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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 郭进拴 | 命运(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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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 上 期)


                     入世之初应该立即抓住第一次的战斗机会。

                                                                          ——司汤达

        一个人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境遇如何,往往会深深地影响他的一生:他将有什么样的理想和追求?他将对世界和人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他将形成哪样的性格?他将具有何种的心地?他将热爱什么?痛恨什么?等等,都会看到童年和少年留下的烙印。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似乎自古以来,中国民间的童谣就一直这样传唱着。


        人为万物之灵,除分孽子嗣以延续生命外,还能通过精神文化产品,在自身肉体之外使生命获得长存。古今中外,大凡有杰出成就的大作家、大画家、大书法家、大艺术家,在他们那壮丽的生命之火熊熊燃烧之前,常常会伴有令人窒息的浓烟。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灾荒,饥馑接踵而来,搅乱了中国,困扰着河南,困扰着豫西,这里风雨飘摇,疮痍满目。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豫西的平民百姓不仅饱经缺医少食之苦,而且还常常遭受狼嗥狗吠之惊。

       我出生于1958年,正是大跃进的年代,我名字中的“进”就与“大跃进”有关,很有一点时代特色。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由于跑着与人争抢大锅饭,被石头拌倒,磕掉了两颗门牙。那时父母吃野菜,喝稀汤,把碗底的稠饭让我吃,才让我活了下来。


   我小时候特别淘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与小伙伴们打瞎驴、打水仗的事没少干。至今我的头上还留有两道疤痕,正好形成了一个“八”字。左边这一道疤是我和一个叫赵清潭的玩友在刨地时,他一镢头把我锛了一个大窟窿,顿时鲜血直流,可我还用手捂住头,把人家送到生产队的碾盘底下藏起来,并交待听见有人喊叫也不要随便出来,然后才放声哭着回家。好在那时的农村娃子也没那么娇气,母亲给我按了点烟灰止住了血,又用粗白布条勒了一下,我又照样又蹦又跳地上街找小朋友们玩去了。右边这道疤是被另一个小伙伴用石头砸了一个血口子,送到大队卫生室缝了18针,又养了好多天,这两道伤疤也为我儿时的淘气、贪玩打上了终生的印记。

   我的命大,曾3次落水,3次被汽车撞住,但都没有死。第一次落水是我一个人在河边池塘边玩,摸螃蟹时不慎滑入塘底,凭着记忆一猛子从水塘的对岸拱出,算是捡了一条命。后两次是不会游泳瞎逞能,游到中间沉入水底,有幸被同伴救出。其中一次与迎面冲来的小汽车碰住了头,我的自行车飞到了汽车顶上又落到了车后,我被抛起又摔倒在了道崖上,只是擦破一层皮,有惊无险,待醒过来用手一挥,让汽车开走,我一瘸一拐推着破自行车照常向前走去,惊得一大群围观者目瞪口呆。

       那年冬天,又飘了几天雪花,冷得还伸不出手来。天就要亮了,母亲慢慢地起了床------她怕惊动了病中的父亲和因为饥饿哭了半夜的我。她点着桌上的煤油灯,屋子里有了灰暗的光。两间透风露气的旧瓦房,墙壁已经斑驳,屋顶挂着几片蛛网,用纸糊着的窗子,被风吹开了几个窟窿,让人能感到外面吹来的风。母亲和父亲睡在里屋的木床上,我和两个姐姐睡在外屋搭起的木板上。师生大会,正式开会前有人先在大喇叭里念了我的名字,让我立即退出会场后,人家才开始念文件、呼口号……这些都深深刺伤了我这个幼年儿童的心灵。


    我也曾为村里带来过一次大灾难。我在山上放羊时,一只小狼娃跑到了我的羊群里。

   生产队的食堂已经三天没有生火了。饥饿折磨着公社社员。古戏中“煮熟的黑豆穿串卖,河里苲草上称称”已成了真实的情景。老年因饿而毙者屡见不鲜,壮年两腿浮肿的比比皆是,孩子们常常趴在母亲的怀里哭叫着直到进入梦乡。

  母亲走到墙角处,那里放着一个瓦罐。她把手伸进去——其实她已不知多少次去摸那瓦罐了——那里藏着秋天复收来的玉米粒。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用粗布棉袄的袖子抹了抹流下的眼泪,失望地走了过来。昨天,母亲和我在生产队菜窖旁捡了些破布似的干菜叶,一家5口围在一起把那菜汤吃了。可今天,母亲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腰疼而且两腿浮肿的父亲还躺在床上,他知道母亲早早地起了床,又在为今天吃什么犯难了,不时地哀声叹气着;我和姐姐卷曲在被窝里,瘦小的身躯像小鸡缩在被子里,发着微弱的气息。

      母亲开了门,春天的风还带着袭人的寒意。几颗星星在廖远的天空眨巴着眼睛,村子里没了鸡叫和狗吠声,显得一片死寂。母亲本来健壮的身子,已是瘦骨嶙峋。她裹了裹那件宽大的粗布棉袄,两手插在袖筒里,在院子里转悠着:菜窖边的菜叶被人检光了;野地里的草还没有发芽 ,野菜是没有的;远处那块油菜地生产队派人看得紧紧的,想偷也是办不到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儿子喊饿的哭声,那哭声像针刺着母亲的心。她真不知道今天的日子怎么才能打发过去。

      风把地上的积雪刮了起来,在院子里旋着、飞着。院里那棵老槐树在风中颤抖着,还没发芽的枝丫摇晃着,发着吱吱的响声。天已大亮了,东边天际已看到了红光。母亲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回到屋内,突然想到“七九八九,顺河看柳”那句民谚来,脸上现出了些许的兴奋与宽慰。因为民谚中说的是现在河里的柳树该发芽了,那柳芽叫柳芯菜,那是穷人渡过饥荒的好东西。

 我正在穿衣起床,母亲走到床边:“孩子,咱下河去。”

  年前,大食堂每顿分给每个成年人两碗玉米粥,,后来又变成两个红萝卜,社员们都抱怨起来了,队长总是给大家解释说,这是苏修背信弃义,向中国讨债造成的,毛主席,刘少奇主席也都在节约粮食哩!共产党不会忘记咱们老百姓的。

      母亲正在收拾家什。她把挂在墙上的竹篮取下来,把墙角的铁铲和一根短麻绳放进篮里,我穿好了衣服,问母亲:“娘,干啥去?”娘说:“食堂今天还不开门,到河里看看去,有柳芯菜捋回点。”娘说着,泪珠又在眼眶里滚动起来。我忙说:“娘,外面还刮着风,我一个人去就行。”

    父亲已披衣坐了起来,长长地叹口气说:“哎,他娘,叫拴娃子一个人去吧!”

   母亲坐在床边,用袄袖搌着泪花:“拴娃子,你一个人去吧,弄到吃的,早点回来。”



        焦沟河在村子中间,距家不过半里路。我拿着母亲备好的家什出发了。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东南风刮着,天空飘着 灰灰的云彩,让人感觉不出春天的暖意。那是一条蜿蜒西去的河,夏天阴雨时节,山洪来临的时候,河床才被淹没,冬天河床就裸露了出来,两岸修起了大坝,堤坝外面,植了一排排柳树。我常和小伙伴们到这里割草玩游戏,掏蟹摸泥鳅,洗澡打水仗。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我一路走着,回忆起儿时生活的妙美与乐趣。听父亲说,初解放那时候,农民已经加入了农业合作社,家里虽不富裕,但一年四季,玉米红薯粥,黑馒头总能吃饱肚子。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但孩子们是不会挨饿的。他们会趁割草的时候,爬到地里偷偷地拔豆苗薅油菜来充饥。有时,几个小伙伴在水里摸了螃蟹或是鱼,拾来干草和树枝用柳条穿了烧着吃 。后来,国家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再后来,生产队办起了大食堂,说是要高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向共产主义迈进。各家各户的锅碗瓢勺全部交了出来。学校老师和驻队干部都说,到那时实行各取所需,要什么给什么,全国人民就要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每人每天吃上俩鸡蛋的生活。那时,人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憧憬。接着,便是大跃进的浪潮,农民大炼钢铁,几个土炉子,一夜之间就会放出几十吨甚而几百吨的“卫星”来;农民种地,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口号下,竟然出现了亩产小麦七千斤的奇迹来!菜农的奇迹更惊人,有人说,人家的一个萝 卜“装上汽车压放炮,装上火车要掉道”。那时生产队成立了“黄继光突击队”、“刘胡兰战斗队”,白天赤着臂膀推粪车,一边干活一边喊口号,那口号可真豪迈:“不怕苦不怕难,共产主义在眼前”;“俺是公社好社员,斗罢地来再斗天”!可是,不久,那激动人心的火热场面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却成了饥饿的袭击与恐怖。据队长讲,国家进入了困难时期,重要的原因是,苏联逼债,撤走专家 ,使中国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社员对队长的话笃信不疑,但饥荒开始了,现在大食堂竟关了几天门,那困难已成了灾难,这灾难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我一路走着,苦苦地思索着。我爷爷是地主成分,我不敢埋怨共产党的不是,但贫穷和饥饿又让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迷茫中。

      父亲病卧在床,母亲几乎天天掉眼泪,我每日也被痛楚包围着。

       耳边好像又传来了父亲的呻吟声,我加快了脚步,踏得脚下的积雪嚓嚓响。

       “拴娃子,您也来了?”突然,一个甜润的声音在喊我。

        我抬头看时,见是同村的一个姑娘。她比我大几岁,两条羊角辫扎在脑后,前边有很好看的留海。眼睛很大,透着几分机灵。她同样忍饥挨饿,但面庞仍显白皙红润。两颊的酒窝让她总带着笑意。她的紧身的红底碎花棉袄上沾着泥巴,微微突起的乳子传递着迷人的气息。

     我听见有人叫我,心里先是一愣,心跳加快了,脸也在发烧。我嗫嚅地支吾着:“啊,嗯,您来得早呀。”

       “食堂不开门,总得 找点吃的啊。”姑娘说。

        “那是。”我说。

       “仓叔好点了吗?”姑娘问起了我的 父亲。

      我摇摇头。

      姑娘还想说些什么,见几个妇女看她,就走开了。

      太阳从灰蒙蒙的云彩中露了一下脸,又缩了回去;河面积雪闪着熠熠的白光。放眼望去,那一排排柳树罩着朦胧的绿色。——柳树真的发芽了!

     我掂起竹篮向柳林走去。咦,当我走近柳树时,看那绿色的柳芽还没有分孽,只起了一个个小包包。

     我把带的绳子捆在腰里,另一头系上竹篮,慢慢地爬上树,把竹篮提上去挂在枝丫上。那柳芽是无法用手采摘的,我只能用手握住枝条,轻轻地捋。每捋一枝手里便留下些许的柳芽来。

     我不断地更换着位置,直到够不着的时候再爬上另一棵树。天近中午的时候,竹篮里有了两捧那么多的绿色末末。

      这实在太少了。我休息一下,爬上一棵较大的树。风好像大了起来,身子随着树干摇晃起来。我不时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可是,手和脚已觉得麻木,一阵风猛烈的刮过来,我突然眼前一片火星闪过,身子已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隐约约的,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拴娃子,拴娃子,你醒醒!”

   我慢慢地睁开眼,见是媚媚蹲在我身旁,心中涌起无可名状的滋味来。我挪动一下身子,想坐起来,可眼前一黑,又躺下了。

    媚媚一条腿跪在地上,用力去抽我的脊背,想让我坐起来。我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真的坐了起来。媚媚用手扶着我想让我靠在她的身上休息,我用力地挣脱了。

     “拴,你是从树上摔下了吧?”媚媚一边拍打着我身上的雪,一边问道。

       “噢,大概是吧。”我说。

        “天刮着风,上树可得小心着哩!”媚媚用手去擦我脸上的泥灰。

        我好像被电触了一般,蓦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啊,我自己来,自己来。”

       媚媚去收拾我的竹篮和撒在地上的东西,我疑惑地问道:“您咋也来了?”

       “俺也想捋点柳芯菜,所以才看到了你。”媚媚说。

        我的棉裤挂开了一道口子,我把露出的棉絮向里捺捺,吃力地站了起来。饥饿和摔伤使我的脸变得青灰。我试着挪动了步子,觉着无有大碍,对媚媚说:“晌午了,俺要回去了,谢谢您。”

      “唷,都是老邻居了,这格住谢呀!”媚媚嗔怪地说道。

      媚媚说着,掂起自己的篮子把采来的柳絮菜往我的篮子里倒。

     “不,不,这咋能行呢?”我推着媚媚,拒绝着。

      “您家人多,仓叔还有病,您别太客气了。”媚媚说着,把篮里的东西倒给了我一半,快步走开了。

  母亲把藏在床下的铁锅拿出来。农业社员早已食堂化,家里没了灶房,没了所有的炊具,那口铁锅是母亲在大炼钢铁时偷偷藏起来的。几年了,煮点菜,炒点豆子什么的可就派上了用场。门旮旯处挖了一个火坑,那火坑平时是要盖起来的,因为在自己家里煮饭被干部发现了,要不说你偷了生产队的粮食,要不说你对食堂化不满,不仅要没收所有锅碗,甚而还会给你戴上对社会主义不满的大帽子,让人在社员大会上跪砖头、站板凳挨批斗。

      现在,我们一家人三天都没有吃上一顿饭了,我也饿得似乎只剩了一把骨头,病饿之中的父亲几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母亲不再 顾及那么多了,她把火坑里的灰挖出来,刷了锅,准备把我拿回来的柳絮菜做成“饭”。

     大姐、二姐佝偻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看见娘要烧火做饭,蹒跚地跑过来:“娘,做饭哩。”

     “啊,是,坐那儿等着,娘做好了叫你们吃。”母亲哄着我们,我们姐弟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我把捋来的柳芯菜和媚媚送的柳絮菜淘洗干净了,又从院里抱来玉米杆,放在母亲的身边。

    母亲生着火,屋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躺在床上的父亲急剧地咳嗽起来。我赶紧打开关着的房门,用芭蕉扇向屋外扇那烟雾。

     不大一会儿,母亲把柳芯菜煮好了,捞出来放进盆里,又加了几瓢清水,这样可以除去苦味。

    我把手伸进瓦盆里,抓起柳芽就往嘴里填,母亲伸手去拦我:“孩子,别急,娘做好了让你吃。”

     父亲在一旁看着我饥饿的样子,鼻子早酸了,眼角湿了。

      母亲把浸在瓦盆里的柳芽捞出来倒进锅里和着那一点玉米皮一起煮,尔后又放了盐,这“饭”就算做好了。

       我先给父亲盛了一碗端过去,母亲捞了点稠的递给了我。

       母亲把剩下的玉米杆抱出去,在打扫屋子,我把“饭”递给了娘:“娘,您也吃吧。”

     “你吃吧,娘一会儿吃。”娘说。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娘走过去说:“孩子,慢点,锅里还有哩。”

      “娘,咱今天这顿饭,可得感谢人家媚媚哩。”我喝着菜汤说。

      “咋回事?”娘说。

       我就把在河里的事说了,母亲叹了口气说:“哎,要说媚媚可是个好闺女。只是咱家成分高,配不上人家啊!”

      “我就搞不明白,咱家咋就成了地主了?”我问母亲。

       “咳,您爷爷旧社会跟着他舅家享了几天福,后来,咱这一带今天被共产党占了,明天又被国民党占了。解放初期划成分的时候也不知啥原因,你爷爷就被划成了地主,可俺娘家可是远近有名的贫农成分啊!”

     “噢,是这样。”我若有所悟地说。

     父亲的菜汤吃完了,我走过去:“爹,再给您盛碗吧。”

      “不,让你娘吃吧!”父亲说。

    我给娘盛了菜汤递过去:“娘,您也趁热吃点吧。”

    母亲刚接住碗,突然大门被敲响了。我们全家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母亲放下碗,用水泼灭了火,把簸箕又盖在了上面;我也赶紧去收拾瓢和盆;大姐、二姐也惊恐地躲在母亲的身后。收拾完了,我说:“娘,我开门去。”

    娘会意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媚媚来给我送吃的来了!

大家虚惊了一场。

    ......

 听我的长辈们说,1958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在河南省伊川县白沙公社刘庄大队焦沟村第二生产队郭仓家里,一个男婴脚蹬着襁褓,发出了啼声。郭家的第三个儿子降生人间,因前两个都没成人,为了确保第三个平平安安,爷爷给我起名叫进拴,也有安安稳稳不让阎王爷再叫走快快长大成人的意思。据焦沟的长者们回忆,我降生时,天象并没有像传说的某些龙驹凤雏、英髦俊彦出世时的异常征兆,我的啼声也和普通男婴一样。

       细心的奶奶为了让母亲再给她生个胖孙孙,白天到寺庙烧香许愿,晚上陪我母亲一块睡觉,想着法儿让我母亲吃好穿暖。
        三月二十三 这一天,奶奶站在当院里,打量着这个只有三间破房的家。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从屋里迸发了出来。
      “是个男孩!”接生婆欣喜若狂地报告着。
      “啊!我的孙孙!我的孙孙!!”
        奶奶朝屋里冲去,进屋时额头咚地撞在门楣上,撞得满眼冒金星,她连那紫包凸起的额头抹都没抹一下,就扑到了母亲的床边,忘形地抱起那赤红赤红哇哇哭叫的小生命,大叫大喊:“孙子!我的孙子!我们郭家的又一个孙子!”她早就认定我母亲能为她再生个孙子,她只想要孙子。


        我——郭家的命根子,一个在大干旱大饥馑大动乱年代孕育出来的小生命,一个瘦弱得不足5斤重的男婴。这世道,这天地,这家境,能受得了吗?奶奶望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孱弱的我母亲,奶奶搂着弱小的我垂下了头,在我热呼呼的胸脯上,哽咽地说:“孙娃哪!奶奶把你盼来了,可用什么养活你啊?孙孙哪,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咱的家啊!”


        这时,我睁开了小眼睛,亮亮的,像火光,我看见这个家了,我也看见这个世界了,哇地一声大哭不止。


       我的外爷、外婆听说了我出生的喜讯,从山南鳌头送来了米、面、鸡蛋。奶奶慌忙将加了红糖的鸡蛋茶亲手端到母亲床边,看着我母亲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当这些和着血泪变化成乳汁——世界上惟一最珍贵最有灵性的液体,注入我这小小生灵的口中时,我总是痛哭不已,我不忍心把母亲吮干。
       我嗷嗷待哺,我的母亲经过一场又一场大灾大难的磨炼,性格坚强得如同压不扁碾不碎的铜豌豆粒儿。她坚守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信条,人穷志不短。房间有“承尘”,墙上有年画,简单但整洁。她穿衣也很注意,给我戴银器、虎头帽、长命锁,好往人前站。母亲对我从不娇惯,管教十分严历。
         母亲和儿子,儿子和母亲,这中间有一条终生走不完的路,这条路像一条长虹,似一条剪不断的脐带。


        人人都有母亲……母亲,是爱,是仁慈、善良、温柔的代名词。
        母亲是我们精神的支柱、生活的主宰,是人类的一部通史。
       从睁开眼来到世上,跳出襁褓,到唱着歌或抹着泪,闯过青年的最后一道门槛,从我们自己变成母亲或父亲,直至两鬓霜白,我们仍然需要母亲,记忆里最美的女神仍然是母亲。母亲之爱陪伴我们走过一生……
       月亮是母亲,太阳是母亲,母亲是养育我们的土地,是江河,是高山,是大海,是歌,是诗……


        母亲是伟大的永恒,其影响深入灵魂,且直到永远……
        我的母亲,从小就给了我足够的、真挚的爱。正是这种温柔动人的爱,从小就渗透在了我的心田里,成为我思想和行动的一种善良的出发点。
        我虽然生不逢时,我的童年是悲苦的,但也是多姿多彩的。
        我的母亲冯银,像她的名字一样善良。左邻右舍不管谁家有了困难,她都会及时伸出援助之手;谁家嫁闺女、娶媳妇,她都会赶去做嫁妆、收拾房子、打扫院子,忙个不停。她精于剪纸、绣花等传统的民间工艺。她显得沉静、美丽、慈祥、和善,是个治家能手。



       我从三、四岁开始,便和生我养我的焦沟村结下了不解之缘。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虫一鸟,都启迪着我稚嫩的心,吸引着我那富于幻想、好奇、多思的童心。


          正像著名大书画家鲁慕迅老先生在《童年》一诗中所描绘的那样:


                                      记得当年作学童,
                                      世情未谙学未工。
                                      最喜假日戏游乐,
                                      风雨不避无暑冬。
                                      偕伴歌呼过街市,
                                      意兴神彩顾盼中。
                                      荒滩野地卧沙草,
                                      天上人间话多少。
                                      说到侠义增慷慨,
                                      肝胆意气云水渺。
                                      几日课业半日了,
                                      家居不耐闲烦恼。
                                      张罗布机捕雀虫,
                                      攀枝爬树摘梨枣。
                                      衣破骨折犹不悔,
                                      入水登山何能改。
                                      黄土岗上放风筝,
                                      清溪石下摸螃蟹。
                                      无拘无束无缰马,
                                      无忧无虑只自在。
                                      三五朋辈颇相好,
                                      而今存亡俱不晓。
                                      少年情怀皆依旧,
                                      只是心少人已老。


     作者简介:   郭进拴,1958年5月出生,笔名智泉、郭笑。河南汝州人。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1993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作家班,1998年毕业于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1980年参加工作,曾任《乡音》主编,《豫西报》副刊编辑,《风穴文艺》《沧桑》主编,现任河南省平顶山市文联创研室主任,《鹰城》杂志总编辑、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平顶山学院客座教授,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会长兼秘书长,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华伏羲文化研究会专业作家。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长篇小说《美女山,美人河》《村魂》《观音菩萨传》《风雨龙潭情》《命运》《天地人心》,散文集《汝州风貌》《乡情老更深》《人间真情》《新城美韵》《月是故乡明》,长篇报告文学《磊裕烽火》《湛河大决战》《从市长到死囚》《运锦之路》《芬芳岁月》等共50余部,累计发表作品2000多万字,有164篇(部)作品获奖。其中《湛河大决战》获全国庆祝建党80周年优秀报告文学一等奖,剧本《无品乡官》获《中国作家》一等奖,《鹰击长空》获《人民文学》二等奖,长诗《寒夜哭母》获《文艺报》一等奖等。1992年获河南省首届优秀文学组织工作者奖。2005年被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委员会授予全国优秀宣传干部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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