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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短制 ║ 王晓云《把心静到羊身上》
顾问：王跃强
主编：石 头
编辑：雨 梦
把心静到羊身上
王晓云
久别重逢非昨日，千言万语不忍谈。
来到阔别三十年的老同学家，老同学特意为我换了新床单、新被套。我独自慵懒在她家灶房套间床上，不觉三四天过去了还是不忍离。昨晚四点左右，几只蚊蝇吵醒了我，顿无睡意，辗转反侧，忧思不定，这几天和闺蜜牧羊，碰到母羊生小羊，还得操心着给羊羔喂奶……窗外灰暗，手机屏一亮，一只蚂蚁趁机跑上我的手机，知道它不是闲的无聊，而是找吃的，便小心地捉了它向地上轻轻一弹，逃生了。
回想第一天，老同学从车站接我到她家已是中午，因大家都吃过饭了就不必再麻烦造熟。一阵寒暄歇缓后，她说到放羊的时候了去放羊，让我在家缓着，她很快就回来了。我很好奇，执意要跟着去，同学只是微微一笑，什么态都不表。因为正是暑假，她的两个女儿和大儿子工作在外，老公骑摩托去城里打工了，只有小儿子还上大学度假在家，同学就让他看门。我们很快准备就绪，我在大门口等着。院里，出房门靠右有个大花园，其实只有花园边上绽放几朵花，绝大部分是娇豆和辣椒等几样蔬菜疯长，拥拥挤挤，苍翠欲滴。园子头并排着羊圈、鸡鸭圈、猪圈，都向房子后侧整齐排列着。同学打开羊圈门，有好几只羊挤出窄小的门，头羊前边带路往大门缓缓而来，突然有只健壮的羊旁门左道地插入羊群，大有喧兵夺主之势，其它羊都有意让着，唯独头羊镇定自若，不动声色的依然带着自己的部队，出门踏上湿湿的好像炉渣铺就的乡间村道,有的小羊羔好像知道家有客人，像个不听话的娃娃，抵着头乱踢跳，浑身洋溢着喜气。吓得我往旁边躲，蓦然想到小时候被狗咬，腿疼不能走路，出门找厕所时，家里奶羊一看到就扑上来用头抵触我，把我的魂早吓跑了。同学看到我很害怕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要怕，闲着呢！不莽(抵)。”我还是不敢接近它们。羊儿熟悉的向草滩走去，我才和同学悠闲的聊着天跟在后面。天气娇晴，空间像扣了一口火红的锅，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烫脸的。同学说:“这会儿蚊蝇们怕热都躲到一些稠密的草叶子下面凉快去了，得赶紧放羊去，不然等日偏西，稍微一凉，蚊蝇就成群结队的出来，逢着啥就吃啥”。听着瘆人。来到丘陵沟涧茂草边,丝丝凉风抚摸着我的脖子,有了几分爽.我在草叶茂盛处蹲下身子,发现鲜嫩不知名的草特别惹人爱.并点缀着起灿烂的野花,这简直是天然圣地。羊儿低头吃草，老同学扬着鞭总是笑容可掬。我无意间伸手拨了一下密集的嫩草丛，‘薨！’一群小精灵像烫烫土被飞速地车轱辘碾过一样四溅飞扬，遮住了半边天。我‘腾’地一跳，拔腿就往同学跟前跑，同学满脸失笑，扎了个迎上来救我的姿势，看我慌不择路跑向了她，就笑着说:“草里面藏着蚊子避凉呢，你一动它们就出来了，其实有些草丛羊几乎都不赶去，有大蚊子呢。”我发现那群蚊子没有死缠着追我，只有零星的蚊子瞬间粘到我这不经风雨的臂弯上乘机咂了一口血，立马五六个泡瘙痒着凸起来了。我急得浑身仔细寻找，大部分已经逃之夭夭，还有一只正伸直了微弱地羽翼恶狠狠地撕咬我的一点儿细白的皮肤吸血。我的气不搭一处来，一巴掌下去，蚊子整个身子都变了形，连胳膊都拍疼了，但蚊子叮过的包既疼又痒，不由得嘴里嘟囔着:“那么小的昆虫嘴咋那么毒！”同学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宠辱不惊，静静地看着我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你用嘴咂一下，再抹些唾沫就松活了”。
“蚊子咋不咬你呀？”我好奇地问。
“我习惯了”。她还是抿着嘴面带笑容望了望天上舒展地云朵，看见羊儿低头眷恋着绿草，又和我叙起旧来。
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枝筛选了阳光和头顶悦耳的鸟鸣声,抬头看,枝头跳跃着几只微黄色不知道名字的小鸟,许是我们惊扰了她们！或者它们因为树下开始欢闹而欢乐起来了呢？有只羊羔在同学面前吃草，接着试探靠近我，洁白的绒毛有些蜷曲，好可爱！不由伸手顺着它的身子摸去，它还是若无其事的吃草，我高兴的喊起来:“哎吆！这羊羔绒毛怎么这么软绵！摸着这么舒服！”同学微笑着简短回答道:“就是。”
摸着羊羔，渐渐的一股股乡土气息沁我心碧，便一下子感觉自己有了一名羊倌的名份，一个字，爽！
同学又要把羊赶到另外一处草滩。她厚实的中等身板还是那么稳重而端庄，待人温和诚恳是出于天性的纯朴。没样子的短发，老装素色，脸色红扑扑镶了两瓣桃花似的，嘴角上的小酒窝似乎还温顺地溢着姑娘时的胭脂泉，她的脸面很不显老，直接一副不谙世事的厚实的农民样。而我脑子里一直装着那个留着两个小黑辫的闺蜜偶像。生活真的会雕琢人啊！想来她与同学们分别后，因搬迁跟着老公来到这曾经的沙滩，开荒垦地，一晃二十几年，没有喧闹，没有争议，修炼成比以前更稳重的性格，难道她看透了世事沧桑？我越发的读不懂她了。只是觉得放羊的感觉如读圣贤书，一页一页都很难懂！思量不出眉眼了，我索性放开嗓子唱起了草原歌曲，同学微笑着挥舞着长鞭儿示意羊们不要乱跑。她没有丝毫浮躁，一如羊儿悠闲自在。雪白的羊儿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上，像花朵、白云。我不免长吁一口气，原来我们这些人每天感到空虚寂寞，是没有找到生活的真谛啊！我不得不安放焦躁，静守在同学和羊儿一边。同学说，羊儿只要有草，头都不抬。有时，老羊在小羊身上舔，你就能感受到舐犊之情。我看着小羊吃草时小嘴儿贴在草上，鼻翼不停地翕动着，有毒的“土香草”被巧妙的留下了，嫩草一根接一根扯断送进嘴里，嘴巴不知倦怠地嚼着，有时和着杂草一并贪婪地咽下去。同学突然说:“诶！那两只羊咋了？”原来有两只羊偷懒在草丛中静卧着，她几步跨过去，手中的鞭捎儿不停地挥，草掩的羊儿有一只费力地起身摔着沉重的身子很不情愿地懒散地挣扎着跟着另一只跑向那些低头乖乖吃草的群羊。同学走近一看，是一只灰色的毛，白头顶，一双乏力的幽蓝睛，两只耳朵耷拉，浑身湿漉漉的羊。她见状怀疑说:“羊看起来很不精敏”。又解释说，我放了这几年羊，还是不会观察羊有无毛病。比如今天这两只羊从早上就不很好的吃草，一味地偷懒。有可能因为气温高在圈里焪出毛病了。这只羊屁股上有一绺儿灰毛色，她清楚啥时间‘怀的’羔儿，所以它有可能快产羔了，身子懒惰，有情可原。我才记起了她家床头有几本关于养家畜的书了。
突然，有一只馋羊要吃别人家砍倒的树枝叶，同学几步撵(nian)过去，挥舞着鞭儿，嘴里带了点劲嘟囔:“就你嘴馋！”这只羊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的小特角，尖尖的，很威武;浑身的白色绒毛那么洁白、柔软，像搽过油似的发亮;四只轻巧的蹄子，跑起来欢蹦乱跳的;又肥又大的尾巴左右晃着。只见它头一仰，很欺人地挺着胸，有意飞跑到两户人家墙与墙构成的背角，把肥大的身子和屁股留给牧羊人惩罚似的，其它羊们突然回头看，得了敕令似的‘哗啦啦！’一下子聚拢过去，仰着头，脖子贴着脖子，身子贴着身子紧紧地攒起来。同学还和上学时看着我们顽皮一样，抿嘴笑着不说话，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一个劲儿在羊们上方挥鞭子，渐渐的有机灵的羊儿散开一边吃草去了，其它羊也勉强散开跟了过去，就剩下那只骚情的羊时，它耷拉着脑袋，悻悻的也过去吃草了。我不解，问同学羊咋了？同学说这只羊就是骚情！我问怎么骚情了？她说有的羊和是非的人差不多，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头脑机灵，在群里不安分地起哄，惹得其它羊们不得安宁。我才意识到它跑在了墙角，像个犯了错的顽皮的孩子使性，其它羊们一窝蜂扑过来簇拥在它的周围静静等待，像等待着打群架帮势。
羊群渐渐拉开了距离相继找自己喜欢的地儿吃草。我俩看着没事情了，她收了手中的鞭捎儿，坐在地埂上和我拉家常。太阳晒得骨寒的我浑身轻松，这时候，我也体会到了蝶翅的欢欣，天上白云的悠闲自在……
炎热的夏天，湛蓝无垠的天空渐渐要拉下帷幕了。吸血的蚊子已经急着泛滥，羊都被叮的跳，别说我了。同学说了句“赶紧回家，蚊子来了”。我像听到狼来了一样头皮发麻，赶紧帮她赶着羊往家走。蚊群像嗅到一股生人味似的，‘翁！嗡！嗡！’追上来，撒开网向头顶拢下来，耳边，胳膊肘……浑身感到针刺，吓得我没了折，只好把外衣襟双手一提抱头鼠窜，跑回她家找蒜涂抹解毒。
回到家，羊们归心似箭，一窝蜂挤进了羊圈。鸡鸭猪，所有家畜晚上都得安顿着吃饱了人才得安宁。我为了避免蚊子吃，顾不得汗流浃背，穿着同学的厚实的老式衣服帮着同学给羊圈里撒了两抱草，羊们拥在一处，等我们走出圈门，一拥而上争着吃草。我们急着给翘首以盼地、咕咕、嘎嘎疯喊地鸡鸭鹅和了食，又给几乎抬翻了圈门的猪儿和了食。同学的小儿子已为我们准备好了丰盛的菜和米饭等待着，正准备洗手去吃饭时，突然同学在院里‘哎吆！’地一声惊呆了我。我几步跨过去，原来她发现那只母羊要生产了。我慌的不知所措，同学静的没了声气，两眼凝视着羊的动静。我只好静下情绪学着她观察羊的变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慌乱，毕竟人牲一理。老人常说:人生人，吓死人。一脚踏阴，一脚踏阳。母性都必担当起的既危险又神圣的使命，我心里对母羊肃然起敬。帮着同学将待产的母羊和其余的羊群隔离开，再在羊圈里提几筐干净的黄土，找一些稻草铺垫好后，悄悄地等待着老羊正式分娩。
母羊痛苦的呻吟，艰难的回头一瞥，我一下感觉到了自己生孩子时的痛苦，肚子着瘟疫似的隐隐作痛起来，孩子好像从后腰往出钻，肚子要破裂似的，不由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嘴巴都肿翻了，当儿子的头出来卡在下身时，我四肢瘫地没了力气，医生急得用二指撑在孩子脖子处，嘴里不停地骂我:“这个媳妇子只知道嘴上鼓劲，不知道沟子上鼓劲，娃娃头都出来了……”那一瞬，我不知道再不使劲孩子会有危险的，只是听了医生很急切的口气，长吸一口气憋足了劲，把气都往下身一运。孩子‘哇哇！哇哇！’地、声音洪亮地打破了产房里的紧张气氛。当时我的另一位同学也在身边，她大喊一声，‘哎吆！还夹了个牛牛！’我顺口一句，‘哎吆！才生到妈心病上了！’那种腰疼的快破的感觉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羊水水破了！”同学有点紧张地大声说。她身子半蹲着，两眼定格在了羊的后身，如我的接生医。猛的，母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吸气、呼气，全身使劲，殷红殷红的鲜血伴随着羊水慢慢从羊体溢出，小羊的嘴也跟着触摸这陌生的世界，接着就是身子，一股脑儿脱离母体，一只身体沾满黄色液体的小羊羔坠地。我慌乱没招，同学赶紧把小羊羔往稻草上挪，只感觉新的生命被大自然的清新所包揽。小羊的头微微一扬，一副憧憬未来之气势。母羊似乎卸了重担，忘记了所有的疼痛，赶紧转过身体，用它的舌头一点点的舔舐小羊身体上的粘稠液，渐渐地小羊全身的卷曲的绒毛慢慢变的干净起来。母羊又用嘴慢慢的拱小羊的身体，小羊羔似乎懂得母亲对它的温存与鼓励，鼓了股劲还是无力气动，继续微弱的蜷缩着。
母羊好像又阵痛了，身子一哆嗦。同学严肃满脸，一副斲轮老手的样子，和第一只一样，她一只，一只，双手又端了两只小羊羔。母羊几乎没了力气，都是同学配合着抓住小羊漏出来的身子，顺势拉出来的。我看到小羊也哆嗦着，更害怕，可同学说闲着呢！老羊歇缓了一会儿，又开始舔这两只小羊羔，而后用它的嘴巴一步步的将小羊引导至它丰硕的乳房，毕竟只有吸吮香甜的乳汁小羊才有希望活下去。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第一只小羊似乎有力气了，慢慢的一次次的尝试着吸吮母亲的乳汁，渐渐的试着站立，喑哑畜生的这种精神，简直让我吃惊不已。
嘟嘟嘟……
一阵摩托车号后，他的老公回来了，中等身子，圆脸，很精神，一看形势，顾不得问我，通过同学介绍只向我简单的撇了个微笑，赶紧把提前买好的奶粉化好送到老婆手里。母羊的奶包只能奶两只小羊羔，一只无奶可吃，只有人工喂养。
等我们操心好羊羔，洗完手拍完土换了衣服，同学的儿子把早已准备好的四菜一米已盛上茶几，我们几个狼吞虎咽，大块朵颐。可口的菜香弥漫空间渗到心田，即使吃得肚子鼓鼓得，有碟油泼辣子拌豆角我就是吃不够。她们平常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无公害，我感觉都是新鲜的。吃着饭时，她儿子陪着我们愉快的聊天，往日的旧梦萦绕在欢乐进餐和蚊蝇嗡嗡交替的空间。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看晚上降临的小天使时，它们已经活蹦乱跳了，有一只耳朵上有一坨黑，同学说是最小的，我认为都差不多机灵，同学的老公今天没有出去打工，操心了一晚上羊羔，还在睡觉。我高兴的学着同学给羊羔喂奶，它很听话，好像出世就与我有缘，吃着吃着就弹弹跳跳，撒欢儿又跑到我们跟前蹭着我们的腿，转一圈又回来吃奶，真让人感觉了什么叫‘人生一理’！仿若我幼小的儿女，边玩边吃，淘气的样儿惹人好生喜爱。看着棚里翘首以待的群羊，觉得自己就是羊妈妈了。
几日里，旁的事都搁在了一边，只为了这三个活蹦乱跳的可爱家伙，过得很实在。
总之与农村生活相比，城市的宣泄只能让人堕落、虚伪和不安分，勾心斗角。同学静在村落一如羊，只要有草，自己啃山，不愿盘踞高处。她骨子里还是很要强，勤快乐观、本分，即便政府有好处，也懒得去看。奇怪地，家境渐渐发达，儿女出息。如此看来，人，如果对身处利益没有兴趣，便无贪心，乐善好施，喜生自乐。从根本上做人，什么都就好了。
公 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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