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作家|​何铜陵：红梅灼痛了大地的苍白(组诗)

朴素的冬天

大地如此素朴

雪掩盖了一切本质

所有母亲的泪水

都凝结成了冰溜子

采冰的或渔获的人

在欢天喜地里

切割着痛苦至深的肌肤

由伤口褶皱处跳出的鱼

仅仅几秒钟

生命就被雕塑

所有奠基名人的石像

无一例外披上雪貂皮

诡异的服饰  冻僵的笑容

无法安回菩萨的脸上

虚假的生活深不可测

风骨

风吹着风

风撕咬着风

西北风嘶吼呵

因为寒冷，所以战争

蹄印凌乱   雪很赃   梅花零落

似血

雪把一切藏匿了   包括石头

唯有树枝狰狞

冬，仅剩的骨头

琤琤作响

母亲与斑鸠

只要不下雨

母亲就坐在院子中央

撒一把金小米

笑咪咪地招待她的小伙伴

十几只珠颈野斑鸠

像雨点儿，频频点头啄食

有的竟跳上母亲的掌心

甚至飞向她老人家头顶

母亲就假装斥责

“蹬鼻子上脸！”

自去年冬末疫控解除

母亲不幸患了脑梗

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平日熟络的街坊都疏远了她

我天天透过窗户观察母亲

倘若下雨了，她就打着伞

立在院子里学斑鸠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深秋

送走雁翅闪动的秋辞

湿地深处

藏匿着肃杀的风

贪婪扣动了扳机

喑哑的枪声
吓得太阳失色

草木发黄

独剩两只大天鹅
低空盘旋着  

声声泣鸣   却带不走

一只受枪伤的小天鹅
天空飘落细微的结晶体

和肉眼看不见的悲怆

轻轻覆盖奄奄一息的生命

大片大片的芦苇

一夜愁白了诗人的头颅

冷暖

其实雪花也怕冷

她想偎依着梅花取暖

梅花是冬天的火种

雪花变成宣纸

想让梅花成为国画里的主角

可是梅花心中藏着一团火

执意要驱逐寒冷的包围

雪花被梅花灼疼

燃起白色火焰

雪花忽地变成白蝴蝶

翩翩起舞

这样冷也是暖

新年遂愿

窗外雪花窸窣了一夜

不知说些什么

吵得诗人无眠，胃犯酸水

索性爬起来，围上红围脖

新年赏梅，年年如此

离梅园不远，仅四五里

有爱梅的方家

早就在朋友圈预测

今年阳光足气温高

梅花月底定会开放

倘若新年无雪，寻梅岂有意境？

天色尚早，梅园仍落着锁

诗人癫痴，径直翻逾花墙

摔趴在雪地上，眼镜旁落一边

诗人揉揉眼，蓦然发现梅树上的雪着了火

竟是红梅点燃了白雪

灼痛了大地的苍白

一朵雪花

那天我在武陵源上迎讶雪花

其中有一朵大雪花像降落伞   悠然悠然

蓦然糊住我的眼

白色的山坡上   有一只小猕猴

躲在两只老猴搭成的窝下

伸出小爪子

也试图接一朵雪花

我的眼睛比不上它的漂亮  灵动

闪烁黑宝石似的光

我的泪水也没有雪花那么飘逸   自由

一涌出   瞬间就被冻住了

咬春

冬天，仅剩一层薄饼了

春芽，拱破大地

我知道，这是从母亲骨殖里生发的

送给我祈福的如意

我听见冰面窸窣的动静

母亲在地下开始翻身了

我不再是梦中的馋娃娃

咬着乳头不肯撒口

作者简介:

何铜陵,男，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地质队员，报刊记者，现为《今日国土》生态文学特聘作家。经常发表作品并获奖。出版诗集《梳阳光》《已作丰熟》《喷薄的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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