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周荣耀 作家 编剧 自由撰稿人,约有三百余万字文学作品发表,著有《金陵孤儿》等多部长篇,多部(篇)作品获奖。曾为《长篇小说》和南京市文联第十三届签约作家。个人简历忝列《中国当代青年作家名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人才辞典》、《中国小说家辞典》。
电话的那一头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这头,打电话的说,我是你小妹呀!
没?……没呀……我不认识你……
小妹急了,吼起来,大哥你怎么回事?我是你小妹,我是真真。
那头悄没声,电话挂了。
真真莫名起来,大哥这是怎么的啦?她的思虑突然间凝重起来。眼前,哥哥的音容笑貌万花筒般地闪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忽然哭了,哭得凄凄婉婉。久远的记忆,十分清晰地袭来。
七十年代初,父母先后逝去。年满18岁的强子哥要去当兵,把才六岁的妹妹真真托付给表叔照看,条件是,家里的三间房及所有值钱不值钱的物件全给了表叔,并且请来生产队队长会计做了见证。
强子哥当兵走了后,妹妹在表叔家过得非常不好,不受婶婶待见,度日如年啊!多少个夜晚,真真哭得哽哽咽咽,她想她心中唯一的亲哥哥。
哥哥当完了10年兵,带着随军的老婆和女儿军妞转业到了家乡的省会城市安家落户,并在某区任职副书记。夫妇俩落脚后,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把年满16岁的真真接到了自己身边。哥嫂非常待见她,好吃好穿都由着她,并着手安排她去读成人高校。可没有想到,那天,哥嫂从幼儿园接军妞回家后,不见了真真。一连三天寻找和焦急等待,该打的电话都打了,没有任何线索。于是,强子非常不情愿地去了派出所寻求帮助。
真真从此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两年后的一天黎明,家里的电话响铃,强子拿起话筒,一听是真真的声音,便泣无可忍地喊着真真,问这问那问了一大堆话题。妻子也附在话筒边听着,连军妞都嚷嚷着小姑小姑你快回家。
真真在电话里说,哥,你别问了,见面说,我带我的男朋友来家。
强子一听,着急起来,说,你怎么忽然就有个男朋友?你也就18岁呀,你这两年在哪?在干什么?你……先不要带男友回家,你得容我考虑一下,你一个人先回来,我们……
强子的话没有说完,那头电话挂了。
强子赶紧把电话打过去,回话的是守电话机的老人,说打电话的人走了。强子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话筒,任凭妻子和女儿在一旁推呀拽的。
妻子怪责起来,你干吗不让真真带男朋友回来?自己妹妹呀,干吗呀这是?
军妞大声地喊着,爸爸你坏,我要小姑回来!
强子挂上电话,同时,关闭了上下眼皮,那热乎乎地泪水冲破上下眼皮,挂在了他的脸上。良久,他睁开了双眼。军妞递上餐巾纸,他接过,顺手将军妞搂进了怀里。
强子对妻子说,或许是我错了,可是,你帮我想一想,我唯一的妹妹,突然失踪,长达两年,又突然回来,还带来一个男朋友……我这个当哥的还有何尊严?她才18岁……有男朋友也可以理解吧,但你总得在我与你男朋友见面前,一个人先回来跟哥见面说说情况,让哥……脑子里回旋回旋吧?
妻子说,婚姻是自己的事儿,咱不能反对。
强子说,我没有反对……婚姻是自己的事,这道理我还不懂?但从来就没有无牵无挂的婚姻,其实一桩婚姻,并不完全是个人行为,应该是有社会属性的。婚姻是自由的,但一桩婚姻与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婚姻自由……漫说任何自由……总得有度!
从此,兄妹俩再次天各一方。这次“天各”,一辈子的光阴就见了底。
一个很平常的清明节,孑然一身的强子如每年一样,回到了故乡,在父母的坟前跪着,没完没了地检讨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愧对父母,他说他也不知道妹妹今在何方,自己枉为人哥!
就在自己起身,欲离开墓地时,却与站立在十米开外的妹妹照了面。
诚然,妹妹烈火燃烧般地思念哥哥,应该足以烧开那个并非死结的疙瘩。但是,当年,哥哥“拒绝”她带男朋友见他,她伤心,她没辙。当然,哥哥一定不是没有“道理”。然而,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妹是唯一的骨肉至亲啊!
妹妹知道,哥哥必定每年都会来给父母上坟的,或许在这里,她能与哥哥相见。于是,她来了,她一家三口都来了。
看着苍苍白发的大哥,真真扔掉了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扑在了大哥的怀里,她哭开了。良久,她满脸泪水地望着大哥,那个一顿哭哇!她,哭天哭地哭父母哭自己的苦命哭强子哥的任性哭自己的不懂事理哭得肝肠寸断。她哭着把自己称之为先生的丈夫即她的哥哥当年不肯见的男朋友介绍给了哥哥,并把自己的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儿子推到了哥哥的面前。人高马大的儿子脆生生地喊了声舅,这一声喊,把个强子喊得泪水喷涌而出,他索性放开了哭,哭逝去的妻子哭远在他国的女儿哭难断思念的妹妹哭自己这个没有用的哥哥!
闻讯赶过来的乡亲们也都跟着抹眼擦泪。
强子哥后来得知,他的妹婿现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企业家,他是在十二三岁起就跟真真一起靠一块塑料布,在大街小巷摆地摊起家创业的。他们的足迹遍布大半个南方城市。当年,真真“离家出走”,怕的是哥哥不让她闯荡江湖,可她闯荡惯了,她吃不消哥嫂为她安排那种逸逸当当的生活。
兄妹俩不在一个城市,可是哥哥如今单生一人,真真哪里会放心?便一天一个电话,一天一个问候。没有想到,昨天还在愉快地通过电话,今天怎么就不认识小妹了呢?于是,她和先生双飞至故乡的省城。
敲门。开门。进门。一切如常。
强子哥看到走进来的真真和她的先生,迟疑一下下,莫名地笑了,问,你们找谁?来来来,请坐……
显然,大哥病得不轻。
真真上前拥紧了大哥,不禁潸然泪下,说,哥……大哥……跟我走……我是你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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