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鸟与岛
群鸟刚刚栖止岛上,之于名,我自然不知皮毛,
只是旋踵间呆望其迅捷的身形,紧贴湖面而来的风
意欲吹开我的双臂,使我翩然地凌风奔跑起来,
其时发梢略感凉意,所闻(假定)却咸涩有余。
年中到了必要阶段,它们从瓦蓝的天际消退又重聚
说真的,但凡湖间一石一鸟随着季节变换姿彩,
有时候状态饱和无序,有时候空白而不失宁谧,
再如月之亏损,冬雪忽至,都没能逃出我的眼睛。
借由暖融融的朝霞,我能感受到光与影正在偏离,
浅蓝色的水平面循例消长,天水混溶,唯风呼啸,
曾经浩淼的湖水像我早些年的野心一样难以收束,
多少年来我在这虚拟的模型——也就是在湖中生息。
当我像一只候鸟,预先从柔软的湖面或者岛上起航,
我知道我所惮怕的一切早晚都将到来,倘若实属不慎
为风暴、恶浪、掠食者所伤,这也是我料定的一种,
勒马悬崖,发现所恋者仍是那片水灵的湖坚固的岛。
假如,我是一片云
自都兰寺略显苍黄的草地而南,
我大概花费了九十多个夜晚
把途中的波折与那份新意所带来的欢喜
重新抛向空中。仿佛一根羽毛,落到地上
我就是一只蚂蚁。我沿着发烫的公路
与众多决绝的朝圣者擦肩而过,
那些空灵的村庄,墨色的山石,千里春水,
那些蛛网般缠绵的情丝无不使我心怀顾念。
十四年以来,我的眉角东向时常现出一扇窗,
窗外沉静的海、孤岛以及新月似的峡湾,
却暗自消失于视野之外;
蓦然间,我瞥见的远不止这些,接下来
我将变为一只漫无目的的梅花鹿,
拂晓时分,我的身体变为另一种颜色。
十四年以来,我也曾惊闻一个人的死去,
那一刻,世界在我眼中猛地收缩了一下,
以至于几度使我哑口,除了天性
我几乎看透了趋于冷却下来的一切事物。
时下春光熙和,我无暇理睬初绽的桃花,
飘然而来的清风早已将我吹过山脊,
因为我是很轻,很轻的,有如一片云。
都兰寺,寺院名。
听说,你到了北回归线
听说你选择逃亡,清晨樱花正待盛开,
最后只留冷艳的花枝于朝雾中飘飖——
等同尘埃,你换了一种方式沦落四方;
虽然人们不知道你为何急于瓦解本体,
但是你拂过山海间每一处平畴、寒流。
听说,你悬浮于茶卡盐湖之上,夏末
其深广的蓝、流动的白几无边界可寻,
是任一个没有弹性的胸膛不能容纳的;
轻薄如翠的水面极易丧失原来的平静,
韶光似幻,分别有年,你在什么地方?
听说,你一直扑腾到了北回归线附近,
萧煞的戈壁以外群山绵延,别无其他,
到头来你和大地一样贫瘠,一样焦渴;
雨点噼噼啪啪砸下来,令人猝不及防,
风滚草等来了一场雨,所幸,你也是。
注:茶卡盐湖,内陆湖。
西行
朋友,你是否有幸遥望蓝天中的飞鹰
渐渐缩略为黑色的一点?
你是否流连于如茵的草场?
你会不会放下手头上的包袱,不远千里
去追捕原野中迷人的色彩?
不如暂时抛开程式化的表情和庶务,
策马奔向宽坦的草场吧!
朋友,不如和我一道去明朗的拉萨,
去参访布达拉宫中的神祇。
砉然扣响神秘地带的门扉吧!
请记得,与高原人那紫赯色的脸堂
亲切地打个照面吧!
去雅鲁藏布江源头,
在千年的碣石旁许下心愿吧!
朋友,即刻打点行囊、筹备什物,
和浑沌的南方告别吧。
乘火车,徒步,穿山越岭,
以身心来丈量瀚海世界的经纬吧!
朋友,请揭开土谷浑的面纱!
去篝火舞会上轻声欢歌!
征服色拉乌孜山的绝顶吧!
朋友,和我一道满心欢喜地出发吧,
去看牧人赶着云朵般的羊群
和苍茫的天际混为一体!
我们将聆听:翛然的经幡、播转的念珠、
吱吱作响的转经筒、
以及苍老的古道长亭
发出久久不去的嗟叹!
朋友,我们会心醉神驰地走进,
走进土著人的市井巷闾,在一间老坊,
细心挑选古拙的挂件;
无妨,和老阿妈要一碗飘香的奶茶小憩。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
没准儿会在未知的城墙下
目送一位含羞的姑娘远去……
朋友,难道你不愿一浴西天的落晖,
不愿放眼青稞的穗头排开的浪涛,
一睹滚滚沙尘堙没的骆驼?
那么,和我一道致以崇高的敬意吧!
感谢这方圣洁的土地,
并借由这自东向西的漫漫时空,
来涤滤自我的内心吧!
香日德河
我被浑然撺起来的阵阵浪花引动,
我暗中觉得,它那失修的河堤、
不绝的涛声隔日洞悉,
像极了自我保留的疼痛与呐喊。
当我独往香日德,这条道路
好似上帝预设好了的,不由分说。
此刻,我想给自己一个安排,
假如上帝允可,我便会逆流以做淹留。
我想坐下来,认真地缕一缕,
何以我的坚忍、歉疚、落泊无法禁绝,
而我的屈求与赎救又开不出相仿的花来。
的确,就算借故跳进河里,
纵向来看其自有相当的局限性,
可惜河水不会倒流,我欲启程。
若然已经洗白,我将翻越脱土山,
穿过稍稍止息的风沙区,
远赴人烟稀少的诺木洪,
卜居于本土族群之间,逐水草以遣余时。
地名:香日德 脱土山 诺木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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