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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 || 容城三 烟火

某天,我和安徽同伴在容城无名小街上一起吃老豆腐,吃着吃着,这厮推碗而起,大放厥词:“想我这半生一直在北方漂泊,也算是多半个北方人了吧?就算是容城,我也停留了两年之久。你们北方的这些饮食,尤其是小吃,我想我已经吃个差不多了。”

听到他这些话,我当时都惊呆了。我在北方土生土长,都不敢说把我们北方的饮食吃了个遍,你凭什么说出这些话?不假思索的,我随口说出了两样东西,一种是苤茢,一种是豆馅儿包,果然把安徽小伙难住了。豆馅儿他以为的是商场里面能买到的那种像黄豆酱一样的东西,而苤茢他闻所未闻。这两样儿,都不是你能在市场上买到的东西。

然后,我在他强大的好奇心促使的逼问下,开始绞尽脑汁给他解释豆馅儿的制作工艺,和苤茢究竟是什么东西。豆馅儿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因为缸豆红小豆绿豆大枣花生都是他知道的,但是苤茢……我只能告诉他这是一种类似红薯、也长在土里、能熬粥喝的块茎类植物。而就在这时,一直关注我们的、早餐摊儿的老板插了一句话:苤茢,我们容城人也炒着吃的,很是美味。炒着吃的苤茢,我还真没有吃过。这回不仅仅是安徽同伴傻眼,连我也觉得眼界大开了。想了一下,苤茢面中微苦,口感筋道,放几个辣椒,大火出锅,味道应该是和广西人爱吃的萝卜干不相上下吧。

容城的容,就是包容,体现在饮食文化上,则在这弹丸之地,汇聚了祖国大江南北多地的菜系美食。而容城自身所拥有的一些传统美食,已经从市井街巷退守在每家每户的厨房阵地,你在容城的街头,很难看到容城当地人开的饭馆、小吃部,街边摊,记的有一次,我想让贵州的几个哥们吃到正宗的焖饼、烩饼,在容城找了很久,才在惠友购物广场的北面,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容城人开的小饭馆。虽然说老板烩饼里用到的豆腐泡,未必是用闻名遐迩的容城小里豆腐做成的,但是能从碗里用筷子夹起来,生动形象地告诉他们这就是豆腐泡,还是有了一种淋漓畅快之意。

豆腐的储存方法有很多,豆腐泡是一种,炸豆腐片是一种,冻豆腐也算一种,然后最土最直接的那就是用清水浸泡了。几乎每一个北方人都知道豆腐买回来用清水浸泡的道理,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南方人都能很形象的脑补出冻豆腐的样子。我说冻豆腐加入熬菜,也有人称之为烩菜的,安徽同伴听完我对熬菜的描述,并且一再强调熬菜在红白喜事中的重要地位,他立刻睁大了双眼: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味的东西,但我在容城怎么就吃不到呢?

容城如今买不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和周边县市对比,容城是首先富起来的地方。经济的发达,同时造成了容城本地饮食文化的流失。人们忙于生产,吃食上就显得有些粗糙,像西小里村庆丰和的绿豆糕一样的美味,逐渐淹没在马家肉饼、潼关肉夹馍、汉堡包、牛肉拉面、牛肉板面等中外快餐、小吃的海洋里。当那些外地来的打工人,用勺子舀着加糖的老豆腐,口口声声说自己正在品尝北方名小吃时,我总是无言的苦笑。我们的蒜汁呢,我们的芝麻酱,我们用石磨碾出来的韭菜花,已经被白花花的白糖彻底溶解了。

安徽同伴喜欢吃挂霜的山楂果,称酸甜爽口。可是容城人记忆中,山楂是要做成山楂糖葫芦,插在草把子上,颤颤巍巍地摇晃在记忆深处的。和绿芦笋不同的是,山楂糖葫芦已经在此地休养生息了数百年的时光,而后者,不过是在解放以后,才在容城落户扎根。

老豆腐似是而非,生煎包也不是容城真正意义上本土的东西。尽管现在行不过三里五里,就能在清晨的饥肠辘辘里,在容城找到水煎包的抚慰。麻团是舶来品,炸糕带着一些容城口音,油炸包子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反正我没吃过。直觉得认定这不知来源何处的小吃不是正经小吃,单凭它黑不溜秋的外形,就让人食欲大减。

小笼蒸包是容城如今随处可见的早餐,也是外地口味居多。杭州小笼包是一不小心能把他们的笼屉吞下去的,实在是小的可怜。天津包子有着别处包子无法比拟的精致,包子皮上的十八个褶是那样的玲珑可爱,就像喜爱梳洗打扮的女人,把她们的长发梳得光滑可鉴。没有注明产地的小笼包,价格有着无以伦比的优势,肉包七块,素包五块,自有衣衫上带着灰点污渍的人群拥趸。


只是很少会吃到白菜馅的包子。大约他们是很难理解北方人的白菜情结的。要么就是不会做白菜馅?白菜粉条豆腐肉,任意搭配,烹饪手段不同,可成熬菜,可成炒菜,而一起剁碎了搅拌在一起,就是百吃不厌的白菜馅了。我曾在容城北剧村村边的一个早餐摊上,和一位来自湖南的摊主大姐就白菜馅的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商议。结果是我不能为她解决白菜多汁需要挤水的问题,白菜不能像韭菜茴香那样切碎了就可以直接扔进盆里拌馅,当然是不欢而散。

眼看年关渐近,在容城每天冻得嘶嘶哈哈的安徽人,开始思念他家乡的冻米糖和炸圆子。并且问我容城人过年都会做哪些美食。我从我自身角度,揣测容城人大概也会做年糕,白面枣糕,黏窝窝,秫面野菜大饺子等种种,然后忽然想起之前看过关于容城一些美食的介绍,提到了一种叫做炸千子的美食,就顺口说了出来。

结果安徽人对年糕,枣糕,黏窝窝一概不感兴趣,却对炸千子兴致勃勃。一个劲的问我:炸千子是什么味道,炸千子是什么味道?我只能黯然魂销的实话实说:俺也没有吃过。

容城,迄今为止,仍然是我需要更多、更深入的去了解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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