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 || 大雨令人慌张

如果把对雨的喜欢分出等级的话，毛毛雨是首选。如果有随风荡漾的柳条，仿佛乐不可支、趴倒在地上、绸缎一样光滑的小草，三两只洁白的羊儿，一条笔直也好蜿蜒也罢、干干净净的小路，头顶天空鸟儿们自由自在的飞翔，这画面简直是神来之笔，是走到天荒地老也不会疲倦的，是没有音乐节奏也要从心底唱起一首歌来、手舞足蹈一番的。

其次，淅淅沥沥的小雨给人一种幸福的错觉。如果是闲来无事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最好窗台上恰好还有一盆兰花正舒舒卷卷，葡萄肥硕的叶子改变了雨落的声音，清晨睁开双眼的相逢是天作之合，不过就算是黄昏和夜晚也无妨，点昏昏黄黄的灯，听舒缓悠扬的音乐，睡也行醒也罢，是一种踩在柔软沙滩上一样的惬意，是力道和部分都恰到好处能令全身上下舒服的按摩，是沙暖睡鸳鸯的春日里一动也不想动的暖洋洋。

然而大雨不好，令人慌张。如果狂风暴雨会更加恐怖，就像你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生命逐渐消失那样的无助，就像你积攒了全身的力气、给你心爱的人发过去几条信息、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答复、那样的伤心，就像你已经精疲力尽的走在沙漠里、绿洲却依然没有出现在你的视线里那般的绝望。

记得赶集出摊卖服装的时候，经常被大雨劫持在路上。开那种没有车棚的三马车，塑料布用来遮盖货物，却没有更好的雨具来遮挡自身。大雨点打在脸上、身上是很疼的，可是你为了早一步回到家中，还必须加大油门往快里开，里里外外全部湿透的身子，风迎面打过来，是一种欺凌到灵魂深处的冰凉，忽然就感觉到自己很是卑微，不过是无意间闯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人，而这个世界对自己并不礼貌，他冷冷的看我一眼，再冷冷的看我一眼，一脚把我踹进污浊不堪的泥水里。

农民更不喜欢暴风雨。庄稼不可旱但也不能涝，一年的希望和寄托，汗水和心血，极有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因为一场暴风雨而付诸东流。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里，经常有人跌跌撞撞得跑向他的土地，用手，歇斯底里一样的扒开缺口排水。在那一刻，他们比地里摇摆不定的禾苗还无助。

家住白洋淀边，生活在潴泷河流域，偏偏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旱鸭子，从小就对大水有一种无法治愈的恐慌。而每一次发大水，都会伴随着狂风暴雨，就像那随时有可能冲垮堤坝、淹没我的村庄的大水，是一场大雨倾泻而来，这恐慌，也就有相当的一部分着落在哗哗啦啦的大雨上。

还有令人痛不欲生的漏房。家境贫寒，房子自然千疮百孔，最有效的防漏房手段，不过是在雨后顺着梯子，用背筐背上房顶一些沙土填充裂缝，其余的都堆在后山（房顶的最高处）。小雨、中雨还是有效果的，但是遇到大雨、暴雨就会顷刻间全面瓦解，屋里祭起各种法宝接水，地上走着无处安睡却困到极点的你，眼睛通红的听着烦不胜烦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今年尤其雨大。郑州、清苑、上海，还有此时窗外的滴滴答答，都让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恐惧起来。在喜怒无常的大自然面前，我们不过是胆战心惊的仆人，看到主人雷霆一怒，就怕的瑟瑟发抖，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才会改换心情。

卑微、惶恐、惊惧、无助，此时的我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