文明分庭抗礼的样子。
在我的眼里,校场泉像一位历经磨难和大劫的隐士,它以浸透着民胞物与的大悲悯心态,默默地滋养着河南老村的子民。它永不干涸,季节和时令似乎永远不能对它构成影响,烈日炎炎与白雪皑皑之下,它永远是一颗镶嵌在乡民心中的那颗玲珑剔透的夜明珠。在白龙江一年一次的决堤和泛滥的时候,它对于这方土地的意义,就渗透在每天黄昏时刻,那一队队挑着水桶的父老乡亲走过的脚印里。
人的记忆,与泉水的面容一样,也会渐渐的荒芜和憔悴么?
我常常想,在校场泉的涟漪里,沉淀着的应该是一个人最真诚而又单纯的记忆——那里,没有现代文明的足迹,却遗留着祖先们的血泪;那里,没有整饬统一的柏油路,却有一条由后辈子孙们踩出来的泥巴小道;那里,没有流行歌曲里洋溢着的激越和浮躁,却有天然池塘里那一声声传送着稻香的蛙鸣。
曾经,在泉水的旁边有一个大大的苹果园。
这个苹果园是属于河南村的,只要是河南村的居民,基本上每家都有一棵或者两棵苹果树。每一年苹果花开的季节,都会由村里的各个队和组派出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负责把大大的苹果园用坚硬的荆棘丛包围起来。然后,再由村委会出面,选出几个老头儿,来看管这个苹果园,以保证苹果园不遭到人为的破坏。等到苹果成熟的时候,村民们可以吃到香甜可口的苹果。
那时候,这眼泉水是我们的乐园。似乎永远都不会干涸的水,就从那山石的缝隙中汩汩而出,几经修复的水潭方圆四五米,近三四米深的水潭,一眼就可以览尽水底景色。深潭中流出来的水,形成一条小河,穿过小河两旁的柳树,绕过那一潭天然的水草扎成的小池塘,欢快的融入白龙江的滚滚洪流之中。
在我们的眼里,这果园,这泉水,是属于我们的。只有我们才可以在这里淘气和放肆。夏天的夜里,我们常常会乔装打扮,灵巧的绕过那密密麻麻的荆棘丛,秘密的潜入果园中。然后,各自飞速的爬上果树,拣自己喜欢的种类,大肆劫掠。记得那时候,在这个大大的果园里,主要的品种有:五眼嘴、黄元帅、大红袍、青柿子、六月早等等。每一次劫掠完毕,我们总会在月光下,肆无忌惮的跳进那清凉无比的泉水里,一边嬉戏欢呼,一边尽情的享受着美味的战利品。用不设防的心灵,去感受小泉的包容和迁就。我们相信:小泉我们永远的朋友,他绝对不会把我们出卖给那几个看守果园的老爷爷。
如今,小泉是我记忆中酸酸的心痛。它虽然在现代文明的铁蹄下,依然延口残喘的活着,但围绕着它的不再是绿叶成荫的油油清流,而是宽敞整洁的公路,以及那挺拔高大的石桥。石桥的一边,是新开发出来的农家乐园。来往的花花绿绿的男女,夜夜不息的流行歌曲,用极度的喧嚣和纷攘,冲撞着小泉的宁静。决然前进的现代文明,对我的记忆是一种可怕的掩盖和稀释。日益城市化的小镇,和我那已经成年的故园,已经不再用清澈的泉水,和温柔的月光,来组造现代人的童年。
日渐瘦削的校场泉,只有在面对它的时候,我才突然间觉得:记忆不仅仅是为了抵御忘却。


三眼泉


三眼泉现在已经干涸。在舟曲全境照片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三眼泉过去的痕迹。如今,它像一位栽倒在西部大漠上几千年不朽的胡杨树一般,只剩下一道宽大、堆满石子的大水沟。而曾经可以在其中聚潭游泳的汩汩清流,再也不见了当年的踪影。今天,我甚至再也不能从记忆中找不到它了,似乎,它从来就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过。
然而,在拨开迷雾的幻想中,那条小河就是我已经远逝的朋友。


当年,我糊里糊涂的转进舟曲一中之后,因为家在河南老村,每天中午我就不回家,去三眼村舅舅家去吃午饭。甚至,有时候连周末也不回家,就在三眼泉的余波里,开始和鲁迅、曹雪芹、李白对话。
就这样,三眼泉成了我的朋友。
三眼泉就像一位最善于倾听的忠厚长者,他永远那么的安详平和,他不事喧哗,连他那流动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稳健和沉静。
在夜帝“背时独立抱寂寞”的那段灰色的青春岁月里,三眼泉以他别致的生态,以他深沉厚重的存在,紧紧地禁锢着我内心的浮躁和骚动。在我疲惫的时刻,在我略略瘦小的生命,被莫名的忧伤贯穿灵魂的时刻,我开始默默地顶着一天的沉寂,躺在他的身边,向他倾诉着“难堪的年龄里的难堪的心事”。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早在几百年前,那位写尽青春琐语的大师,已经道尽了我满腹的心事。那萌动着真挚、炽热的情感起伏,就在我默对三眼泉的那段时光里,渐渐地的沉寂。
哦,我的青春,你的猝然流逝,是转交给那命运多舛的泉水了吗?


也许,青春原本就是一个无法接受鲁迅的年龄,因为,在他冰冷而又深邃的话语世界里,原本就没有鲜活、奔放的青春之美。
而三眼泉的柔情和娴静,化解了我那段脆弱的时光,使我的生命,在他潺潺流动的轻波里,逐渐的复活和成长。而今天,当他已经消逝之后,我那灰蒙蒙的青春,是否也被一起埋葬?


东街泉


这条小街的深处,是一座小小的石桥。
石桥旁边有一眼泉水,自一家民居的墙根,汩汩涌出。其水玲珑剔透,清冽香甜,冬温夏凉。这眼泉水,在这条名字叫做“东街”的小街的深处。因为,它没有名字,夜帝就叫它东街泉。
泉水给周围的居民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每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就能看见许多老小爷们儿、姑娘们,在泉水的轻波里,洗衣服、洗菜。甚至,在夏天狠毒的阳光下,还有一队队的小儿,在小泉水的浅潭里,戏水、洗浴。有时候,还可以看见有人虔诚的用他的双手,捧起那泉水,恭敬的吮吸着。
这眼泉水,晶莹澄澈。不管是在刺眼沉重的日光下,还是朦朦轻柔的月光下,它都能够一如既往的摇曳出一串串的涟漪,撒开一片片的星光。看到那涟漪,那星光的时候,无论是旅居他乡的游客,身世漂浮的浪人,还是屡遭生活欺凌的士人,或者一个像夜帝这样的闲人,都能够感受到一种温情的抚慰——那无言的摇曳,那闪闪的星光,不正是对人压抑着千言万语的倾诉么,我们不也同样需要倾诉么?


这眼泉水就是那九十九眼泉之一。它属于历史,却没有传说,只有现状;它的特质属于声音,却没有喧嚣,只有宁静;它属于季节,却没有干涸,只有流淌。
那时侯,夜帝刚刚从遥远的武坪初级中学调到县城,成了县第一初级中学的教师。为自己方便,就在学校的山脚下租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这间小房子就位于东街泉的旁边。夜夜可以听见那泉水彻夜的欢腾,彻夜的歌唱。
此刻,我在月光下,正在和它静静的互相凝视着。
因为,今夜它和我一样的孤单,一样的寂寞,一样的冷清。成长原本是一个艰难的丧失过程。当日渐成年的我,依然这样苦苦的坚守着自己迟迟不去的青春,在延口残喘的狂狷里,拨动着意义和价值的旋律的时刻,东街泉却用天外来客的手指,用他那亘古如斯的清唱,化解了我内心的波澜与愁苦。
成长对人是一种永恒的困惑。在与外界不断的矛盾中,人逐渐淡化了对世界最初的感悟,多变的世风,喧嚣的空间,以及日渐麻木的心灵,在我们简淡的知性里,只剩下了油盐酱醋和那一杯杯苦茶。而那个少年轻狂、个性洋溢、推吐宇宙的自我,却不在了。
泉水依旧在现代文明的欢呼声里,沉默着,孤独着。因为那是他的生态,是他的命定,是他自天地间诞生以来就承戴着的品性。而我呢,伴着东街泉的涛声,
只剩下深深地思索可以期待和想象吗?
作者简介:泽林,曾用名夜帝,甘肃甘南人,现为甘肃省作协会员,甘南州作协会员,千高原杂志签约作家。自2005年发表第一篇散文《随想二题》以来,致力于生命、心灵、存在、个体等精神内涵的反思和探讨,执着于“生命散文”的创作,有近10余万字的散文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大隐于市,煮酒论道,每有文出,必携文同醉,与梦同化。








作品赏析
      散文阅读
   文/石桥过客


一.父亲与酒
以酒为媒。通过饮酒习惯将人物的性格活脱脱的勾勒出,彷佛闻着了那炝人的烟味,冲鼻的酒味,蒸腾的茶味,坚毅刚强的面容,老顽童般的酒后耍横味。
   中国的酒文化延衍千年,作者用身边再熟悉不过的人与其结合,将酒文化与人生哲理作出独特的阐述。


二 .无名泉记
作者不仅仅是泉的见证者!


三.校场泉
家乡的泉水是那样的清纯甘甜,滋养着一辈辈的华夏子孙。大自然的无私馈赠,我们除了感恩,还应该做些什么呢?不妨顺着作者的思绪去探究一下吧。

尚榕,又名尚勇,网名老豆尚勇、石桥过客。已入花甲的我,痴痴的恋着您,在文字的世界里徜徉,与你结了缘,此生便不离不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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